“他們?是誰?”宗忻直接打斷了他。
常勇擦了把額頭上的汗,肩膀一沉:“看清楚了,是幾個外國人,他們穿着迷彩服,每個人手裡都有槍,小李子吓得屁滾尿流,跑回來褲子都濕了。小李子說,那些人開着軍用越野直接上山了。”
上山了?!
宗忻和顧池倆人面面相觑。
聞言,滕纾德說了聲糟糕,一個箭步沖過來,他一邊穿外套一邊去摸槍:“我把貨放在後山了,這些人很有可能是沖着那批貨去的。不行,”他把槍往腰上一别就去拉門,“我得去看看。”
“等等。”宗忻伸手攔住正要往外走的滕纾德:“滕老闆,别這麼着急行動,咱們隻有三個人,對方有多少人還不清楚,身上又都帶着槍,萬一打草驚蛇對咱們沒好處。”
“那你說怎麼辦?”
滕纾德明顯有些急了,按照他以往沉穩的性子,碰到這種事是絕對不會輕舉妄動的!要是虎子帶的人到了,他完全可以探過對方目的後再安排人妥善應對,隻是現在,他手裡要人沒人要時間沒時間,什麼計劃什麼徐徐圖之那都是紙上談兵,根本就沒有任何作用。
生死存亡,隻能他自己一個人頂上。否則,這批貨就算徹底完了。
宗忻皺眉道:“如果這時候你手裡有人就好了,咱們可以聲東擊西。”
但誰心裡都清楚,他們手裡沒人,壓根沒人。
“我給艾先生打電話,他的貨,他總不能眼睜睜看着被人搶走不管不問吧?”
滕纾德說着就要掏手機,卻被宗忻一把按住,他看着宗忻,一臉不解:“難道現在還有更好的辦法嘛?隻能提前交易了。”
宗忻略微猶豫了一下。
在秦展和蘇韫亭帶人來之前,這場交易,無論如何都不能正常進行。
他松開按着騰纾德胳膊的手,解釋:“常老闆說,對方是幾個外國人,穿着迷彩服,開軍用越野。”宗忻盯着滕纾德,“滕老闆,我們在東山待了幾天了,在那個艾先生到來之前,可從沒在東山見過什麼穿迷彩服開越野的外國人。”
滕纾德愣了下,緊接着臉上浮現出憤怒,繼而眼中一暗。
“你的意思是,他安排的人?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騰纾德不解,“這批貨早晚都是他的,他何必這麼大張旗鼓的找人再去搶一次?總不會是因為他沒有買貨的錢吧?我不信!”
宗忻心裡也是不解。
艾本尼是滕纾德口中的金主,東山這批‘飄沙’本來就要交給艾本尼,他犯不上大動幹戈叫人去搶,根本沒這個必要。
但常勇口中這些人,和謝遇知描述的艾本尼手底下那些雇傭兵的形象簡直如出一轍。
思索片刻,宗忻心裡萌生出個大膽的猜測:或許艾本尼不會因為手裡沒錢而去搶那些貨,但他會不會是因為别的呢?其他的,他們不知道的原因?
宗忻猶豫片刻,忽然想起昨晚謝遇知臨走前給他說的話。
“雇傭兵,說白了就是活躍在各個國家邊境上的強盜,參戰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為了錢。他們沒有信用和道義,隻要對方出價夠高,他們可以受雇于任何人。”
“你的意思是說,滕纾德手裡的那批‘飄沙’明面上是艾本尼購買的,實際上,他們要這批貨并不是自己用?後面還有更大的金主?”
初夏夜晚的山林裡漫天星海,樹木枝葉在風裡輕曳,發出沙沙地聲響,木屋在夜色中被一層朦胧的月光輕輕覆蓋,偶爾草叢間傳出蟲鳴。
謝遇知給宗忻把被角往裡掖了掖:“這兩天,陸遠在雄鷹嶺查到些東西,但還不能下定論,我在艾本尼身邊也發現了些很可疑的地方。”他搓撚着宗忻白皙的肩膀,低頭輕輕吻了吻,“實際上,艾本尼常年在東南亞各國之間輾轉,大量購買一些神經止痛類藥品、麻醉類毒品。除此之外,我和陸遠還查了艾本尼這些年都和哪些人之間有過生意來往,以及背後接手貨物的人身份背景,大到某國家首相、國際大毒販,小到緬甸的制毒加工廠、掮客,幾乎都和艾本尼有過直接或是間接的交易接觸。”
肩膀似乎是宗忻的敏感地帶,隻是輕輕地嘴唇碰觸,身|體|就不由自主驚栗起來,他咬唇挨過那種來自荷爾蒙的極緻挑撥後微微喘|了口氣,克制道:“自古藥毒不分家,藥用不好就是毒,毒用好了也可以成為治病救命的良藥。别的國家怎麼樣跟我們沒關系,但在境内,不論是販毒、制毒,還是雇傭兵,全都是違反法律的,國家的底線不容挑戰。”
謝遇知滾床單似乎滾出了經驗值,立刻發現了宗忻的身|體|反|應,心情大好,像找到新大陸似得磋|磨|他。
“我也知道。”
他翻身,讓宗忻背對自己趴着,美其名曰替他按摩,緩解疲勞。
宗忻不疑有他,隻覺得謝遇知貼心,對瞞着謝遇知把騰纾德放了還入夥跟到東山來的這件事,心裡又增添了幾分愧疚。
“姓艾的這次來東山帶了十幾個人,但都沒有安排在身邊跟着,我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他好像在計劃搶什麼東西,具體的我還沒查到。總之,你多注意,到時候真發生了什麼脫離掌控的事,一定要想辦法先離開東山這個是非之地,你安全了,我才能放心。”
宗忻把手臂墊在側臉底下,閉着眼睛感受謝遇知手上的力道,不輕不重,正好,每按一次都十分熨帖。
“搶東西?東山還有…嗯——”
他剛想問,東山地界兒上有什麼東西值得艾本尼來搶,謝遇知蓦地将他耳朵含在了口中,舌尖似蛇在耳廓遊走,宗忻被他弄|得|忍不住嗯了一聲,不由地繃緊了脊背。
“你說,來東山這幾天除了關注過警力部署,打聽到這地方的人多少都沾點毒,沒有發現其他可疑的地方。”
謝遇知順着他的耳垂向下,慢慢移到後頸、繃直的脊背……動作輕柔,生怕不小心把他捏碎了。
“下午你們離開後,艾本尼讓阿金帶着他在山上轉了幾圈。”
他說。
“來之前,我探了阿金的口風。”
謝遇知把手停在宗忻腰間,單腿分開他,往前頂了頂胯,微不可聞地歎息一聲。
“他隻說,就是沿着山道走走,看看風景。實則,我也沒有回住的地方,就近找了個高處盯了他們一下午,見着他們進了西邊都峰的山林裡。”
“他們去都峰做什麼?”
宗忻被他折騰地不輕,額頭上身上淋淋的汗。
“等他們走了,我去看過,有個極其隐蔽的山洞,挂在半山腰上,洞口隻有條一人橫行可過的小道,十分的陡。”謝遇知壓下去,抓住他的手,十指緊扣着,“靠着瀑布近些,地面很濕,我沒有在周圍看到腳印,猜測他們應該是沒有發現。”
“你進山洞裡去看了嗎?”宗忻被壓地呼吸不暢,說話也跟呢喃似的斷斷續續。
“看了。”謝遇知咬了咬他的耳垂,“猜猜,看到了什麼?”
