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到了最後,蕭沐浔也沒機會說出江城的事。
第二日回到宮裡,尚婉清這才找個空閑的時候到禦書房找他。
“忙了一早上,先用些點心吧。”尚婉清特意命人做出來的山藥卷、桂花糕,還有提神的參湯,“昨日你還沒說清楚呢,江城到底怎麼了?”
蕭沐浔也不再賣關子,“我原打算,若月舞和江大夫同意,便一同給他們賜婚。到時候定居在京城,天子腳下,你們往來也方便。隻是我找了江大夫說,他倒是拒絕了。”
尚婉清眉頭微皺,“他不想成婚?亦或者,不想留在京裡?”
蕭沐浔點頭,“自然是後者。我知道你一定舍不得他們,要不你找月舞問問,也許有她勸勸江大夫,這件事還有轉圜的餘地。”
尚婉清心裡一時有些堵,才剛送走千雪,轉眼月舞江城他們又要走。
蕭沐浔撫平她眉間的愁緒,“去找月舞談談吧。她自小居無定所,必定是更願意找個地方定居下來。隻要她想,江大夫一定會同意的。”
尚婉清并不想強人所難,隻是她也想知道月舞到底是怎麼想的。
“好,我去找她聊聊。”
隔日一早,尚婉清便拿了皇後的令牌,讓人去喚月舞過來說話。
“娘娘可是身子不适?”月舞不太确定,因為尚婉清指明要她一人過來,若是身體不舒服,應當是請江城過來才是。
尚婉清搖頭,“不是,我身子好着呢,來,坐下說話。”又命人上茶。
“有些事不問問你,我心裡不踏實。你跟江城,有沒有什麼打算?看到千雪這麼幸福,你難道不羨慕麼?”
月舞一時有些怔住,半響方道:“娘娘的意思我明白,隻是你也知道,江大哥是個喜歡自由的人,京城這一方天地太小,困不住他的。”
尚婉清點頭,“他自來就不喜歡待在一個地方太久。那你呢,你自己的想法呢?”
月舞笑了,“他去哪,我自然就跟到哪。娘娘,我們商量過了,待小皇子出生之後我們再離開。”
尚婉清看她,有些憐惜,“你自小到處漂泊,我知道你最想找個地方,安安穩穩地生活。如果你說,他一定肯為了你留在這裡的。”
“娘娘說的沒錯,我确實很羨慕千雪,我也相信隻要我說出來,江大哥一定會留下來的。隻是我不願意,留在這裡他不會開心的,他如果不開心,我也不會開心的。就像娘娘您一樣,您也是喜歡大江南北到處走,可是為了皇上,您不也留在這四方天地裡?”
尚婉清笑了,“我早該想到是這樣的了。也好,那日後你們成親,一定要請我們去喝杯酒水。天南地北,無論在哪我都會趕過去的。”
月舞點頭應下,“少了誰也少不了娘娘和皇上的。”
當晚回去之後,月舞才剛進門,就被江城拉到院子裡。
“過幾日便是你的生辰,這個送給你,當做我給你的生辰禮物。”江城将一張小小的紙遞過去。
“什麼啊,這麼神秘?”
“其實早就想給你了,打開來看看。”
月舞打開來一看,頓時愣住了。
“你給我地契作甚?”
江城笑得一臉雲淡風輕,“這是我在京城買下的一座五進的宅子,日後有了孩子,或是有遠親投奔,地方也是夠的。”
月舞難得露出受傷的神情,“你要丢下我?”
江城一臉無奈,“傻瓜,想哪兒去了。隻是我仔細想過,京城是個繁華的地方,又有這麼多朋友陪伴,在這裡待一輩子,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事。”
“你是說……咱們不走了?可是,你不是想到處去看看嗎?”月舞不太明白,怎麼一個晚上,江城就變了這麼多。
江城卻不願多說,“總之我想待在這裡,你就當陪着我好不好?”
這個話題就此揭過,但是月舞卻留了心,待某一日江城出去之後,她便進了宮找尚婉清。在她心裡,這個世界上沒有尚婉清不知道的事情。
“你說他為什麼忽然就改變主意了呢?”月舞實在是不理解。
尚婉清笑道:“那你還不高興啊?你們不走才好,一想到以後見不到面,我就心裡不舍。”
月舞呐呐半天,才歎了口氣,“能留下來我自然是開心。隻是我不願意勉強他,我不要他有一點的不高興。總覺得他突然做這個覺得,是不是有什麼隐情。我們之間,難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看月舞比之前還苦惱,尚婉清這才正色道:“這問題其實也簡單。你可以為他犧牲,他難道就不能為你犧牲嗎?”
