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婉清回到宮裡的時候,蕭沐浔正抱着瑞臨一臉的嫌棄。
“怎麼了皇上?”
春和在一旁掩嘴直笑,“小皇子又尿在皇上身上了。”說着又有些疑惑,“方才千雪大長公主才抱過小皇子,一點事兒都沒有。也不知道咱們小殿下是不是認得人,特意在這兒等着皇上呢。”
尚婉清也忍不住笑起來,“送些熱水進來吧,皇上快些去沐浴更衣。”
春和應了是,不多時便送來了熱水,順手抱走了昏昏欲睡的小皇子。
尚婉清幫着蕭沐浔退了龍袍,熱氣氤氲,氣氛稠得似乎要凝固一般。蕭沐浔低頭嗅了嗅尚婉清的脖子,“皇後不如陪朕沐浴吧?”
“皇上,這裡……”
蕭沐浔笑了笑,也不去管春和送來的熱水,抱起尚婉清便往後頭的大浴池走。“皇後可是忘了答應過朕什麼了?”
尚婉清輕推他,耳尖微微發紅。
站着的宮人内侍都當自己是瞎子聾子,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一番雲雨之後,尚婉清靠在池子邊上,白皙的肌膚如暖玉一般,微微透出點粉色,整個人看起來慵懶妩媚。
蕭沐浔在她肩上啄了一口,“這幾日辛苦皇後了。”
尚婉清橫了他一眼,這才道:“皇上知道我辛苦,便不要胡來。”說着揉了揉腰肢,實在是酸痛難忍。
蕭沐浔伸過手去幫着她揉,“這樣好些了麼?”
尚婉清哼了一聲,算是饒過他了。想起什麼,她轉過頭來,“李大人答應幫忙遊說其他幾個世家,這件事算成功了一半。隻是……”
“怎麼了?”
尚婉清笑了,“接下來的事就要交給皇上去處理了。”
“怎麼說?”
“事情說來話長。”
原來,早在去李進辛那裡的時候,尚婉清便做了完全的準備,她知道李進辛是文人,有許多文人的通病,隻有足夠吸引他的書籍才能讓他心動。
為了有足夠重的籌碼,尚婉清回憶前世的一些内容,連夜抄寫成書籍,便是給到李進辛手裡那一本了。
尚婉清有過目不忘的本領,腦中所看過的書籍幾乎都能默寫出來。所以她在李進辛下了那麼大一個誘餌,就等着他上鈎呢。
不過為了更好地把這些東西推廣出去,勢必要解釋這些書籍的來源。還是陳翰提出的建議,宣稱是從前朝的古墓裡面找到的。不過這樣一來,就要派人去“造”這樣一個古墓了,另外,還要一些人幫忙抄寫尚婉清默寫出來的内容,單憑她一人之力是遠遠不夠的。
“原來是這樣。”蕭沐浔點頭,“造一座古墓出來并不難,難的是将你所說的内容默寫并修改,繼而推廣出去。”
尚婉清點頭,“陳翰說他有個人選,隻是這人脾氣十分的古怪。”
“姚顯那樣的怪人都被咱們收服了,莫非還能比他更難對付?”蕭沐浔不以為意,“咱們跟過去看看陳翰有無誇大其詞。”
尚婉清笑了,“就知道皇上想要湊這個熱鬧。”
隔了兩日,蕭沐浔便與尚婉清換了便服,随着陳翰出宮去尋那個怪人。
“這裡是京郊吧?”尚婉清挑了馬車的簾子往外看,“走了這許久,是到哪個村鎮了?”
陳翰四處張望了一下,這才道:“瞧着是雙木村,臣記得往前走再走一會就能看到茶肆,不如停下來喝口熱茶?”
蕭沐浔放下手中的書,“行。”轉頭看尚婉清,“皇後也餓了,順道吃些東西再趕路。”
茶肆很快就看到了,這個時候臨近中午,人很多,尚婉清和蕭沐浔下了馬車,陳翰已經找了一處位置,“皇……老爺夫人,要吃些什麼?”
蕭沐浔掃了掃周圍好奇的人,轉頭幫尚婉清的黑紗放下來,随口道:“你看着辦吧,揀着好克化的來,吃完還要趕路。”
陳翰點頭,随後便叫了一大盤的醬牛肉,茶肆老闆娘做的素菜包子十個,還特意讓她做了一鍋小米粥。
茶肆的老闆娘倒是個能說會道的,走過來行禮,“老爺夫人将就着點,茶肆小沒什麼好東西。不過往這裡過去不遠就是清遠寺,那兒的齋菜很有名,老爺夫人可以去嘗嘗。”
“清遠寺?”蕭沐浔挑了挑眉,看向陳翰,“你說的人……”
陳翰難得地露出一絲局促,“他叫清遠。”
“诶呀,你怎麼能直呼清遠大師的名字呢?”茶肆老闆娘雙手合掌,“清遠大師可是遠近聞名的得道高僧,算命消災都很靈驗的。你這樣對清遠大師不敬,可是要被佛祖責怪的。”
“可不是!”茶肆裡用飯的食客三三兩兩附和起來。
“看不出來那和尚頗有些名氣麽!”蕭沐浔與尚婉清對視一眼,又轉頭看陳翰,不怒自威,“你便是找了個和尚來?”