“猜不到。”
“一些粉色的細面兒。”
“粉色細面兒?難道……”
謝遇知收回另一隻手,腰往下沉,進|入|的庝|感刹那把宗忻口中要說的話全被堵了回去。他微仰脖頸,抓着身下鋪的厚實的褥子,在木屋天窗投下來的月光裡,像隻引頸的天鵝。
……
宗忻擡眼,看向騰纾德,“都峰,山洞。”
騰纾德手背上繃緊了青筋。
他早知道眼前這個姓宗的是不定時炸彈,表面說跟他合作,實際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哪一會兒,就要給他憋個大招爆了他,隻是沒想到,居然爆這麼快。
“别問我怎麼知道的。”宗忻看出騰纾德眼裡的疑問,擺擺手,“我總不會什麼準備都沒有就和一個毫無所知的人合作,知己知彼而已。”
騰纾德緩緩松開攥緊的手,宗忻說的沒錯,誰都不是傻子,他防人手段不夠,是自己的問題。
“顧池。”宗忻攏攏外套,對顧醫生道:“現在開始,我們進行團隊合作,打過遊戲副本嗎?”
是個男人都打過遊戲副本,顧醫生老實地點點頭。
“嗯。”宗忻重又看向騰纾德,“滕老闆,你在道上混了幾十年,拉仇恨吸引小怪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騰纾德一怔。
“副本通關固定搭配。”宗忻指顧池,“奶D,”又指了指騰纾德和自己,“輸出,T和刺客。”他在手心上簡單畫了一下,“T引怪,奶D跟在後面加血,刺客擊殺BOSS。當然,我們的目的是把貨保住,全身而退,不是真的要去槍戰殺人。不過這場行動有一個難點,就是,怎麼轉移‘物資’。”
宗忻是個冷靜地指揮官,這是目前在對對方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能做出的最好最能全身而退的應對方法。
顧池說:“我沒意見,完全可以配合。”
騰纾德倒是有些猶豫,讓他去拉仇恨,這個仇恨他要怎麼拉?
“有異議嗎?”
宗忻看出他的猶豫,幹脆直白地問了出來。
“有。”騰纾德這次也沒有避諱,“我拉不好的話,就當炮灰祭天了。所以……”
“所以你想做刺客?”宗忻根本沒給他這想法發酵長大的機會,“那才是自尋死路,生意場上的事情,不避開刀劍難道還要真的上陣厮殺?”
意思不言而喻。
騰纾德頓悟,出門前意味深長地看着宗忻,丢下句:“你比我還适合做掙命的買賣。”便帶着顧池一起離開了。
他們走後,宗忻短暫在房中待了片刻,掏出一張嶄新的手機卡換上,穿了件外套也出了門。
·
時間将近正午,常勇一邊忙生意,一邊頻頻往外張望。
服務生小李一大早受了驚吓,人迷迷瞪瞪的,去看了鎮上有名的神婆子,說是丢了魂兒,喝了神婆子燒的紙灰水,又抱着隻大公雞被神婆子拿着藤條趕了兩圈,喊了三遍大名,回來蒙頭睡了一大覺,才覺得精神頭足了些,洗漱完過來上班。
“好了?”
常勇磕着筆帽,半趴在櫃台上理賬,看見小李回來,關心地問了一句。
小李撓撓頭,打個哈欠,“不暈了,但沒什麼力氣。”他走到櫃台前湊了湊,“勇哥,早上那幾個打槍的,到底是幹嘛的啊?有沒有人報警?”
“報警?”常勇一個激靈,筆帽戳破了牙龈,疼地直咧嘴,忙去拽衛生紙,“東山這破地方,連個派出所都沒有,保哪門子的警?再說,真要報了警,你覺得有幾個人能清清白白的走出去?”
“也是。”小李無精打采道,“咱們茶館還窩藏着毒販呢,我腦子抽了,報什麼警啊。不過,勇哥,”他手肘往櫃台上一撐,給常勇遞眼色,往外邊靠門口位置的餐桌瞟,“那倆人,長特正點那男的,不是本地人,一看就外頭來的,這兩天,東山可真熱鬧,來了好多生面孔。是不是暴風雨要來臨的征兆啊?”
常勇順着他的眼神瞥過去,靠門口那桌坐的倆客人從一進門他就注意到了,跟其他來吃飯喝茶的客人不同,這倆人好像不是來遊山玩水,也不像來做生意的。
“閑事少管,别有的沒的亂搭腔。”常勇擦擦牙龈上的血沫子,把訂單交給他:“5号桌,蒜薹炒肉和東北鐵鍋炖,兩份三塊的米飯,上菜去。”
“得了。”
小李接過訂單,轉身進了後廚。
常勇拎着兩瓶雪花,去了三号桌。
“老闆,活動,消費滿38送一瓶雪花暢飲您這桌共消費83元,兩瓶。”
他把雪花啤酒往餐桌上一放,笑得眼睛彎彎的。
“吃好喝好啊。”
長得很正點的男人正在喝茶,本來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這時卻突然轉頭看向常勇。
常勇心裡一咯噔,也不知道怎麼,忽然有些慌,不由奇怪:我怎麼還心虛了呢?真是莫名其妙。
“老闆,你是東北人?”
常勇點頭:“啊,對啊。”
“那咱們還是老鄉呢。”對方放下茶杯,簡單沖他點個頭,“老闆東北哪兒人?”
“松遠。”常勇一聽對方也是東北人,立刻多了幾分親切,“兄弟,你哪?”
對方說:“我也是松遠的。”
“哎,這麼巧?”常勇都有點詫異了,“你松遠哪兒?我松遠道外。”
“我松北區的。”
對方笑了笑,這一笑,笑得常勇有種蓬荜生輝的感覺。
“松北帥哥多,一個比一個帥,還盛産學霸,卷不過根本卷不過。我小學是在松北上的,就是二裡屯小學,你知道那個學校吧?我們班主任姓史,一個秃頂老頭,壞得很,我們家裡三個兒子,我爹就想生個姑娘,為了躲計劃生育吧,愣是拖着等我妹妹出生了才去給我落戶,我上小學一年級那陣兒黑戶,學校來檢查他就就給我往家裡攆,考試也不讓考,害我愣生生多上了個一年級。砸級嘛,新同學都笑話我,我就轉回道外上學了。現在好多年沒回松遠了,也不知道教我那個班主任現在還活着不?”
“史信修。”男人挑挑好看的眉梢,“活得好好地呢,八十多歲了,前段時間二裡屯小學75周年校慶,他還被特邀回去講話來着。”
“他可真能活。”常勇撇撇嘴,“我可怨恨他了,要不是他,我都不能多上個一年級,正好碰上教育改革,我不多上那個一年級,就不用多上個六年級。操蛋的是,我老奶去給我上戶口,不知道誰告訴她年齡報大了不用罰超生款,嘿,你說咋着?我太奶是真六啊,直接給我報大三歲,因為多上了個一年級,學校學籍辦的又比我實際年齡小一歲,我比我自己大四歲,上初中那會兒,老師隔段時間就要找我談話。你不懂,一個戶口上年齡已經十七歲,卻還在上初二的痛苦。”
“的确不懂。”對方點點頭,若有所思道,“你們那片兒戶籍科上戶口,這麼不嚴謹嗎?不走訪調查?”
“嗐,那時候,三十多年前呢,誰調查啊?辦什麼事兒還不是全憑一張嘴?”常勇樂呵呵一擺手,可能是難得遇到老鄉,還是個英俊帥氣的老鄉,特别興奮,話也變多了,“兄弟,我姓常,常勇,年紀比你大,你喊我聲勇哥吧。兄弟,你叫什麼?”