“你是說……”
尚婉清點頭,“時機就那麼巧。我猜那天咱們說話,他大概是聽到了。”
“可是那日他并沒有過來……”月舞也說不下去了,因為她清楚,若江城想知道,自然有的是辦法和渠道。“可是他怎麼就那麼傻,我……”
“你還是回去跟他好好說。我自然是希望你們能留下來,隻是我更尊重你們的選擇。”
“多謝娘娘,我會同他說清楚的。”
送走月舞,尚婉清才剛坐下,蕭沐浔就過來了。
“皇上總算忙完了,這幾日可都是難得見你一次。”尚婉清有些心疼,瞧着蕭沐浔都有些瘦了,眼底下有些青黑色,必定是休息不夠。
“沒事,忙完這幾日就好了,你身子可有哪裡不舒服?再有一個多月就臨盆了,這幾日我就宣江大夫進宮,這個月就住宮裡好了。”
“皇上又大驚小怪了。”尚婉清笑得無奈,“江大哥又不是産婆,哪兒有讓他住宮裡的道理。再說現在日子還早着呢。”
蕭沐浔卻堅持己見,“這個可得聽我的,江城醫術高明,有他在我才放心。”
尚婉清知道說不過他,也不再反對,反倒說起今日的事情,“我瞧着月舞的樣子,大概最後還是要走呢。”
蕭沐浔倒想起之前的事,“那日你們說話,江城就在外頭聽着,他也不讓我跟你們說。”
“果然是這樣。唔……”尚婉清悶哼一聲,捂住肚子。
蕭沐浔大驚失色,“怎麼了,可是肚子疼?快傳禦醫。”
“皇上别忙。”尚婉清按住他,“隻怕是肚子裡頭這個小調皮在翻跟頭,踢了我一腳。現在沒事了呢。”
蕭沐浔還有些不放心,讓禦醫過來确認無恙之後,這才輕摸着她肚子,“這個小搗蛋,出來看我不打你屁股。”
“我可舍不得。”尚婉清低笑。
越臨近産期,蕭沐浔越得空。尚婉清這才知道他是為了她和孩子,那幾天才那麼拼命地處理朝政。
“皇上今日又不用早朝了?”尚婉清扶着腰,神色輕松地揶揄。
蕭沐浔攬着她,一邊走一邊替她捧着肉球,“從今日開始罷朝,直到咱們的孩子出來為止。你不用想這些,快些想想咱們的孩子叫什麼名字好?”
尚婉清輕笑,“還不知道是男娃還是女娃呢,皇上也太着急了些。”
“男女都好,名字自然要先想好,慢慢挑。若是女娃呢,那就是咱們的長公主了,以後朕必定讓她一世榮華,要有哪個敢打她的主意,朕就砍了他的腦袋。”
“噗嗤!”明知道蕭沐浔是故意在逗她笑的,尚婉清還是樂不可支,“你想得未免太遠了些。若是男娃呢?”
“若是男娃,那朕就立他為太子,等他十歲了,朕就把這皇位傳給他,到時候咱們就大江南北、天涯海角到處去玩。”
“十歲?”尚婉清搖頭,“皇上也太狠心了。”
“朕已經讓你等得太久了。”
尚婉清笑了,“皇上那天也聽到月舞的話了吧?其實你不用放在心上,對我來說,你在哪裡,哪裡就是我的家。”
“就像你想要我高興一樣,我也想要你無憂。”蕭沐浔摟住她。
尚婉清嫣然一笑,“那皇上要取什麼名兒呢?說了這麼大半天都沒說到。”
“若是小公主呢,叫芙敏好不好?芙跟‘福’同音,咱們的孩子是既有福氣又機敏。若是小皇子,就叫瑞臨,瑞兆降臨的意思。”
尚婉清點頭,“芙敏,瑞臨,都是好名字,我很喜歡。”
蕭沐浔笑了,“既然大名都是我給取的,那你給他們取個小名兒吧。”
尚婉清掩嘴直笑,“看你想得這般周全,說吧,是不是連小名兒也想好了?”
蕭沐浔尚未開口,便有下人來傳,月舞跟江城一塊兒過來了。
“你猜他們的打算是什麼?是走是留?”
蕭沐浔和尚婉清對視一眼,異口同聲:“走。”說完兩人忍不住笑出聲,蕭沐浔挑眉,“看看咱們是不是猜對了。”
月舞和江城進來之後,月舞倒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尚婉清笑看她,“怎麼了這是?”
江城笑道:“給娘娘和皇上添麻煩了,我們還是決定待娘娘生下孩子之後就離開。不過到時候還會回來,快的話一年,慢的話也不定。”
蕭沐浔大笑,“果然讓我們給料着了。行了,你們自己決定吧,不過皇後的身子,你還得多看顧着些。”
江城也答應得爽快,第二日就搬到宮裡來暫住,連月舞也跟着來了。
尚婉清每日周圍都圍着一群人,陪她說話的,給她檢查身子的,熱熱鬧鬧一天就過去了。
轉眼一個月過去了,眼看着産期将近,尚婉清被蕭沐浔連同江城嚴令禁止出門。若不是有月舞陪着解悶,尚婉清隻怕就要憋壞了。
這一日恰好是月舞的生辰。
江城陪着她在禦花園漫步,正是花好月圓之時,忽然有宮女跌跌撞撞跑過來,“江大夫快跟我來,娘娘,皇後娘娘就要臨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