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初三這一日,千雪這個新嫁娘早早就被宮女挖起來,洗涮一番之後,便有喜娘來給她描眉絞面。
尚婉清早早過來,見着一身紅嫁衣的千雪,忍不住笑道:“千雪今日貌若天仙,定會讓咱們許将軍看呆了眼。”
“娘娘又取笑我了。”千雪臉色紅潤,也不知道是胭脂水粉,還是給尚婉清羞的。
尚婉清拿了梳子,“你是皇上的義妹,便是我的妹妹了,便由我來給你梳頭。這一梳梳到底啊,願你一生順遂,和和睦睦。”
千雪眼眶發紅,“娘娘……”
“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可不準哭。”尚婉清讓喜娘給她上妝,“好了,咱們千雪可是最美的新娘。”
揮退衆人之後,尚婉清嘴角含笑,“千雪,可還記得我曾說過,在你大婚之時要送你一份大禮?”
千雪一愣,随即笑開了,“娘娘終于要揭曉謎底了嗎?可讓我好猜。”
尚婉清拍拍手,一雙人影出現在屏風之外。人影憧憧,看不太真切。
“這是?”千雪有些疑惑了。
尚婉清笑道:“還不快進來。”
屏風之外,露出的赫然是左洋和末兒的臉。
千雪倒沒想到是他們,一時間有些怔住了,左洋先開了口:“恭喜你了,千雪。”末兒也走過來,真誠地挽着她的手,“我們聽到這個消息很高興,希望你不會覺得我們唐突了。”
千雪忙站起來,“哪兒的話,謝謝你們特地趕過來。”
尚婉清上來牽末兒的手,“我們許久未見了,到外面走走,我可是有好多話要跟你說呢。”說着給她打了個眼色。
末兒會意,“正是呢。相公,你與千雪說說話,我有事兒要跟皇後娘娘談。”
兩人挽着手出來。
“末兒,你不怪我逼着左洋來吧?”尚婉清有些歉意,左洋原本并不想來的,是尚婉清特地去吩咐的,叫他來這一趟的。
末兒搖頭,“娘娘的苦心我是知道的,其實不但千雪心裡有疙瘩在,左洋他也……這是個解開他們心結的機會,便是娘娘不邀請,我也是要厚着臉皮來的。”
“你啊!”尚婉清笑了。
兩人在禦花園的涼亭坐下,尚婉清命人上了些點心。
“這一大早的,先吃點墊墊,還有些禮儀流程要走呢。”
末兒撚起一小塊棗泥糕,才剛放到嘴邊便忍不住幹嘔起來。
尚婉清穩住她,“這是怎麼了?可是你身子不舒服?來人,傳禦醫過來。”
“别忙,娘娘。”末兒有些羞赧,“不是什麼大事,這大好的日子可别沾了晦氣。”說着摸了摸肚子,面色柔和。
尚婉清眼眸一閃,随即露出喜色,“莫不是你也有了身子?找大夫确診過了嗎?”
末兒點頭,“月份還淺呢。就是聞不得甜味兒,倒愛吃些辣的東西。人都說酸兒辣女,我想着這一胎定是個姑娘家。”
尚婉清微笑起來,“真是大喜事呢。來人,把點心都撤了,換些辣味兒爽口的來。”又叮囑末兒,“有些避諱還是要記下來好,我一會讓人都抄下來,讓你身邊照顧的人都好好注意。”
“娘娘費心了。”
尚婉清笑了,“看來這兩個孩子還是很有些緣分的,前後腳的事兒。”
末兒也笑開來,“可不是嘛。”說着又轉頭,“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呢?”看來是有些擔心左洋和千雪。
不過末兒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
左洋和千雪最開始有些尴尬,但是畢竟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現在兩人都找到自己對的人了,所以一席話說開之後,兩人倒都釋然了。
左洋拿出準備好的賀禮,“這是我和末兒的一點心意,願你和許将軍一世恩愛,白頭到老。”
“謝謝。”千雪接過來細細看了一遍,“是末兒挑的吧?我很喜歡,真的很謝謝你們。我現在很幸福,若是沒有之前那些事,我也不會知道原來真正愛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
看到千雪釋然的笑容,左洋心裡總算松了口氣。
“千雪……”
許笙穿着紅色喜服走進來。看到千雪的笑容,再看看對面站着的人,許笙的臉上閃過一絲黯然。
左洋忙道:“我先走一步。”
許笙撐出一個笑容,“慢走不送了。”轉頭看千雪,“你……”
千雪嗔了他一眼,“不是說今日不宜見面麽?你怎麼就過來了呢,快出去。”這裡有習俗,婚嫁當日新人在掀紅蓋頭之前是不能見面的,不然會不吉利。
許笙卻不管那麼多,一聽到左洋也來了,他便心裡發慌,忍不住趕了過來。
“你們剛剛……”有些話想問,卻不知道該怎麼問出口。
千雪一愣,随即掩嘴直笑,“亂想什麼呢,左大哥不過是來給我送賀禮的。而且,我也告訴他了,我現在很幸福,因為我遇到對的人了,他愛我,而我也愛他。”
許笙的眼神一點點明亮起來,似乎要将人吞噬進去一般。“千雪!”