“秦廷。”
“秦廷?”常勇撓撓額頭,“松北還有姓秦的呢?這個姓還真少見。”
秦廷:……
“哦,對了。”常勇自顧自岔開話題,“小秦,你們來東山,旅遊的?”
“不是。”
“那是來做生意的?”
“也不是。”對方淡淡笑了笑,“找人。”
“找人?”
這時候,坐旁邊那個長得有些黑但很健康的人終于開了口。
“找我們老闆,騰纾德。”
秦廷便閉了嘴,沒有再接話,拾起茶杯安安靜靜地喝茶。
常勇看看他們倆人,激動萬分:“你們找老滕啊?老滕怎麼也沒提前給我說一聲呢?你看,這事弄得。老滕出去了,我給你們說,早晨的時候,就六七點吧,外頭殺進來一車十幾個人,帶着槍哒哒哒地掃射,傷了幾個人後徑直開進了山裡。老滕、小宗和顧醫生一起進了山,還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來呢。你們是來找老滕的,你們能救他們不能?”
王虎一聽,心裡一急。
“他們進了山?進哪個山了?”
這問到點子上了。
東山,一座山連着一座山,每個山頭都有自己的名字,雲貴十萬大山可不是白叫的,誰進了山,不得喊一聲絕望?
“都峰。”常勇脫口而出。
宗忻說山峰名字的時候他就留了個心眼,畢竟他和騰纾德也算好多年老朋友,關鍵時刻得照應照應,就算秦廷他們不來,他也打算找幾個人去支應一下的。
秦廷放下茶杯起身,把椅子往後撤了撤,“王虎,打開地圖,查一下都峰位置,帶上人手去接應一下老闆。”
“我知道了。”
王虎也不敢遲疑,立刻打開導航看了看,揣着手機出去了。
“秦……秦兄弟。”常勇見秦廷沒有要跟着去的意思,忍不住開口問他:“你不去啊?”
“王虎帶人去就行了。”秦廷重新坐下來,掏出手機悠閑地刷起視頻。
常勇有些擔憂地哦了一聲,“那行,你先喝茶,我去後廚看看菜。”
常勇離開後,秦廷劃開微信,在備注名為狐狸的聊天窗口,輸入幾個字:三花這邊OK,盯緊方尖。然後點了發送,立刻删除了消息。
未幾,對方回複了三個字:已碰頭。
他随手删掉消息,嘴角勾了勾,把茶碗裡的水倒進垃圾桶,起身拾起外套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茶館裡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如果有人注意到他,就會發現,這個秦廷從一開始進茶館,手上的黑色手套就沒有摘下來過,茶杯上沒有留下任何指紋,而他坐的這個位置,雖然靠近門口,但确實店裡的監控盲區。
常勇從後廚出來,就發現,那個位置的桌椅已經空空如也,就像他剛才的搭讪是場不真實的夢一樣。
·
都峰
從這個位置,能看到整個東山的地貌,這裡可以說是整個東山的腹地位置,有着得天獨厚的自然景觀,沒有被旅遊局開發過,連花草樹木都透着甯折不彎的野性。
宗忻窩在山洞外二十米開外的雜草叢中,一動不動已經兩個多小時了。
這些穿着迷彩服的人在山上摸索近一個上午,終于摸到了這個山洞。
宗忻觀察的很仔細,這些人身上不僅帶了槍|支|彈|藥,還帶着小型探測儀器,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
“”
“!”
有人摸索到了山洞口,沖着同伴喊着什麼,陸陸續續又走過去幾個人,他們圍着山洞小心翼翼向裡面張望着。
宗忻想,大概那人是在喊自己的同伴過去,他垂眼看了看時間,手指輕輕按住消息發送按鈕。
此時,在山腳的騰纾德收到消息後,沖着天際穩穩地打了一槍。
開弓沒有回頭箭,這一槍打出去,他就注定要吸引一波火力過來了。
“顧醫生,準備局麻,一會兒我要是中了槍,立刻給我注射。”
宗忻不是讓他們去送死,那批貨足足有45坨,共計79公斤,想要一個人短時間内全部轉移走,并不容易,山洞周圍的地形,騰纾德一五一十詳細給宗忻說過了,考慮到貨物的安全,宗忻的意思是暫時先把東西沉到瀑布下面,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樣一來,那些人在山洞裡找不到東西,自然會以為被事先轉移了。
這個提議,騰纾德是贊成的。
所以,宗忻的消息一發過來,他就立刻行動了。
都峰這邊的情況,也不出所料,這這迷彩服聽接連幾聲槍響,都變得警惕起來,經過短暫的商量,他們最終決定留兩個人在這裡看着,其餘的人去查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隻有兩個人。
宗忻帶好防毒面罩,從腰包裡掏出一枚閃|光|彈,直到山腳下的槍聲此起彼伏,他才結結實實扔了出去。
伴随着強烈的亮光,含有水銀和鎂粉的閃光彈發出極響的爆炸聲。
片刻之後,守在洞口的兩名迷彩服便倒地不起。
山腳下的槍聲似乎是停止了。
宗忻起身,重新看了看時間。
他現在還有十五分鐘。
十五分鐘後,被騰纾德吸引走的迷彩服就會回來,他要在這十五分鐘裡把45坨毒品全部沉到瀑布下面,并且離開這裡重新隐蔽起來。
山洞外面全是樹藤虬結,隐蔽是隐蔽了,但得不到陽光照射,洞内很黑,宗忻打着手電筒,按照騰纾德畫的貨物位置找過去,洞頂倒挂着很多蝙蝠,被手電亮光一照,開始慌亂騷動,到處亂飛。
宗忻擡手揮開幾隻張着血口的蝙蝠,繼續往裡面走,很快,就看到了那些摞在一起的貨,為了防潮,騰纾德還特地用了塑料膜袋進行包裝。
他走過去,拿起最上面一袋‘飄沙’掂了掂。
不重,隔着塑料膜,能感受到粉末的細膩,手電筒光映襯下,那粉紅的顔色微微發橙。
就是這個東西,要了他父親盛祁言的命。
宗忻握着袋子的手攥的繃緊,旋即從背上解下背包,開始往裡面裝。
背包一次隻能裝十五公斤左右,他分四次,把所有‘飄沙’全部背出山洞,沉進了瀑布底下,然後仔細觀察了周圍地形環境,記在心裡。
王虎帶人找到騰纾德的時候,作為炮灰的騰纾德身上又中了兩槍,但好在沒有傷到要害,身邊又有顧池清理傷口,也沒怎麼樣。
而另一邊,宗忻已經回到了不夜侯茶館。
騰纾德回來的時候,才從常勇口中得知宗忻已經回來的事,覺得自己被人耍了,臉黑地像煤球。
不過一想到王虎來了,他手底下有人了,又覺得再也不用受人拿捏了,心情舒暢無比,當時就明确表示,自己要和宗忻、顧池分房睡。
顧池沒意見,這幾天三個人睡一間房,他壓根不敢睡,精神高度緊張狀态下,人是很容易猝死的,所以舉雙手雙腳贊同分房。
至于另一位同房而居的當事人,宗先生,他并沒有表态,因為此刻,他正坐在卧室裡,帶着防毒口罩,在分析‘飄沙’裡面含有的成分。
但幾個小時過去了,面對這堆粉色藥沫,宗忻一籌莫展。
他分析不出來藥沫的成分。
咚咚
兩聲疑似敲門的聲音,把宗忻的思緒拉回現實,他擡頭,發現房間裡已經蒙上黑影。
“已經這麼晚了。”他自言自語着去開燈。
咚咚
又是兩聲。
這次的聲音比剛才還要輕,好像是小石子撞擊牆面的聲響。
宗忻看向窗戶邊。
他這個房間的窗戶向北,靠着一條小弄堂,窄巴,沒什麼人會走這條小弄堂樣,偶爾會有流浪貓在這裡經過,他打開窗戶看過幾次,每次都能見到一隻非常貌美的流浪三花貓在抓老鼠。
可能一樓的這個位置是後廚的原因,會有老鼠出沒吧。
宗忻看了眼桌上的粉末,想了想,沒有開燈,而是去把粉末裝入密封袋裡收了起來,走到床邊打開了窗戶,準備和三花貓打個招呼。
窗戶打開,宗忻往下看的一瞬間,整個人僵住了。
“喲,弟媳婦。”
蘇韫亭倚着弄堂的青瓦白牆,把墨鏡往頭頂一拱,擡手和他打了個招呼。
宗忻居高臨下,雙手插兜,眼角和嘴角同時抽了抽。
十分鐘後
遠離茶館的小樹林裡。
蘇韫亭翹着腿兒坐在一塊大青石頭上嘚瑟,時不時就點點頭,附和兩句。
“所以,你一開始就抱着這個打算來的,對吧?”
