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程方望的抱怨,呼延庚哈哈大笑,也不在意。昔日這些豪強在于金兵刀下,也不是顫栗而從。相對于金兵,自己已經仁義的不可言說。
他對着程方望笑道:“金賊質豪強妻子,這些豪強父俯首聽命,此計策我欲行之,君以為如何?”
看着程方望發白的面孔,呼延庚擺擺手,笑道:“當日代州諸公商議與我等聯姻,此乃良策,若有一人聯姻,衆人或以為是一時之計。但若紅巾與代州諸公一體,當勢無可當。我紅巾衆人,多有年少高志之人,或才告智深,或武藝精熟,不少都獲得朝廷的功名,程君心中以為如何?”
程方望心中一振,聯姻的提議,他也贊同,不過與呼延庚衆人的想法一樣,确實是存有一時之計的想法。如今呼延庚的紅巾若與代州豪強廣結姻親,那麼代州豪強中愛子女之人,則無不被他綁在戰車之上。
他心中一橫,對這呼延庚說道:“将軍不必試探于我,當日我曾送将軍一些兵馬,更何況我已有一子,現在正在将軍軍中。吾已經毫無退路可言。”
“哦?姓程?”呼延庚在腦海裡把豪強送來的家丁頭領思索了一番:“可是程強?”
“正是,強乃我之庶子,昔日我欲送其作為質子,其心懷怨恨,後将軍征兵,他主動要到将軍麾下,如今他視我如路人。其實送質于金兵,乃不得不為為之,然我等之心,仍向大宋。我亦不想路甲卻如此瘋狂,或者金兵于他有什麼天大的好處,也未可知。”
呼延庚一陣沉默,天大的好處,能夠有什麼天大的好處。他嘿嘿之笑,充其量不過是代州知州,難不成為他奉一個王公不成。
一個官迷野心家,最是壞事,最是難以琢磨。升鬥小官,都可以收買。也不知道那些當初代州諸位豪強送來的家丁心情如何?還是幹脆将他們直接編入紅巾裡邊吧。
代州豪強的援軍營,普六茹伯盛正宣讀着呼延庚的公告,陽繼忠正帶着一千左右的紅巾,正在四周戒備。普六茹伯盛一字一字的讀着,一邊查看着下面那些人的神情。但是卻沒有得到他想想中的憤怒,驚訝,或者任何不适的舉動。
讀完了,他看了一眼下面有些麻木的人群,後者仿佛不知道這些對他們的家族意味着什麼,沒有一絲一毫的表示。
過了半晌,竟然還是冷場,普六茹伯盛隻好自己問道:“諸位對将軍告示可有看法?”
冷場,普六茹伯盛隻好再問一遍:“諸位中有豪強之族人,均已無意于家族興衰?”
這一次,下面的人亂了一下,一個人從人群中間走了出來,對這普六茹伯盛苦笑道:“統領或許不知,我等以前若非跟随兩河雙石,便為昔日韋栓所募集的義軍。石大哥為金兵所滅,全軍皆散方帶部分袍澤回到族中。族中之人,對我等皆有驅趕之心,唯恐因為我等某天串連而起占據塢堡抵抗金兵,為家族招緻滅族之禍。因而即便将軍不來,我等也會被送離代州。”
說完這話,又躊躇問道:“不知将軍将如何處置路氏家族?”
“将軍向來仁義,路氏不會因此而滅,不過不加懲戒,總就難以威懾。路甲一家或因此事而牽連,其他叔伯兄弟,當可無礙。”
看着衆人如釋重負的神情,普六茹伯盛心中知道雖然家族視他們為棄子,但他們心中依然對家族關切非常。
普六茹伯盛當下笑道:“我來此都将軍之令,非是不信任諸位,而是将軍不欲以此事欺瞞諸位。若諸位有心抵抗金兵,将軍便命我将諸位編入代州營,而非以前模糊不清之身份。諸位是否願意。”
“謹聽将軍号令!”下面的代州營士兵立刻回應到。他們既被家族送來,便已被視作棄子,又受到紅巾的猜疑。
如今編成代州營,便相當于承認了他們紅巾軍的身份。升遷,獎賞當與他人相同。普六茹伯盛看着衆人臉上的喜色不象是作僞,心中的戒備終于放了下來。
在呼延庚的威逼之下,代州那些小型的豪強在第二日,第三日紛紛前來繁峙。縱然一些大豪強紛紛閉門不言,但那些平日被金兵擄掠的小村寨卻紛紛擁擠而來。少者帶來了百餘人,多者帶來數百人馬前來代州。
兩日後,呼延庚于代州便新聚集了三千人馬,呼延庚又帶了陽繼忠一團,總共五千餘人,浩浩蕩蕩直奔路氏塢堡而去。會合馬擴前面圍困路氏的兩千紅巾,總數七千人馬,即便路氏人人皆兵,也不過三千精壯,哪裡能抵擋七千餘精壯人馬。
