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婉清在蕭沐浔那裡立下軍令狀,便不敢耽擱了,傳了陳翰過來,将自己的想法與他說了。
“這些大世家都是無利不起早,若是沒有足夠的利益,隻怕他們不願意。”陳翰對這些還是看得很透徹,“到時候他們搬出祖宗家法,娘娘也拿他們沒奈何。”
尚婉清點頭,“要他們免費對外開放學堂,他們自然是不肯的。所以此次便是要你與我一同過去,咱們必須把價碼壓到最低,用最合适的價格,換取最大的利潤。經濟這一塊你辦得這麼好,想必懂這個道理。”
陳翰笑了,“娘娘哪日想做生意了,一定得叫上我,憑娘娘這份才幹,想要賺個盆滿缽滿是易如反掌。”
尚婉清擺手,“你就不要取笑我了,班門弄斧罷了。”
“娘娘打算從哪家入手?”
尚婉清兇有成竹,“孫家如今自顧不暇,趙家麽,一向以李家為首是瞻,李進辛自己頗有才幹,又是門生滿天下,李家的學堂是天下學子都想跻身的學府,若由他開這個口,到時候必定一呼百應。”
陳翰做出個哭臉,“娘娘說得有道理,隻是這李進辛李大人,那可真是茅坑裡的石頭,脾氣是又臭又硬。”
“早有所耳聞。”尚婉清隻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陳翰見她主意已定,便不再勸說,命車夫駕了馬車往李家的方向而去。
聽到尚婉清到訪,李進辛帶着家眷迎了出來,“不知娘娘鳳駕莅臨,有失遠迎,請娘娘責罰。”李進辛話說得客氣,态度卻是不卑不亢。
尚婉清自然不可能罰他,“李大人客氣了,今日本宮是微服出巡,李大人就當本宮是走親訪友便好,無須多禮。”
李進辛見尚婉清這麼客氣,一時倒有些摸不着頭腦了,忙将人迎了進去,又帶着夫人孩子一起拜見。叙過家常之後,他這才命家眷退下,有些不解道:“娘娘近日來所為何事?”
尚婉清抿了口茶,“李大人實在小心,今日不過是來跟李大人讨口茶喝的。要說事情嘛,也确實有件小事,想跟李大人讨個主意。”
“娘娘客氣,有事隻管吩咐,若下官能做的,必定盡力而為。”
瞧這話說的多有技巧,必須得他“能做的”,他才會盡力而為。
陳翰暗地裡冷笑,面上隻當聽不出來。
尚婉清更是連眉角都沒動一下,“本宮有個遠方子侄,自小愛耍刀動槍的,也頗有幾分天賦。如今已有十一二歲,本宮滿京城瞧了個遍,就是為了給他找個好些的師傅。”
李進辛聽說是這事,心倒慢慢放下了,開口道:“若是要學武,自然是數許笙将軍、鄭宇将軍最有名。”
尚婉清裝模作樣點頭,“可不是。隻是許将軍時常奉皇命去外頭辦差,忙得很,本宮想來想去,就是鄭宇将軍最合适了。鄭家也有自家的學堂,可是出了不少的武将。”
李進辛連連應是,“那娘娘為何還猶豫?”
尚婉清歎了口氣,“本宮也同鄭宇将軍說過,隻是這鄭宇将軍說了,祖宗留下的族學,非本氏族子弟不得拜入。唉,這可如何是好?”
“竟有這樣的事?”李進辛搖頭,“鄭宇脾氣火爆,竟連皇後娘娘的話也敢駁?依臣的意思,不如讓皇上直接出面,諒他也不敢有違聖意。”
鄭宇與李進辛不對盤,不趁機踩他幾腳,李進辛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尚婉清聞言卻隻是搖頭,“強扭的瓜到底不甜。所以今日本宮來,便是希望李大人能幫着拿個主意。”
陳翰這時候也不當壁畫了,想了想道:“臣之前也去跟鄭宇将軍交涉過,隻是他說了,若能讓他們的子弟到李家的學府就學,便同意娘娘的子侄去他們鄭家的學堂。”
李進辛心頭一凜,這個鄭宇果然是他的克星,沒事扯上他幹什麼?難怪今日娘娘會特意過來,原來是為了這麼一樁事。
“娘娘,這鄭宇真是欺人太甚。依着老臣的看法,這天下都是皇上的,那鄭家學堂自然也是皇上的,娘娘的子侄要去,他該感恩戴德才是,經還推三阻四,跟是該讓皇上責罰他一番。”
尚婉清歎了口氣,“若是人人都如李大人這樣深明大義就好了。”
李進辛心頭一喜,撚着小胡須連連自謙,“娘娘過獎了,若是娘娘的子侄想來我們李家的學府,那老臣是掃榻相迎啊!”想到皇後說的,她那個子侄是擅武的,随便一想也知道他不會來李家這樣正經儒士出身的文人學館了。
便是想到這個,李進辛才敢放這話。
尚婉清眼中閃過一抹精光,面上卻沒有露出來,“那李大人覺得,鄭大人的提議如何?”