“對。”宗忻也不遮掩,大方承認,“我知道飄沙的死和淨邊行動有關系,也知道黑鷹和飄沙的關系,後來知道深海和方尖也參與了淨邊行動的收網,也着手做了些調查。”
蘇韫亭撓撓頭,“那這麼說,從一開始,你就在想方設法調入京台市公安局,這一切,所有的安排,都是為了今天?為了拿到證明飄沙清白的證據?”
“沒錯。”
“啧啧,那你這,這也算的太狠了,怎麼就能确定,所有事情都是按照你預想的發展呢?”蘇韫亭覺得不可思議。
“也不都是在按照我預想的發展。”宗忻深吸了一口氣,“我沒有想到會在紅山化工廠爆炸案中受那麼重的傷,也沒想到那次會死那麼多人,整個刑偵支隊除了沒值班的幾乎團滅。”
“但你活下來了。”蘇韫亭說,“有時候,運氣,也算實力的一種。”
“但這種實力,你想要嗎?”宗忻忽然看着蘇韫亭,眼睛裡夾雜着些意味不明的東西,“一個人活下來的那種感覺,蘇隊,你當時是什麼感受?”
一向臭屁的不要不要的拽王,被他問的再也拽不起來了。
“如果可以選擇,我甯願活下來的是他們。”
“沒有選擇,老天爺沒有給我們選擇,它隻讓我們留下來承受。”宗忻慘淡一笑,“但既然它讓我們留下來承受,我們就該做點什麼,對吧?”
“對,你做的很好。”蘇韫亭起身,走到他面前,鄭重的拍了下他的肩膀,“不過話說回來,既然你早就知道了,那思安港頭分局那件事……我們豈不是不算偶遇?”
“本來就不是偶遇。”宗忻勾起了嘴角,笑容一閃而逝,“那時候,我就再在手調查飄沙的事情了,隻是還不是很确定,深夏公安局的任務一派下來,我就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自告奮勇接了那次的援助任務,後來,追查‘蜂後案’,查到馮巧身上,我就覺得好像抓住了點什麼,現在看來,沿着這條線索深挖,果然沒有挖錯。”
天空是純淨的冥藍,月朗星稀。
蘇韫亭歎息,“像你們這種智多近妖的人,都短命,我真該替謝隊祈禱,讓你别太聰明,笨一點,就會活得久一點。”
宗忻掏出煙盒磕出根煙點燃,緩緩吸上一口。
“朝聞道夕死可矣,求真相不必命長。”
“你說這話,謝隊要是在,聽到了非得給你一頓家暴不可。”蘇韫亭順手抽了根煙,“不過,你說的對,英雄所見略同。”
“說實話。”宗忻拿煙點了點蘇韫亭,“你知道秦指導是深海的事,怎麼能做到不問不管的?”
蘇韫亭輕輕一笑:“我和老秦,大一的時候就認識了,他是刑事警察學院最年輕的代課教授,對破案有很多想法,和那些規規矩矩教人讀書、格鬥、推理的老古闆不一樣,很多時候不走常理,思維是跳躍式的,而且抓關鍵點一抓一個準。别看我離開松遠的時候,他看着和我關系差到了極點,其實,我什麼樣,他就什麼樣,我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學生,怎麼會和他的行事風格完全相反呢?老秦是一個很完美的人,情緒穩定,我想,他的情緒穩定,是因為親眼目睹了黑鷹的死才鍛煉出來的吧。深海,那是他的傷疤,不是他的榮耀,是一條很深且猙獰蜿蜒的傷疤。”
“我不想去揭老秦的傷疤。”
“我愛他,很愛。”
“我不去調查深海的過去,不代表我不知道深海的過去。”蘇韫亭伸出手,按在宗忻的肩膀,語重心長地,“有些事,不要那麼較真,别讓兩個人都受傷,一定要坦誠相對,可能到最後,你不是你,他不是他。”
風吹在臉上,帶着些微涼意。
宗忻沉默半晌,掐滅煙,淡淡道:“以後再說吧。有一件事,我想請你幫個忙。”
“什麼事?”
“這個。”宗忻把事先裝好的‘飄沙’粉末交給他,“‘飄沙’的粉末,我對它做了簡單的化學提取,但裡面的成分,我隻化驗出了着色劑,另外的成分無從得知,你把這個交給禁毒支隊,讓他們做個全面化驗吧。”
“好。”蘇韫亭接過那袋粉末裝起來,“另外,我還要傳達給你個任務。”
“你說。”
“公安部下達的,要你盡快拿到暗網在國内的所有服務器分布地址。”蘇韫亭面色逐漸凝重起來,“周宴琛那邊,最近有動作,我們的線人被擺了一道,昨天,就在我們策反王虎的時候,周宴琛在我們的人眼皮子底下金蟬脫殼了。”
“跑了?”
第155章
“已經在想辦法補救了,不過……”蘇韫亭強調道:“周宴琛這個人總歸是個不定時炸彈,不能把他抓捕歸案,暗網就會一直存在。我們費這麼大力氣布局,這次要是啞火了,就真的可以手拉手一起去跳黃浦江了。”
宗忻默了默,犀利道:“蘇隊,我覺得……”
“什麼?”蘇韫亭看他神态不對,頓時警惕。
宗忻舔了舔上唇:“我覺得……周宴琛很可能是沖着謝隊去的。”
周圍安靜了大概幾秒鐘。
蘇韫亭神色複雜地回看着宗忻,眉頭一蹙:“怎麼一回事?”
宗忻沉思片刻,緩緩道:“淨邊行動的時候,方尖的任務是炸毀暗網服務器,給深海小隊的行動争取充足時間,周宴琛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謝隊的,經過幾次和周宴琛的接觸,我覺得,周宴琛對謝隊有些說不清楚的複雜情緒。”
“你是說,周宴琛對謝遇知,可能有感情?”