此刻,被圍堵在臨時營寨之内的路家諸人,以及逃亡在其内的附近居民,正在恐慌的看着外面正在加工的攻城器械。臨時的營地防禦措施隻是針對那些小規模的敗兵擄掠以及流賊,哪裡抵擋的住正規的攻城器械。
所幸的是,城外的紅巾,并不向無畏的消耗,終日隻是在塢堡前面試驗兩下,然後就帶了回去。但是每一次攻城器械擺出來的時候,開門投降的吼聲就越發的激烈起來。
“兄長,莫要猶豫了,趁着現在外面人少,我們沖殺一陣,然後奔向附近羅家的塢堡,那呼延庚假仁假義,不會因為此事将代州諸位豪強全部得罪。長兄之仇,終究是要報的。”
看着這個與長兄一樣對官位熱切的弟弟,路家的老二路明一陣黯然。路家不是别的豪強大族,本族人口稀少,若一時不慎,必有全族覆滅之禍。
當日代州衆人推舉自己長兄為首的時候,他便勸過長兄,長兄被野心沖昏了頭腦,否則哪有今日之禍。亂世之中,為首者,終究是要付出多過于得到。
“以我看,我們還是開門投降如何?”旁邊的一個老人,與路氏相鄰而居數十年,因而得意全族避禍于塢堡之中。“敵人勢大,我等也隻能如此。”
路明看着這個沒有腦子,隻有野心的三弟,苦着臉對老者說:“非我不想,這幾日與圍城的紅巾接觸,卻都被擋了回來,實在是無法可想。”
以往常的經驗,路甲一死之後,繼任者将自己的家人作為質子送到戰勝者的地盤,然後一切重新開始。
但是當他寫了一封投降信送給馬擴之後,對面既沒有回複可以,也沒有回複不可以,隻是将路家,厚厚的圍了起來。
“難道想屠滅我路氏立威?”他不自主的向着那個老者看去。
“我聽呼延庚,非喪心病狂之人,他是朝廷命官,若公然屠滅一族,難逃朝廷的責罰。何況公告上也已經明示,當無害于我等。若兩位賢侄不放心,老夫親自前往紅巾營中一趟,以探紅巾口風。”
他站起來,顫顫巍巍的走向門口,路明想喊住他,卻終于沒有喊出口來。
“兄長,他會不會出賣我們?”
路明瞪了一眼弟弟,老者家族人口更加稀少,如何出賣?刀都沒有拿到,就會被路家的族人給砍個精光。
“将軍~,将軍~”
外面忽然一陣陣整齊的呼喝,山崩海嘯一樣傳了過來,路明臉色大變,趕到程強之上,看到“兩河走馬”的大旗下,一個年輕人正緩緩接近堡壁壘。
他的身後,跟着數千人馬,其中大約有數千裝扮各異的士卒。仔細看了一看,那些昔日對哥哥命令無不俯首聽命,對金兵擄掠,無不甘心認命的小小村寨,正在那隊列之中。
“奪”一封書信被幫在箭上,從下面射了上來,箭枝深深的射入城門上面的屋檐上。
顫栗的路家衆人,在大軍壓境之下終于将命運交給了呼延庚的仁慈。
大門一打開,紅巾軍一聲歡呼,前鋒的紅巾蜂擁沖入了塢堡的大門。不一時,塢堡内傳出哭聲與喝罵聲。呼延庚策馬走入塢堡,看見那些小校們正在竭力的組織着隊列,卻不斷的瘋狂搶掠的紅巾沖散。
不斷的有衣衫破爛的士民從裡邊奪路而出,随即便被瘋狂的紅巾追上,立刻打到在地,然後懷中财務被搜刮一空。
路氏兄弟以及衆位小村寨豪強均站在身旁,仿佛對一切都熟視無睹。呼延庚皺了皺眉頭,喝道:“軍法官,何在?”
立在身前的馬擴尴尬一笑,回答到:“将主,我軍暫無軍法官。”
“武松,抽出親兵,立刻維持秩序。”他話音未落,卻被一聲求救打斷。一個女子衣衫破爛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看到這邊人群微微一愣,站在當場。
幾個紅巾士卒嘿嘿淫笑着,從房屋的一側沖了過來就要去撕破一付的衣衫。
呼延庚心中怒極,看着這些正在瘋癫狀态的士兵,縱馬上前,用手中的馬鞭朝幾個正在搶奪财物的紅巾狠狠的抽去。幾個士卒正在興奮頭上,被人一抽,立刻大怒把刀。一看騎在馬上之人,立刻扔下刀來,跪伏在地上。
“怎麼?”呼延庚黑在面孔,冷冷的說道:“怎麼又放下刀來?”
“馬防使,你們便是如此治軍嗎?,趙武節,你的俠義之心呢?”
呼延庚喝道:“武松,立刻帶親兵入寨中維持秩序,不聽号令者,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