千雪有些害羞,推了他一下,正要說話,忽然聽到宮女在傳皇後娘娘來了。
“诶,快些走,從窗戶出去吧,這樣不守規矩,要是給娘娘看到了,準是要說你的。”
許笙傻笑着被推出去。他伸過頭來,趁着千雪不注意,在她的臉頰上印下一吻。千雪頓時臉紅如血。
尚婉清身手不凡,大老遠就聽到裡面的聲音了。走進來特意裝着左右看,“方才怎麼聽到有男人的聲音了?”
千雪慌忙搖頭,“沒有呢,娘娘聽錯了。”
“嗯?”
“興許是左大哥呢,他才走沒多久。”
看着千雪眼珠子亂轉地找借口,尚婉清終于大發慈悲不再逗她了,“好了好了,快些把鳳冠霞帔戴上,别誤了吉時。”
千雪紅着臉,點頭應了。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沒多久,便有大紅花轎擡進來,千雪坐進去之後,一路擡出宮門,走向将軍府。
這一次千雪是以長公主的身份出嫁的,光嫁妝就有一百八十台之多,一路上鞭炮樂聲不斷,可謂是十裡紅妝。
“怎麼啦?不舍了?”蕭沐浔站在尚婉清身邊,輕輕挽着她的腰肢。
“可不是?!她跟了我那麼久,就像是我的親人一樣。”
“以後還可以時時見到的。”蕭沐浔拍拍她,“走,換上便服,咱們也跟許笙讨杯酒水喝。”
聽到可以出宮,尚婉清又興奮起來了。
蕭沐浔下一句就補充:“不過你可不能貪杯,你還有身子呢。”
“知道了,一天要唠叨幾次呢。”尚婉清笑嗔一句,兩人換了便裝,一路往将軍府過去。
花轎已經入府,許笙一身紅衣,站在門口迎賓,一看到蕭沐浔和尚婉清,立刻迎了上來,其他大臣一看,也都紛紛跪拜。
蕭沐浔擺手,“都起吧,今日是許将軍的好日子,這些虛禮就免了。”轉頭拍拍許笙的肩膀,“我跟皇後微服出來,不欲聲張,你忙你的去吧。”
許笙也不跟他們客氣,拱了拱手便走開了。
蕭沐浔牽着尚婉清的手進了将軍府。
迎面而來的赫然是陳翰。
一見到尚婉清和蕭沐浔,他露出喜色,“皇上跟娘娘也過來了。”又去看尚婉清,“娘娘身子重,不如到後院休息,免得被下人沖撞了。”
蕭沐浔面上不顯,卻是搶在尚婉清開口前,一口回絕了他,“有朕在,自然不會讓人沖撞了皇後。倒是你,朕前幾日交給你的事,辦得如何了?”
尚婉清如何不知道蕭沐浔的心思,掩嘴一笑。
陳翰倒是一本正經,頭頭是道說起開邊關貿易有關事宜,末了還意猶未盡,“皇上派來協助微臣的兩個大臣實在是迂腐,事事拿祖宗先例擺在嘴邊,不幫忙便算了,倒還給臣扯後腿。”
“喔?”蕭沐浔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容,睥睨掃了陳翰一眼,心情愉悅。
陳翰毫無所覺,想了想道:“臣覺得滿朝大臣竟沒有一個比得上娘娘的,要不皇上……”
“放肆!”蕭沐浔冷斥一聲,“皇後再聰明能幹,豈是你能肖想的。若非你有幾分才幹,朕早就将你發配邊疆。”
尚婉清知道蕭沐浔這是呷醋了,心裡感到甜蜜,面上溫和一笑,“好了好了,今日是許将軍的大好日子,皇上就看在他的面上饒了陳大人這一回。陳大人,皇上指派那兩個大臣協助你,自有皇上的深意,你想想,若你連他們都無法說服,又如何去說服邊關的百姓?”
陳翰眼神一亮,随即深深一拜,“是臣想左了。娘娘說得有道理,所謂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臣一定将此事辦妥。”說完竟是喜酒也不喝了,轉頭就回去辦公。
“陳大人辦事細心認真,皇上就莫要再為難人家了。”
蕭沐浔冷哼一聲,在心裡給陳翰又記了一筆。
“不提他了,咱們去後院,我記得許笙這将軍府有一處荷花池,精緻尚能入眼,不如咱們去那裡走走。”
“好。”
兩人相攜而走。
“這裡可真美!看着這些,我倒想起初識你的情形了。”尚婉清轉頭看向蕭沐浔,莞爾一笑。
蕭沐浔臉色變得柔和,緊握着尚婉清柔弱無骨的手掌,嘴角含笑,“朕倒想起咱們大婚之時的情形了。”
“這一路走來,多有不易,好在身邊有這麼多朋友,親人,千雪,江城,許笙……若大家都能在一處,那此生便沒有什麼遺憾了。”
蕭沐浔将有些傷感的尚婉清摟進懷裡,“天底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千雪許笙都在京城,日後要見并不難,隻是江城……有一事不知他有沒有跟你說過。”
“什麼事?”尚婉清擡頭,清澈的眸子如泉水,膚色如凝脂。
蕭沐浔一時看迷了眼,頭一低吻住那抹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