蘇韫亭覺得這有些荒誕,但聯系到之前潘季後對陳程度的變态情感,又覺得周宴琛有這種想法也不是不可能,畢竟,這些心理早已扭曲的家夥和普通人的情感不同,他們做出什麼事情來都合乎常理。
“不是感情。”
宗忻看着蘇韫亭,非常肯定。
“是一種毫無根據的、執拗的,可能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哈?恨意?”
蘇韫亭給整得有些不會了,他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這個答案。
“不是,你怎麼得出的結論?”
“直覺。”宗忻語調不高,很平靜。
兩人對視片刻,蘇韫亭沉吟片刻,凝重地點點頭,言簡意赅道:“我明白了。但是,盛隊,要想說服上面對謝遇知進行格外保護,可不是僅憑你的直覺兩個字就可以的。我這麼說,懂吧?”
“我知道。”宗忻上前一步,單手錘在蘇韫亭肩頭,“你替我跟陳老打個招呼,我現在沒有确切證據,但多一項部署有備無患。至于分析‘飄沙’成分的事情,就交給你和秦指導了。另外,還要麻煩你一件事。”
思安港頭分局,在和宗忻第一次交手的時候,蘇韫亭就認可了他的實力。
真男人之間,說話從來不婆婆媽媽,蘇韫亭幹脆道:“你說。”
“幫我調查一個十幾年前曾在暗網出現過的,網名叫‘啟明星’的人。”
“啟明星?”
“嗯。”宗忻若有所思道,“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有些地方對不上,好像有人織了張無形的大網,在等着什麼人往上撞。”
蘇韫亭皺起眉:“是陷阱嗎?”
宗忻搖搖頭:“不确定。”他收回手,神情凝重,“炸毀金三角暗網服務器後,謝隊帶人撤退途中被艾本尼的雇傭兵伏擊,最後整個行動組隻剩三人歸隊,而幸存下來的三個人中,一名警察沒能搶救回來,另一名也飲|彈|自盡了|。”
蘇韫亭點頭:“沒錯,這事我知道。你覺得哪裡有不對的地方?”
宗忻沉聲道,“據陸遠說,當時,是一個叫‘啟明星’的人主動找到艾本尼透漏的消息。這個‘啟明星’很奇怪,我想了幾天也沒有想通的是:如果說他和大毒枭陳丁卯有牽扯,那他為什麼沒有把淨邊行動透漏給陳丁卯呢?事後導緻陳丁卯被抓,肆虐東南亞的毒品集團徹底崩塌,他自己也沒賺到什麼好處,不圖名不圖利,他的動機是什麼?”
蘇韫亭聽得渾身一震:“不管他是什麼動機,現在可以肯定的是他沒有針對老秦,那意圖就不在淨邊行動上,這個‘啟明星’不是陳丁卯的人。”
“沒錯。”宗忻非常贊同蘇韫亭的看法,“根據目前查到的種種線索來看,他确實不是陳丁卯的人,這種窩在背後挑起争端的行為…倒更像是在惡意報複。”
蘇韫亭立刻明了,“你的意思,‘啟明星’針對的是方尖行動小組?那他到底是和誰有仇呢?”
當時的情況,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但凡‘啟明星’把淨邊行動捅漏出去,他們家秦老師都無法全身而退!蘇韫亭忽然覺得脊背發寒。
宗忻遲疑了一下,他确實斷定對方是在尋仇,可謝遇知沒有死‘啟明星’卻失蹤了,沒有趕盡殺絕。
他覺得不合理卻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合理。
“總之,不是黑鷹和深海。”宗忻直白道,“而且,我覺得‘啟明星’的行動,隐隐約約好像還在掩護深海。”
“掩護深海?”
蘇韫亭擰了擰眉。
“嗯。”宗忻說,“因為他把陳丁卯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謝隊那波人身上去了。”
蘇韫亭目光一凜:“這不是件小事,‘啟明星’很可能成為我們這次行動的變數。公安部直調了3000名軍警,稍有行差踏錯就可能出現難以估計的傷亡,這個責任咱們誰也擔不起,上到陳老下到李副局全都得捱難看,一個也跑不掉。”
“我也是這個意思,所以,你回去後……”
“我懂你的顧慮。”蘇韫亭沉沉道,“這個事情我會認真對待!”
“嗯。”宗忻答應着:“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你等我消息,暫時不要輕舉妄動。”話說完,蘇韫亭自己倒是先愣了一下,不要輕舉妄動這種話,居然有一天也會從他嘴裡說出來,遂自嘲地笑了笑,“我走了。”
蒼色籠蓋着連綿的群山,月色如水,樹影綽綽。
不知過了多久,風乍起,驚覺一絲涼意。
宗忻攏攏外套,仿佛這裡從始至終隻有他一個人在看月亮,從沒有第二個人出現過。
·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擱這兒給我玩兒聊齋呢?”騰纾德狠狠攥着手裡文件夾,啪地一聲合上,嘴角勾起一點意味深長地笑容,“艾先生,我騰纾德十三歲在邊境線上混,能活到今天,也整死了不少人,你想從我手裡刨食兒?明搶啊?”
顧池剛給騰纾德取完子彈,艾本尼就帶着阿金和幾個保镖找到了不夜侯茶館,直接把交易合同送到了騰纾德手裡。
騰纾德說的對,他能在陳丁卯的毒品集團被警察徹底摧毀後活下來,還在邊境線有了自己的生意網,絕對不會沒有一點手段。
這個人夠能忍,夠陰狠,知道該藏的時候絕對不露面,不然也不會安安穩穩經營二十多年,他艾本尼要騰纾德手裡那批貨,現在撕破臉得不償失,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
“誤會。”
艾本尼平淡地笑了一聲。
“哎呀,滕老闆~都是誤會嘛,咱們之間也不是第一次合作,這次的貨的确特殊了些,但我保證,搶你貨的人真和我沒有半點關系。”
他點燃一支雪茄,放在唇邊淺淺吸了一口,撩起眼皮幽幽地提醒:“到底是誰在打這批‘飄沙’的主意……我看,滕老闆你還得好好的查查啊。”
騰纾德在外人面前一向是儒雅形象,鮮少會有這種被逼急了狗急跳牆的模樣,但自從他被謝遇知打了一槍之後,可能是舊傷未好又加新傷的原因,現在看上去就像是隻外強中幹的野狼,艾本尼不和他撕破臉,但誠意也并沒有那麼地深。
兩個人就這麼面對面坐着。
艾本尼含着笑意看着騰纾德,眼底滿是志在必得,騰纾德定定回視着他,沒有絲毫退讓。
包間裡,茶壺水已經煮沸,壺蓋被沸水頂的叮當作響。
氣氛凝重。
哐啷————
一聲門響,站在艾本尼身後的阿金和王虎同時掏出了手|槍對準對方。
進來的添茶的王勇差點直接吓癱,就算東山這地方來來往往的都是幹違法犯罪買賣的主兒,他也從沒見過這種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真槍實彈指着别人腦門兒的場面,呆在原地了好半天才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反應過來。
“各位大爺,别動怒啊。”他急忙上前一步,拎起水壺給對峙的倆人沖茶,打圓場:“我這茶館小本經營,還想安安穩穩長長久久經營下去,咱們都是生意人,和氣發财和氣發财。”
上好的鳳凰單叢茶香飄出來,緩和了緊張的氣氛。
艾本尼揮揮手:“阿king,收起來。”
騰纾德就勢也對王虎擡了下手,眼底犀利漸消。
在山上搶貨的那批人肯定和艾本尼脫不了關系,之前宗忻已經跟他分析過,雖說,兩邊的人他一個都不想信,但非要信一個的話,他還是願意選宗忻。
或許是他老了吧,總覺着在宗忻身上能看到故人的影子。
年紀大了懷舊不是件好事,可幾個人能做到不懷念往事,不想故人的呢?
