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太陽收斂起刺眼的光芒,變成一個金燦燦的光盤。
隆山郡公府前,馮遷很難得地出門來迎接客人!
“蕭琮見過隆山郡公!”蕭琮朝着馮遷施禮道。
“太子殿下客氣了!馮某雖然與太子殿下素未謀面,可卻也景仰的很呀!”說話間,馮遷一直在打量着蕭琮。
“能得到隆山郡公誇獎,可真讓蕭某受寵若驚!”蕭琮風度翩翩道。
“太子殿下,老夫已為你備好了酒菜,請!”馮遷笑道。
“隆山郡公,不知你可喜歡夕陽?”蕭琮突然問道。
“啊?”馮遷不知蕭琮為何有此一問。
蕭琮潇灑地笑道:“匆匆世俗,千姿百态,或許今日被衆星捧月般圍繞,但誰又能真正笑到最後?世俗之事如棋,也許隻有獨倚黃昏,才能為心靈減壓,才能抛去一切煩惱,抛去一切無奈與追逐。想必隆山郡公的後花園此時必清靜無比,無人打擾,我們去看看殘陽,聊聊曙光黎明将至,豈不美哉?”
馮遷臉上露出一絲怪異表情:“還是太子殿下考慮周全呀!”
……
“這麼說,你們二人隻是在花園裡交談了一會?”宇文護驚詫道。
“不,準确的說是三個人,還有他的那個表弟!”馮遷糾正道。
宇文護笑了笑:“這個蕭琮還真是有心,來你府上還帶着個小孩子以避人耳目。”
“沒錯,大冢宰!他也是這麼說的。他說既然大冢宰能在陛下與皇太後身邊遍布耳目,誰又能保證我馮遷府上就是一片淨土呢?為了避免隔牆有耳,隻有這樣才是最保險的!”馮遷點頭道。
“想不到蕭琮心思如此缜密,真是不簡單!羽化,你探出這位太子的底了嗎?”宇文護最關心的還是蕭琮的真實意圖。
“大冢宰,我就根本沒有探他的底!”馮遷搖頭道。
“這是為何?”宇文護奇怪道。
馮遷一臉苦笑:“因為我還沒想好如何試探于他,他便不帶絲毫掩飾直截了當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哦?他如何說?”宇文護急切地問道。
“他說他将會作為大冢宰與陛下的中間人,讓大冢宰與陛下各得其所相安無事!”
“各得其所相安無事?這是什麼意思?”宇文護皺着眉頭問道。
“他說他會勸陛下等到大冢宰歸天之後,再提親政,在這之前,他保證陛下不會再有任何動作!”
“那我歸天之後呢?”宇文護追問道。
“周公霍光謹小慎微,尚不知身後事,況乎大冢宰呢?自古輔政之臣能善終已殊為不易,子孫之事隻有聽天由命了!”
“這是他的原話?”宇文護面無表情問道。
“正是!”
“笑話,我與陛下已經相安無事十二載了,何須要他在此指手畫腳?”宇文護冷笑道。
“此一時,彼一時,陛下是忍耐了十二年,可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陛下現在已經不願意再忍,并且已經有所異動,若真到水火不容之時,大冢宰又當如何呢?”
宇文護一臉煞氣:“朝臣與軍隊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不就信他能翻出什麼大浪來?”
“陛下早已成年,親政無可厚非,站着大義,可大冢宰卻沒有退路,若再效仿當年之舉,恐怕真的無法善終了。再說了,就算大冢宰真的行了那廢立之舉,再上來一個新皇帝能比現在的陛下更安分?”
宇文護臉色鐵青,當年自己在三年之内連殺三帝,被天下所诟病,直到宇文邕即位以來,君臣相處了十二年,才算是稍好些。
若自己再廢了宇文邕,那還不被天下唾罵死,至少道義上已經站不住腳了。除非自己當皇帝,可宇文泰那些舊臣怎會放過自己?
宇文護頭疼不已,他放緩了語氣:“羽化,你怎麼看?”
“蕭琮說的句句在理,事實上,他提出的建議也是目前最好的解決辦法了!”馮遷很贊成這個法子。
宇文護沉吟片刻又問:“可是他又能如何保證我們相安無事呢?”
“他說他将會一直留在長安,确保促成此事,直到大冢宰歸天為止!”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陰謀?”宇文護心中還是有些不安。
“他說了不會白做這件事情,他希望大冢宰答應他一個條件!”
“哦?什麼條件?”宇文護目光一閃。
“他說梁國已失江南諸郡,民少國貧,理應給予财物援助,他希望大冢宰借給數州,用來幫助梁國。”
宇文護松了口氣道:“隻要他有求就好,否則此中必有蹊跷。梁國作為我朝與陳朝之屏障,加強它的實力也說的過去。蕭巋有如此太子,算是有福分了。”
“這麼說大冢宰同意了?”馮遷問道。
“我有理由拒絕他嗎?”宇文護歎了口氣,“想我堂堂大冢宰,在一個附屬小國的太子面前,居然占不到半點上風,真是顔面無存呀!”
說到這裡,宇文護臉上顯出一絲戾氣:“羽化,你派人給我死死盯住蕭琮,有任何異常急速報我!”
“大冢宰,有此必要嗎?”馮遷不解道。
“小心駛得萬年船,一着不慎我們就有可能步入萬劫不複之地!”宇文護的語氣中透着一絲悲怆。
……
第二天早朝,宇文護奏請宇文邕,将基、平、鄀三州劃歸梁主蕭巋,以增強梁國抵禦陳朝之實力。
宇文邕聽罷,心中不由暗喜,看來張天健的第一步已經成功了,真不知這小子是用什麼法子,竟然讓老奸巨猾的宇文護上鈎了。
宇文護見宇文邕面露喜色,不知是何意,狐疑地望着他。
宇文邕從宇文護的目光中看出了一絲懷疑,心知自己有些得意忘形,被他看出了端倪,索性笑道:“梁主蕭巋對大周忠心耿耿,将三州劃與梁國既體現了朝廷對蕭巋的體恤,又可增強梁國抵禦陳朝的實力,甚好!甚好!”
看着宇文邕滿臉燦爛的笑容,宇文護心中蓦然一動:他答應的是不是有些太痛快了,這裡面莫非還有什麼蹊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