李進辛一時啞然。
要拒絕吧,方才皇後才剛剛誇過他,這麼反口确實有些不仁義。要說答應吧,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這不單單是多幾個學生的問題,還是被鄭宇下了面子的問題。
“娘娘,老臣也并非不講理之人,隻是這李家的族學并非臣一人說了算。如今鄭将軍要将他們的子弟安排進來,若是臣同意了,那該如何跟族裡的長老交代?”李進辛琢磨了半天,這才道:“若是鄭将軍同意我們這邊的人也能過去鄭家的學堂進學,兩家有來有往,以此為條件,老臣可試着說服族中長老。”
他心裡的算盤打了一遍,若是鄭宇那邊來三個人,他們就過去三個人,這樣一來無論如何也不會吃虧。況且以他對鄭宇的了解,他能不能答應還是一回事呢!
若是鄭宇不答應,那可就不是他李進辛的錯了。
尚婉清如何不知道李進辛的想法,卻隻是露出一個笑容,“有李大人這句話,本宮就放心了。”
李進辛愣了。
陳翰笑着接上話,“方才我還沒說完呢,鄭大人提出那樣的要求之後,我便對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他終于同意兩家交換的事情了。”
李進辛聞言,想來牙尖舌利的他差一點就咬斷自己的舌頭,“原來人都設好局在這裡等着呢,這樣一來自己不同意也得同意了。不過好在也沒有放過鄭宇,反正他也不虧。”
這樣想着,他立刻露出一個誠摯的笑容來,“那便是最好不過了。那娘娘的子侄幾時候過去?我們這邊也好安排一下人選。”
尚婉清笑了笑,“本宮是一國之母,這天下的子弟便都是本宮的子侄。”
李進辛這一次徹底愣住了。
尚婉清卻是收起笑容,一臉正色看着李進辛,“李大人可曾聽過這麼一句話,‘這世上能夠分享而不會減少的東西,除了快樂便是知識’?天下為公,天下大同,若有朝一日,我們的百姓都能飯吃,有衣穿,有書讀,那我們的國家未必就不能夠成為泱泱大國,傳承千百世。”
李進辛正襟危坐,呐呐不敢接話。
尚婉清歎了口氣,“大道理,李大人想必知道得更多,本宮便不多說了。隻是,李大人有沒有想過,開放學堂,表面上看是将你們李家的私産分發出去,但是實際上,你的知識并沒有減少,相反,因為同時能夠跟其他氏族的學堂學府交流,你們的學識、你們的智慧反而增加了。”
李進辛終于擡起頭,“娘娘是打算讓所有的氏族學堂都對外開放?”
若真是這樣,那他們李家看着是吃了點虧,但實際上,也得到更多不是嗎?李家世代都是文臣,若是能跟鄭家一樣出幾個武将……
李進辛掩飾不住眼裡的流光。
尚婉清心裡已經有數了,點頭道:“不錯。當然,并不是無償的。對于所有學堂,皇上會采取考核制度,所有要上這些學堂的人,不管寒門子弟還是世家貴族,都必須通過考核才能進入。而對于主動開放學堂的氏族,我會與皇上商議,為他們氏族的子弟提供三次機會,他們有優先選擇學堂、優先錄取、以及保底錄取的機會。”
李進辛的好奇心被挑了起來,“娘娘可否講得明白些?”
尚婉清笑了笑,道:“比如你們李家學堂對外開放的話,你們的子弟便可優先選擇自己喜歡的學堂,考核的時候假如分數與别人一樣,也會優先錄取你們李家的子弟。而如果沒有考上,他們還可以有在除了你們李家之外的另一家學堂就學的機會,當然,這個到時候就要按照考核結果分配。”
李進辛已經有些意動了。
尚婉清又加了把火,“當然了,以後每年皇上還會分撥一筆款項,作為各個學堂的運營費用。此外,每年還會有一批新的書籍分發給各個學堂。”
“新書籍?”作為讀書人,李進辛更關心的自然是這個。
尚婉清笑了笑,示意陳翰,“這是陳大人從一個古墓中發現的,待全部抄寫完畢之後,陸續會分發出來。當然,隻有對外開放的學堂才有這個資格查閱。”
李進辛迫不及待地接過書,一翻開便愣住了。
書裡的内容五花八門,包括“看雲識天氣”、“看山識風水”等,所講東西玄之又玄,卻又十分有道理。
李進辛看得幾乎要入迷。
陳翰卻忽然伸手奪回書,“李大人還沒做決定呢,這書我還是收回的好。”
“诶别别别,答應,我們李家自然是第一個答應的。先把書給我……”李進辛吹胡子瞪眼睛,手腳麻利奪回書本。
“實在是太神奇了。”他嘴裡喃喃低語。
尚婉清笑了,“這是一本玄學的書,墓裡像這樣的書還有很多。不止玄學,還有畫學、律學、算學、醫學等等,數之不盡。”
李進辛眼睛都綠了,迫不及待道:“娘娘,什麼時候能看到這些書?”
尚婉清笑了,“什麼時候全部世家的族學都開放了,書就什麼時候到。”
李進辛立刻将書收到懷裡,拱手行禮,“此事就交給老臣來辦吧,老臣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不過那個啊娘娘,能否催一催抄錄的人,手腳麻利一些?”
尚婉清忍不住大笑,“好,你什麼時候交差,本宮便讓他們什麼時候把書送到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