他甯願相信,宗忻是他那個心裡一直覺得對不起的兄弟、被他一槍打死的盛祁言在天之靈送到他身邊幫他的。
“這份合同,我不簽。”騰纾德把手裡的合同扔回去,穩穩落在艾本尼面前,臉色一冷:“實話說了吧,今天早晨山上的槍聲,艾先生你也聽見了,那些人是沖着我的貨去的,到底是誰,我不說大家心裡也有數,現在不是你給我價格低的問題,而是我不想出手了。我這個人行事一向謹慎小心,鬧出這麼大動靜,現在的東山對我來說已經不安全了。”
此舉完全出乎了艾本尼的預料。
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他斷定以騰纾德行事謹慎的風格,為避免夜長夢多肯定會和他提前交易,才信誓旦旦帶上人拿着起草好的壓價合同過來談判,沒想到騰纾德居然會反其道行之,直接取消了交易。
這下,局面變得很被動。
艾本尼臉色變了幾變,忽然哈哈一笑:“滕老闆謹慎過頭了,東山無官無兵,怎麼會不安全?既然價格滕老闆不滿意,那我們還是按照原來談好的價格走就是了,我馬上讓阿king聯系買家,讓他把錢準備好,怎麼樣?”
騰纾德搖搖頭,沖艾本尼笑着晃晃食指:“NO。”
艾本尼猶豫了一下:“你要加價?”
“不。”騰纾德端起茶杯,氣定神閑地喝了一口,“我和你們不一樣,我不是為了錢不要命的人,我很惜命。不過說起來不要命……看在咱們倆也合作這麼多年了,我得提醒你一下,你身邊的人裡面可是有…”
“滕老闆在和艾先生喝茶?”
騰纾德話說到一半,被突然推門而入的人打斷了,不由扭頭看過去。
之前他身邊沒人,現在王虎來了誰也不能拿捏他,剛好宗忻又不在,就打算把謝遇知的身份直接透漏給騰纾德,等兩邊鹬蚌相争的時候他溜之大吉,卻沒想到,宗忻忽然殺了過來。
他倒是不忌憚宗忻還能翻起什麼浪花,隻是覺得沒必要這麼直白的撕破臉。
“小宗啊,你來的正好。”
騰纾德一改剛才的陰狠,立刻笑道,“看看桌子上那份合同,我看艾先生這次跟我合作不誠心=,既然不誠心,就算了吧,正好貨也轉移走了,咱們收拾收拾,早點離開東山這個是非之地。”
宗忻剛進來就注意到顧池并沒有跟在騰纾德身邊,應該是騰纾德叫人把顧池看起來了。
他眼風掃過站在騰纾德旁邊的王虎,目光落在茶桌上的藍皮文件夾上,走過去拾起來打開看了看。
王虎心裡默默捏着把汗,心想:眼前這個長得身形鋒利但看起來有些文弱的年輕男人,應該就是蘇隊說的讓他接頭的宗警官了。
可騰纾德讓他寸步不離的守着,他要怎麼樣才能找到機會和這個宗警官單獨說上話呢?
“這個價格,是想白嫖吧?”宗忻把文件夾重新放回去,雙手插進大衣口袋裡,盯着艾本尼,目光沉靜有力,像一潭漆黑看不見底的深淵,“不過剛才,我在門口聽了一點,艾先生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加價成交,對吧?”
艾本尼頓時來了興趣:“怎麼?你這個年輕人能替滕老闆做主把貨給我嗎?”
“這件事顯而易見。”宗忻看了眼騰纾德,“艾先生加到讓人滿意的價格,滕老闆是很樂意立刻出手那批貨的,在國内,那可都是毒品,違法犯罪的東西留在手裡時間長了,我們也會覺得頭疼。”
艾本尼失笑。
他覺得,這個年輕人有點狂的找不到邊兒了,不由暼了眼騰纾德,淡淡吸了口雪茄,有點看熱鬧的意思。
“那滕老闆怎麼說?”
“貨在我手裡,現在隻有我知道貨在哪兒。”宗忻沒有給騰纾德接話的時間,“滕老闆也不知道。”
整個房間一下子安靜起來,所有人都被他的話震驚住了!
騰纾德緩了半天突然從震驚中回神:“你不是把那些貨沉……”
!
他差點因為着急說漏了嘴,猛然意識到問題,立刻咬牙住口!
這也讓原本打算看好戲的艾本尼更加有興趣起來,他灼灼看着宗忻,眼底閃着異樣的光彩。
本來,他覺得前兩天突然來找他談條件的謝就已經很與衆不同,沒想到騰纾德身邊也有個和謝一樣的野性青年。
不過,這個青年比謝要少了些桀骜張揚,多了幾分内斂沉穩。
宗忻眯了眯眼:“怎麼樣?艾先生有興趣了嘛?”
艾本尼瞳孔逐漸放大,呼吸微微急促,那是壓抑不住内心興奮才會表現出來的表情。
“小子,你是個人才。”艾本尼食指在雪茄上輕輕敲了兩下,指尖微微有些顫抖,“我和你做這個交易,你叫什麼名字?”
“宗忻。”宗忻勾了勾唇,露出一抹得逞地微笑,“列祖列宗的宗,鑿破沉郁的忻。”
‘小陽啊,我都這把年紀了,看不了你們這麼年輕的生命一個個全部犧牲啊。這次你就聽我的,盛陽副支隊長和其他同志已經一起犧牲了,以後你就叫宗忻。我這一輩子遵守紀律從不濫用職權,這回,允許我自私一次吧,不然我死了以後,還怎麼有臉去見……’
‘小陽啊,知道我為什麼給你起名叫宗忻嗎?’
‘忻,是一個心和斤合起來的忻,忻這個字在漢語詞注裡表示:陰暗沉郁就像是不見天日的原始森林,用斧子砍伐掉遮天大樹,就會一下子亮堂起來。’
‘你要活着,好好活着。’
醫院病床前,李副局老淚縱橫的看着他,語重心長說的這番話,現在想起來,他終于明白李副局當初說的那個怎麼有臉去見的人是誰了。
是他的父親,那個死在二十多年前三川震區裡的緝毒警察,盛祁言。
……
“中國文化博大精深,名字隻是一個符号而已,本質和一二三四沒什麼區别。艾先生高興可以随意稱呼我,我絲毫不介意。”
宗忻拉過椅子,姿态悠閑地坐下來。
這麼年輕就有如此從容的魄力,在座的任何一個人,都不由對他刮目相看。
“那麼,接下來,我們就來談談這批貨吧。”
為了對宗忻表示出足夠的誠意,艾本尼放下了手裡的雪茄,認真道:“好,你打算多少出?”
“這個數。”
宗忻伸出四根手指。
“四百萬?”艾本尼眯了眯眼,“這批貨,還不值四百萬。”
“值不值,不是艾先生說了算,也不是我了算。”宗忻翹起腿,把手自然搭在膝上,“我來說一下剛剛截獲的新聞吧,Y軍對J軍物資發放點襲擊已造成近三百餘人傷亡,各界物資無法進入炮火連天的J軍國境線内援助,J軍方不得已隻能高價雇傭散兵,現在J軍所需物資極度匮乏,J軍衛生部門不得不用麻|古|類毒品來充作止痛藥物使用。”
艾本尼臉色逐漸變青。
“艾先生,不需要我繼續說下去了吧?”宗忻淡淡道,“這些貨值不值錢,全看你手底下那些人還能不能撐得到你的支援。艾先生,我隻想發點小财,對你們參與的小國之間的戰争沒有興趣。”
“你!”艾本尼切切咬牙:“你這和趁火打劫有什麼兩樣?”