陳翰忙解釋,“皇……老爺見了就明白。”又轉頭對茶肆的老闆娘說:“老闆娘莫大驚小怪,我與清遠是故交,此番便是尋他去的。”
“诶喲!”老闆娘立刻換了敬仰的表情盯着陳翰,“難怪覺得客人貴不可擋呢,原來是清遠大師的朋友啊!這位貴客,你也知道清遠大師是難得出來解簽,能否請你替我在清遠大師那裡求支簽文……”
“我也要我也要……”
一時間整個茶肆都沸騰起來。
蕭沐浔和尚婉清兩人對視一眼,毫不客氣地拿了吃食遁走。兩人在馬車裡悠閑地用着午飯,好一會兒陳翰才衣衫不整地過來。
“妖僧,禍國殃民!”陳翰咬牙切齒。
尚婉清倒笑起來,“看來你與這位清遠大師必是極要好的朋友了。”
陳翰吃了一驚,随即笑了,“娘娘好眼力。雖然不太願意承認,但我與他确實頗有些交情。”
“相信一定是個有趣的人。”尚婉清笑了。
蕭沐浔也難得沒有反駁陳翰,“趕路吧。”
馬車又走了半個時辰,尚婉清就聽到陳翰在外頭敲門,不多時便傳來開門聲,馬車長驅直入。走了片刻,便有小沙彌過來,“請三位貴客到院中小坐。知道三位貴客要來,大師已經焚香沐浴,即刻就到。”
“這位大師竟還知道咱們要過來,可是你提前跟他說了?”尚婉清挑眉。
陳翰搖頭,“沒有,他确實會些掐算的本事,有時候連我都搞不清楚他是如何做到的。”
蕭沐浔與尚婉清對視一眼,兩人都心中有數。
不多時,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身着僧袍,看起來慈眉善目的,朝着蕭沐浔和尚婉清行禮,“皇上與娘娘駕臨,有失遠迎了。”
“大師如何猜出我們的身份?”
“猜?”大師雙手合掌,“看來娘娘是信不過貧僧掐算的本事了。”
蕭沐浔笑了,“方才山下茶肆那裡,我倒是見到你們寺院的小沙彌,想來他已經将方才的事情告訴大師了。既然這樣,大師要猜出我們的身份也就不難了。”
尚婉清故作了然狀,“原來如此。”
陳翰也看不過去了,伸手在清遠的光頭猛拍了一掌,“好了,收起你坑門拐騙那一套,皇上和娘娘都是有大智慧的人,你不嫌丢人我還嫌丢人呢!”
被陳翰這麼一拍,清遠清高的面龐立刻褪去,跳起腳來沖着陳翰一陣咆哮,“說了多少次了,不準再拍我的腦袋!”
尚婉清與蕭沐浔對視一眼,忍不住大笑起來。
場面一時有些混亂,卻難得地輕松。清遠扯了僧袍下來,露出裡面的青衣儒袍,“還是這樣自在。來人,上些酒菜來,今日得見兩位貴客也算是緣分,咱們不醉不歸。”
“大師是出家人,這酒肉……”
“所謂‘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心意到了就好,佛祖會體諒我的。”清遠毫不在意。
陳翰難得地也點頭,“平日他裝模作樣也挺辛苦的,皇上娘娘就許他喝幾杯吧。”
蕭沐浔和尚婉清也忍不住笑了,“大師既然對紅塵尚有眷戀,為何又要遁入空門呢?”
“娘娘這話問得好。”清遠一口幹了一大碗的燒酒,這才道:“貧僧喜歡自由,這佛門清淨,閑來無事替山下的百姓解解簽文,也算是功德一件。”
“大師真的能通佛祖,所解簽文真的便是天機?”蕭沐浔眸中精光一閃。
清遠哈哈大笑,“皇上既然已經看透了我,又何須這般問?其實是否是天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心中所求、所想的是什麼,隻要看得透了,我所說的便是天機。”
尚婉清端起酒杯,“大師心細如塵,又極懂人心,極富煽動性,可否想過将這種能力用于其他利國利民地方?”
清遠皺眉,“娘娘,貧僧現在所做的,難道便當不起一個‘利民’麼?”
尚婉清反問:“‘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大師現在所做的,便是任由百姓無知地信奉并不存在的佛祖。而我們想要大師做的,便是讓百姓明事理,知道其所以然,這樣國家才會強大起來。”
清遠端着大碗的手頓了頓,半響方道:“皇上娘娘想要貧僧做什麼?”
尚婉清與蕭沐浔兩人臉上都有了笑意。
蕭沐浔示意陳翰拿出書本,攤開來放到清遠的前面,“這些東西都是極為可貴的道理,可惜百姓并不知道,因為他們不識字,所以我希望你能夠用你的方式,讓這些東西變成百姓能夠理解的東西。”
清遠半信半疑,拿起書本掃了一眼。
這一看便是一炷香的時間,連酒都忘記喝了。
“我答應皇上娘娘的條件,隻是作為交換,我必須知道這是何人所寫的?我一定要見他一面。”他的眼裡滿是炙熱的崇敬。
陳翰想開口,被蕭沐浔掃了一眼,默默閉嘴了。
“你若答應了,即刻便随我們回去。到時候去見那個人,你也可一同前去。那裡不止這些書,還有其他你前所未聞的知識,朕許你先看。”
“貧僧這就去收拾東西。”清遠收了書,連禮數也顧不得,一路飛奔而去。
尚婉清嗔了蕭沐浔一眼,衆人一緻決定将這個謊話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