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時候是三個人，回去的時候是四個。
為了不引起圍觀，清遠戴了紗帳的帽子，在山腳下的時候買了一匹小馬駒，與陳翰并肩騎行。
回到京城之後，清遠便暫時住在陳翰那裡。因為急于見到寫書的人，清遠日日一大早就糾纏着陳翰，讓他立刻帶他去見那位傳說中的高人。
陳翰被纏得沒辦法，隻得進宮去回了蕭沐浔。
“這事已經有眉目了，你讓他且再等多一日，明日便帶他過去。”找古墓的事情已經安排妥當了，皇後那裡的書也都抄錄開來，萬事俱備矣。
陳翰回去之後，蕭沐浔回了皇後寝宮，千雪正由着人扶着走過來。
“千雪，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千雪搖頭，“方才娘娘也問了，你們都擔心太過了，我自己覺得很好。再說太醫也看過了，并無大礙的。”
尚婉清點了點頭，“你身子也重了，就不用日日過來了，便是想見瑞臨了，我抱他過去也可以。”
“怎麼能失了規矩呢？！”千雪搖頭，又摸了摸肚子，“若真的不适我會跟皇上娘娘說的。我去看看瑞臨了，就不打擾皇上和娘娘說話了。”
由着下人扶了下去。
尚婉清眉頭的愁緒散不開，“太醫方才沒說全，實際上千雪是有些郁結于心了。許将軍去了這麼久還沒回來，她又是頭一胎，想得自然是多一些。皇上，距離上一次許将軍來信，這也有好些日子了，最近沒有來信麼？”
蕭沐浔搖頭，“來回路途遙遠，許是耽擱在路上也說不定。”
尚婉清點頭，“我會多勸勸千雪的。陳翰今日又進宮來，可是清遠大師那裡有什麼難處？”
蕭沐浔笑了，捏捏她的手掌心，“還不是吵着要見你這個寫書人。好在一切都布置好了，到時候帶他一塊兒去就行。”
“其實不用那樣麻煩，皇上為何不直接跟他說？”
蕭沐浔搖頭，“一個陳翰已經夠朕煩了，還要多一個清遠？你身邊有朕就好了，其他人連想都不能想。”
尚婉清失笑，“哪兒來這麼大的酸味兒呢！”
蕭沐浔俯身貼過去，正待溫存一番，忽然就聽到瑞臨的聲音，“涼……”
尚婉清幾乎是立刻站起來，“這是咱們瑞臨，他會叫人了呢。”
千雪與春和一同進來，春和懷裡抱着的赫然便是瑞臨小皇子。一見到尚婉清和蕭沐浔，瑞臨便掙脫開來，看那小模樣似乎是想自己走，結果沒站穩又趴了回去。
“小皇子方才能站起來了，便吵着要來給娘娘看呢。”
尚婉清忙過來抱住他，“瑞臨，你方才叫我什麼，再叫一次好不好？”
瑞臨流着口水，“涼……涼……”
蕭沐浔哈哈大笑，“朕看他是聽着下人喚你娘娘，這才跟着學嘴呢。來來來，瑞臨，叫父皇，父皇可比母後要容易叫得多了。”
尚婉清頓時也明白了，掩嘴一笑，“可不是，我聽着怎麼是‘涼涼’呢。”
蕭沐浔還不死心，拿着鑲滿玉石的小匕首逗着瑞臨，“叫父皇，叫了父皇這個就給你。”
瑞臨啊啊兩聲，伸手要去抓匕首，蕭沐浔手一移開他就夠不着了，急得滿頭大汗，又是“啊啊啊”又是“涼涼涼”的，隻把大人們都逗得直笑。
尚婉清搖頭，“哪兒能學得那麼快，你得慢慢來。”
就在這時，瑞臨不知道忽然明白了什麼，突然撅了撅嘴，“呼呼……皇，呼呼呼……”
衆人一愣，随即都笑了起來，“小皇子真是太聰明了，這就學會了啊！”春和幾乎掩飾不住淚水，“小皇子真是天資聰穎啊！”
蕭沐浔也龍心大悅，随手将匕首放到瑞臨的懷裡，“不愧是朕的兒子。”
尚婉清扼腕，“倒讓皇上給搶先了。”看着瑞臨抱着匕首玩又有些擔憂，“這麼個東西可不能給瑞臨，太危險了。”
蕭沐浔拍拍她，“放心，這個匕首出不了鞘，是特意讓人融在一起的，劍鞘周身也做得圓潤，不會有危險的。”
看着可愛的瑞臨，千雪低頭摸了摸肚子，微微歎了口氣。
臨産在即，也不知道許笙能否趕回來……這麼一想，千雪又覺得自己太過自私了，“隻要他能平安無事就好了，其他的，我别無所求。”她心裡默默地念着。
晚上回去之後，千雪在院子裡設了案幾，用來供奉過路神仙。
“公主殿下還是先起來，跪了這麼長時間，膝蓋該麻了。”貼身伺候的宮女小梅得了尚婉清的吩咐，可是一點兒都不敢讓千雪操勞的。
“好了小梅，又不是什麼大事，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不單是我，也得讓這個孩子跟着拜一拜，天上的神仙才知道他的孝心，才會保佑他的爹爹平安康泰。”千雪眉頭緊鎖，摸着肚子不知道神遊到哪裡去。