宗忻無所謂:“生意人,隻講利益不講其他。”
艾本尼重新抽了口雪茄,雖然不甘心,但被對方捏住了命脈,隻能憋屈地答應下來:“好,四百萬就四百萬,你現在就帶我去拿貨!”
“不急。”宗忻随手掏了根煙自己點上,“我要先見到錢。至于貨嘛,明天一早自然會送到你手裡。”
艾本尼欣賞他,但決對不是縱容他可以這樣戲耍自己,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來,“我怎麼相信你?萬一你耍我呢?”
宗忻不急不躁地:“東山三百裡外的邊境線山脈上,有一支駐紮的邊防連,三十人左右。”
艾本尼不解:“這和駐紮的邊防連有什麼關系?”
宗忻說:“我知道怎麼避開他們,毫發無損的離開國境。”
“你要帶我們偷渡出境?”艾本尼聞言緩緩又坐了下去,眼光不由瞥向騰纾德,冷笑:“滕老闆,你的人,你也願意放手?不擔心他跟我們一起跑了?”
别人不知道宗忻是什麼身份,騰纾德可早就知道,他巴不得宗忻和顧池早點離開他呢,這輩子他都不想和一個前身是警察的人牽扯不清!
條子都他媽是不定時炸彈,誰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在背後給他一槍?
騰纾德當即立刻表态:“小宗是個聰明人,有自己的籌劃,跟着我沒大前途,他想離開就離開嘛,我管不着。”
“怎麼樣?”宗忻單手夾煙,微微向前傾身看着對面的艾本尼,“這回,艾先生可以放心跟我合作了嗎?”
艾本尼端聞言起茶碗,吹了吹浮起的茶葉,吩咐道:“阿King,讓他們去拿錢。”
與此同時,東山,一家燈紅酒綠的地下酒吧裡。
謝遇知松垮垮仰躺在沙發裡,襯衣領口開着兩顆扣子,線條鋒利的臉部輪廓在昏暗燈光下透着疏離和冷漠,像極了情場失意的富家貴公子。
隔壁桌幾個陪酒女郎時不時往他這邊瞟兩眼,毫不避諱地打賭。
“五百,賭誰能釣上那邊的帥哥。玩麼?”
“玩!”
“一會兒林老闆過來,我就是釣上了也沒時間睡啊。”
“睡不睡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征服男人的感覺,來下注下注。”
謝遇知眼風犀利地掃過不遠處昏暗的走廊。
酒吧服務生正端着香槟和紅酒走出來,身後跟着兩個雙手揣兜染一頭紅毛黃毛的社會青年,樣子鬼鬼祟祟,紅毛青年的目光和謝遇知掃過來的眼神在半空一觸即離,躲躲閃閃的樣子非常可疑。
謝遇知微不可見地笑了笑,把手裡的紅酒一飲而盡後放下酒杯,起身整理整理衣領,提步走到幾個陪酒女郎身邊,嘴角淡扯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浪蕩樣:“喲~大美女們,在聊什麼呢?”
夾着女士香煙,燙大波浪的金發紅唇性感女郎,見他過來主動迎合上去,勾住謝遇知敞開到兇前的襯衫,笑得輕挑又妩媚:“我們在打賭,看誰今晚能釣到你。”
謝遇知就着她的手勁兒順勢欺身壓下,手不老實地摸在她後背上,感慨:“我這張臉才值五百塊,多少是有點被看不起了啊。”
女人嘟嘴撒嬌:“怎麼辦?我們都是陪酒女,總不能賭五萬五十萬啊,還要生活的,帥哥。”
“錢是什麼東西?”謝遇知的手一路下滑,落在她的後腰輕輕往懷裡一帶,壞的發痞,“錢特麼就是烏龜王八蛋,美女你是愛錢還是更愛我的臉?”
女人被他箍地嬌嗔出聲,雙腿一軟立刻繳械投降:“我好喜歡你這種類型,今晚陪我共度良宵怎麼樣?我會讓你很爽的。”
謝遇知刮了下她鼻梁,聲音不大不小:“就這麼迫不及待?真——騒——”
“真是色字頭上一把刀啊!”金發女攀着謝遇知肩膀,回頭和其他女人炫耀,“姐妹們,我要和這位帥哥春宵一刻去了,你們慢慢玩兒啊。”
下一秒,倆人在衆目睽睽之下,勾肩搭背走進了酒吧包間。
其他幾個女人啧啧兩聲,紛紛可惜地搖頭,“金龜婿被小孟釣走了,咱們沒戲啦,走吧走吧。”
“正好,我的王大少也來了。”穿黑吊帶的女人拿起包起身就要走。
“我去陪林老闆,這些臭男人離了那檔子事分分鐘活不成。唉,林老闆說今天帶了幾個外國人,手裡都有家夥,玩兒的很花,早知道我就不接這單了,萬一遇上變态又是頓……”另一個女人唉聲歎氣地搖搖頭,叫她“張姐,你那還有止痛藥嗎?給我兩片備用呗。”
要走的女人駐足,從包裡掏出個小牛皮紙袋遞給她:“給。幹咱們這行賺的就是這個錢,錢難掙屎難吃,再忍兩年吧,等以後手裡攢夠了錢就回老家去,找個老實人成親好好過日子,不吃這個苦受這個罪了啊。”
另一邊,包間裡。
兩人一進門,金發陪酒女就立刻反鎖了房門,她動作利落地檢查了各個隐蔽角落,确認沒有隐形攝像頭以後,才放心下來走到謝遇知面前喊了聲:“遇知。”
“孟玉,事情查的怎麼樣了?”
“根據陸老闆說的,我仔細查了一下東山這邊大大小小的毒品交易,每年不下十幾單,那個艾本尼常年在東山低價、高價收各種境内行貨,礦石、珠寶、精神類藥物和作用于神經的藥物。東山這邊不制毒,但提供毒品的交易市場。另外,東山這邊沒有派出所和公安局是因為地圖上根本沒有東山的标注,直白點說,東山鎮不存在。”
孟玉是謝遇知的線人,跟謝遇知打了十幾年交道,雖然年近四十,但皮膚保養的很好,又經常化濃妝,外表看上去也就三十歲的樣子。
十幾年前,謝遇知被調到深夏禁毒支隊,她知道後二話沒說立刻從緬北回國去了深夏,無條件暗中配合謝遇知所有行動,但去年,謝遇知突然就失去了音信,她還以為出了什麼事,着急的不行,直到上個月,秦大局長找到她,她才知道謝遇知人已經不在深夏,連夜收拾東西按照秦大局長的安排到了東山。
一個沒有靠山沒有背景,從偏遠山區出來賺錢的女人,真的非常容易混進地下酒吧、賭場這種消息靈通的潛規則場所。
非要問她為什麼能為謝遇知做到這個地步……
孟玉信誓旦旦辯解過:真不是我喜歡謝遇知,我做這些無關愛情。你可以理解為就是有很強的英雄主義色彩,喜歡沉浸在自我犧牲的感動裡,我天生就是吃特務飯的。
秦展當時看着她隻是眼底含笑。
她覺得秦大局長不信任他,無所謂地點了根煙,補充:“扮演型人格咯,我愛演。”
秦展默了默,把謝遇知和宗忻相識相知的事情告訴了她。
孟玉聽完,眼裡的光暗淡許多,但她仍舊死鴨子嘴硬道:“小謝哪哪兒都好,就是不解風情,一根筋的玩意兒。”
說不失落是騙人的,但是想到被一個男人搶了男人,孟玉覺得不丢人,至少她沒輸給女人,尊嚴還在。
其實,要不是幾個小時前秦展和謝遇知碰過頭,謝遇知根本不知道孟玉也在東山。
“黑村?”