小梅急忙扶起她，拿了軟被子給她墊在身後，又命人去收了案幾，這才道：“公主殿下不用擔心，許将軍是天生派下來的武曲星，自當長命百歲。待他歸來見到公主殿下和孩子，一定是要高興的。”
千雪苦澀一笑，“若真是這樣就好了。唔……啊……”
她忽然捂住肚子，臉色都白了。
小梅給唬了一跳，“奴婢這就去請太醫來。”
“不用了小梅，隻是孩子踢了我一腳而已。”千雪連連擺手，“你來扶着我坐起來。”輕聲籲了口氣，這才道：“每兩日太醫都有來把平安脈，你就不用大驚小怪了，這時候去請太醫，給皇上娘娘知道了，又不知該有多擔心了。”
小梅還是不放心，“可是……”
“沒事，也别跟娘娘說。”千雪凝眉，“今日聽娘娘的意思，這幾日應當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别為了我這點小事去勞煩他們。”
小梅這才應下了。
第二日一早，蕭沐浔又命人準備了便服，與尚婉清兩人換了之後便出了宮門，一路到了陳翰的宅子。
陳翰和清遠一大早就等着了。
見到尚婉清和蕭沐浔，陳翰比清遠還要激動。
蕭沐浔笑了，“你這是怎麼了？”
陳翰苦笑，“這秃驢不知道怎麼了，一大早起來就在院子裡焚香，我這早早就被吵醒了，陪着他胡鬧了一早上。皇上快些找個宅子給他吧，臣實在受夠他了。”
清遠一改咋咋呼呼的性子，老辣持重地掃了陳翰一眼，“今日是要去見高人，自然得慎重一些。像你這般懶懶散散的，若是被高人趕出門來，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陳翰覺得自己的拳頭又有些癢了。
“好了好了，快些趕路吧，路程可不短呢。”尚婉清出來打圓場，心裡暗襯着，若是一會兒見到那位“高人”，不知道清遠又該怎麼鬧了。
這一次幾人都騎馬，一路上快馬加鞭，連口茶水也沒有喝，不多時便到了京郊北面一處杳無人煙的山腰。
清遠精神奕奕地四下查看，不住地點頭，“不錯不錯，果然是世外高人，住的地方都格外偏遠幽靜。若是高人同意，我以後也住到這裡來，也方便每日讨教。”
陳翰臉色微僵，“希望你不要後悔方才的決定。”
清遠冷哼一聲，連話都不說表示自己對他的鄙視。
一行四人一路上了山，繞了幾圈轉了幾個彎之後，蕭沐浔率先下馬，“到了，就是這裡。”
呈現在衆人眼前的，赫然是一塊巨大的石頭，看起來似乎是個石門。
“這……”清遠第一個飛奔過去，上下好一陣打量之後，才有些疑惑地問道：“這地方看起來怎麼像個古墓啊？這也太不吉利了，高人這喜好也忒奇特了。”
沒人理他。
蕭沐浔直接越過他，擰了擰石門的開關，“轟隆”一聲巨響之後，石門側開出可讓一人通過的過道。蕭沐浔與尚婉清率先進入，陳翰也跟了上去，清遠這才急忙慌慌張張地跟上。
裡面有些陰暗，視線所過之處都是一具具白骨。
清遠越走越感覺不對勁，隻是古墓裡氣氛凝重，他一時不敢開口。
不多時，竟是走到了盡頭，穿過一個回門之後，眼前倒是開闊起來。壁上的夜明珠都亮了起來，裡面的情形一目了然。
“這些都是……書籍？”清遠飛奔過去，整個人黏在大木箱上，不肯下來。
“原來那本書是古墓裡發現的，你們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啊？！”他有些埋怨地掃了陳翰一眼，随即便被書裡的内容吸引了過去，“實在是妙極了！”
陳翰簡單解釋了一番，清遠囫囵點頭，一腦門沉浸在書裡面。
蕭沐浔和尚婉清兩人走開來，尚婉清低聲問道：“這個古墓是原來就有的？這樣打擾先人似乎有些不敬？”
“放心吧，這裡原始隻是個山洞而已，東西都是後來才裝上去的。至于門口的白骨，那是朕命人找來的一些無親無故的枯骨，這裡也算是他們最後的歸宿了。等把書搬出去之後，我就命人封了這裡。等你的書傳出去之後，天下的讀書人必定會感激這個古墓的主人，這些無主枯骨也能受些香火。”
“短短幾日皇上便能做到這些，婉清實在佩服。”
蕭沐浔低聲笑了，“皇後這幾日不眠不休的，朕若什麼都不做，哪兒還有面目見你？等此間事情了了之後，朕必定陪你去大江南北走一遭。”
尚婉清笑了，“那我可就記下皇上的承諾了，皇上可别忘了才好。”
“必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