謝遇知眼神微變,之前心裡的猜測猝然觸動神經。
孟玉點頭:“沒錯,幾年前這地方平地起高樓,陸陸續續人就多了起來,不過這裡淨是些被追殺的賭徒、全國通緝的毒販、還有黑白兩道都混的黑惡地頭蛇,見不得光。”
“我早就猜到會是這樣。”此刻,謝遇知臉上的輕佻浪蕩全都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臉凝重,他擡手揉了揉太陽穴,繼續問道,“關于艾本尼的呢?”
孟玉把煙摁滅在晶瑩剔透的水晶玻璃煙灰缸裡,“我打聽到本尼這次來東山,是為了之前在東山私藏的一批軍|火,具體藏在什麼地方我還沒查到。”
謝遇知皺眉:“消息來源?”
“這家酒吧的老闆。”孟玉說。
謝遇知沉默了一會兒,“可靠嘛?”
“林老闆和艾本尼有些生意上的往來,上個月我到這裡應聘的時候正好老闆在,他應該是找人調查過我的身世背景,還挺信任我的。”孟玉說,“不過,畢竟我沒親眼見到那批軍|火,不敢說百分百可靠。”
“我知道了。”
“遇知……”
孟玉欲言又止。
“怎麼了?”
“秦局說,你談朋友了,對方和你一樣都是警察。”孟玉略笑了笑,眼底難掩失落,“聽說,長得很好看,還是一等功優秀個人。”
謝遇知很清楚秦展不是愛八卦的性子,尤其在個人感情上更不會多說什麼,突然把他和小花的事告訴孟玉,大概是為了替他斬斷這朵癡纏十幾年的桃花。
“他很優秀,我很愛他。”話說到這份上,謝遇知更不想孟玉在他這棵樹上吊死,幹脆勸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該找個喜歡的人好好過日子了。”
“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不婚主義者,男人隻會影響我拔刀的速度。”孟玉攏攏耳邊的頭發,笑地沒心沒肺,“說起來,你這次任務結束,是不是就該辦婚禮了?”
謝遇知:“……”
“有這個打算,不過我還沒有向他正式求婚,以我們家老謝那個身份,求婚不能太低調,不然老謝會覺得太丢謝家的臉。不過小花的身份不能公開,太張揚也不行。”
“你考慮的還挺周全。”得,這潑天的富貴是輪不着她了,孟玉撇撇嘴,“可惜,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見見弟媳。”
“結婚請柬肯定少不了你的,孟姐。”謝遇知大方道。
孟玉:……
孟玉不禁在心裡翻白眼:老娘就是跟你客氣客氣,你還真以為我想見情敵啊?這請柬愛給誰給誰好嘛!
“對了,這個。”孟玉突然想起來正事,從脖子上解下條金項鍊吊墜,“東山有兩個暗網服務器據點,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的,隻有個大概坐标,具體位置還沒查到。”她在心形鑽石吊墜側面戳了一下,吊墜背面的卡釦猛地彈開,從裡面掉出卷很小的紙條。孟玉撿起來遞給謝遇知,“這兩天酒吧裡多了好幾個生面孔,我怕引人注意沒有繼續追查。”
“我知道了。”謝遇知接過紙條打開看了兩眼,接着揣進褲袋,“服務器據點我去查,你今晚就在酒吧哪裡也不要去,剛才走廊裡有兩個人很可疑,看樣子應該是在監視我,一會兒你想辦法纏住他們。”
“染頭發的那兩個人?”孟玉脫口問道。
“對。”謝遇知邊說邊擡手解襯衣的扣子,随手在脖子和兇前掐了兩把,被掐的地方立刻紅了起來,收拾完自己不忘囑咐孟玉,“你也搞一下,别讓他們起疑。”
孟玉随手抓抓頭發,食指抿抿口紅,又從包裡拿出個綠色藥片吞下去,沒一會兒臉就紅起來,眼神也變得有些迷離。
謝遇知皺眉看着她:“你吃了什麼?”
“氧氟沙星片。”孟玉笑了笑,“我對氧氟沙星有點小過敏,吃了之後臉會發紅發燙,眼睛充血眼皮會有一點腫,放心,不影響正常活動。”
謝遇知這才放心。
之前金三角卧底的時候,孟玉為了幫他查線索被迫吸過毒,回國後為了戒毒還在深夏禁毒所待了半年,這女人為了他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他對孟玉确實沒有男女之情,但再讓她為自己犯險他也不願意。
“不要再碰那些東西,否則,我會立刻讓人把你綁回去。”
是提醒,也是命令。
“服從命令。”孟玉雙指點點眉梢,“走吧。”
·
“進去這麼久還沒出來?”紅毛剛從衛生間回來,見黃毛仍舊倚在牆角盯着包間門,疾走兩步上前,壓低聲音問道。
黃毛直了直身子,“還沒有。”
紅毛舔舔嘴唇,給自己點了根煙,“我看就是個來消遣的富二代,你說,老闆是不是有點謹慎過頭了啊?”
“管那麼多呢?盯人還有錢拿總比去搬貨強吧?”黃毛嘿嘿一笑,“再說,那麼多女人,一會兒咱們也去樂呵樂呵。”
“你滿腦子就想着女人。”紅毛吐了口煙圈,“先給老闆回個話吧。”說着掏出電話撥了個号碼打了過去。
·
“繼續盯着。”
周宴琛挂了電話,龔彪立刻開口:“老闆,我想不明白你為什麼非要方尖去見艾本尼,就算方尖厲害,對上艾本尼那種雇傭兵頭頭也兇多吉少,您是打算借艾本尼的手,除掉方尖嗎?”
“除掉?”周宴琛緩緩搖了搖頭:“我說過,方尖救過我的命,隻要他願意到我身邊來,我可以成為他的靠山,隻要他想,我什麼都可以為他做。”
“可是……”
“阿彪,以後不要在背後議論方尖的事情。”周宴琛語氣漸冷。
行吧。
龔彪覺得有些無語,他們老闆也不知道突然怎麼了,自從方尖來了以後,好像就忘記了自己是個毒販,忘記了他們手裡還有生意。滕纾德手裡那批貨現在下落不明,老闆一點都不着急,再這麼下去,暗網的生意遲早得玩兒完。
“那滕叔那邊……”
“找人和常勇碰個頭,讓他想辦法把貨偷到手。”
龔彪這才松了口氣。
還好,他們老闆還沒忘了滕纾德手裡那批飄沙。
“我這就去。”
龔彪離開後,周宴琛捏着手機在手裡轉了兩圈,重新打開通訊錄,目光落在方尖兩個字上面。
·
紅毛這邊剛挂斷電話,包間門就被拉開了。
謝遇知摟着孟玉的細腰,兩人有說有笑的走出來。
紅毛給黃毛遞了個眼色,黃毛微不可見地點點頭,雙手揣兜跟了上去。
謝遇知微微低頭,湊在孟玉耳邊低聲道:“他們跟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