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歹毒女子
幾乎是下意識的,雲微瀾眼前閃過那幾個跑過去的孩子。
她猛地回頭,卻隻見一名身着彩衣的美貌女子已然揚起手中,鞭亦七彩,在空中甩出一道豔麗流光,朝從她身側奔過的那個孩子揮去。
那孩子隻顧着追逐,正跑得歡快,這一聲呵斥響在傍晚熙攘的人聲與孩童清脆的笑聲中,幾乎瞬間被淹沒,他跑過去,手裡舉着糖人,根本不知索命之鞭已懸在頭頂。
而那女子被一群護衛模樣的人簇擁在中間,旁邊的人根本不知發生了何事,除了就近的幾名攤販。
跑過去,已來不及。
女子眉眼淩厲,鞭子高舉,面對一個才五六歲的孩子,如同有着刻骨之仇,絲毫不留力。
這一鞭揮下,非死即傷。
危急之下,雲微瀾眸中利芒掃過,随手抓起身邊所及之物橫擲而出。
風聲過耳。
去勢兇猛的鞭子一下失了力道,滑過那孩子後背,那鞭梢卻是鑲了截鋒利的精鐵,劃過孩子的衣服,後背頓時破了道口子,所幸天冷穿得厚,沒有傷及肌膚。
那孩子感覺到後背有什麼滑過,吓得大叫一聲,手往後一摸,卻發現新做的薄襖破了,裡面的棉絮都飛了出來,頓時要哭,然而急急回頭之間,入眼的卻是彩衣女子還未收起的兇厲之色,他驚在原地,手中糖人跌落,那哭聲卻是哽在喉嚨裡,怎麼也哭不出聲音來了。
其他孩子聽到叫聲紛紛轉過身來,見此皆有些無措。
邊上的攤販卻是松了口氣,總算,這孩子的命保住了。
執鞭的女子捂着手腕,痛色染了嬌豔的臉,彩衣上墨迹淋漓。
地上,一塊摔碎的硯台。
“是誰?滾出來!”她霍地轉頭,痛得臉色發白,聲音卻蠻橫之極。
她身邊的護衛也算機敏,居然如此輕易就讓她遭了襲擊。
那幾個護衛見主子受傷,生怕被追究失職之罪,又急又怒,順着硯台飛來的方向看過來,正看到一名身着官服的年輕男子收了手,立即一指,“小姐,是他!”
此時,女子也已看清了是誰。
她柳眉一豎,叱道:“竟敢偷襲本小姐,找死!”
不是找打就是找死,雲微瀾聽得笑了。
“敢情這王法是你定的,你說死就死。”她彈去指尖沾染的一點墨汁,姿态悠閑,眸色卻冷,“你知不知道,剛才你那一鞭子下去,傷的就是一條人命?”tqR1
“那又怎樣?”彩衣女子踞傲冷哼,“撞了本小姐,就該死!”
那孩子原本不知發生了什麼,此時才知道自己因為什麼招惹了禍事,也才知道剛剛差點就沒了命,頓時眼淚流得更兇,身子也止不住發起抖來。
“好大的氣派!”雲微瀾嗤地一聲笑了,眼角餘光裡見那幾個孩子吓得不敢動彈,便悠悠轉身,負手往前走,“大爺我懶得跟你這不講理的潑辣婆娘一般見識,走了。”
彩衣女子聽到這話,臉都氣黑了。
“想走?想得美!”她撿起地上的鞭子,顧不得教訓那孩子,喝道,“抓住他!”
那些護衛立即便追了上來。
雲微瀾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如此,那些孩子才安全。
身後有勁風襲來,帶着絲絲的聲響,應該是飛镖之類的暗箭,她神色一凜,回身之際伸手就要去接,卻見射來的那器物泛着暗黑之色,竟是有毒。
如此歹毒。
一出手,便是要人命的打算。
而此刻,接,肯定不能接,讓,卻也不能讓。
此時街上行人衆多,雖然因為這突發的狀況退往兩邊,可仍然難免會傷到别人。
更何況這暗器上還塗了毒液。
身子一個倒仰,身軀彎成了一個半弧,雲微瀾抓過身邊一個菜刀攤子上的菜刀,迎着那暗箭便是一拍。
這一拍,蘊了她現有的内力。
隻聽“當”地一聲清響,那暗器方向陡轉,朝着來路射了回去。
後面,那彩衣女子正帶着那些護衛追來。
“小姐當心!”見射出去的暗器居然被擋了回來,而且筆直如線,那些護衛皆是一驚,沒想到一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書生居然會有些身手,連忙将女子護在身後。
“啪!”空氣中一聲響亮的鞭聲,那女子忽然揮出手中彩鞭,對着那暗器直直甩了出去。
暗器被擊落,在落地發出出“叮”的清響。
這女子看着跋扈,這一手鞭子揮得倒有幾分真本事。
雲微瀾的眸光往那鞭子上多看了一眼,倏地眸子一眯――剛才沒注意,此刻才發現那鞭梢上的精鐵顔色發烏,竟然也是塗了毒的。
幸好。
幸好她剛才出手及時,幸好那鞭子隻劃破了衣服,否則那孩子必死無疑。
彩衣女子被擊傷手腕,剛才逞強揮出一鞭,卻是痛得有些受不住,更是大怒,“都傻愣着幹什麼,把他拿下!”
“你們是哪個府裡的?”雲微瀾也不想走了,“如此視人命為兒戲,就不怕被官府治罪?”
一出手就是要人命的黑招,她原先就對那彩衣女子的霸道無理上了火,如今更是想給她個教訓。
“治罪?”那彩衣女子仿佛聽了多好笑的笑話,揚起下巴對那些護衛道,“你們聽聽,他居然還想給本小姐治罪?”
那些護衛都笑了起來。
“我們小姐是你們皇帝的座上賓,你卻說什麼治罪,還有更好笑的嗎?”其中一人道,“要說治罪,到時候治的也是你。”
“就是,今日你敢傷我們小姐,定要你付出代價。”
譏諷聲此起彼伏,那彩衣女子的眼梢斜斜往上吊着,眼裡盡顯高傲優越,斜眼看她的神情就如同在看一隻自不量力的螞蟻。
“哦?”雲微瀾微微眯起了眼,“座上賓?”
還你們皇帝,我們小姐……
要這麼說來,這些人不是大魏的?
“小敏。”在這哄笑聲裡,在她的深思之時,一道略顯陰沉的聲音響起,“說了讓你在客棧裡待着,怎麼跑到街上來了?”
此人聲音一出,那些護衛便立即收了笑,規規矩矩地站到一邊,似乎對來人極為忌憚,“大公子。”
雲微瀾循聲回頭,卻見一名黑袍男子往這邊走了過來,長相俊美,頗有風流之姿,然而,雖然面帶笑容,那雙眼睛卻有種讓人不舒服的感覺。
不知怎麼形容,就像下着雨的夜,一個人走在潮濕幽暗的樹林子裡,卻總覺得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暗暗窺視的視線在看着你。
但再看過去第二眼時,那種感覺又似乎不見,仿佛那隻是她的錯覺。
被喚作小敏的彩衣女子一愣,随即撇了撇嘴,“就許你出來找樂子,不許我出來玩玩?”
“既是出來玩,怎麼又惹了是非?”男子噙着笑,朝雲微瀾望來,并着重在她那身官服上看了一眼,笑道,“舍妹頑劣,望大人海涵。”
“看上去,公子倒是比令妹要懂禮得多。”雲微瀾把玩着手裡的菜刀,掏出一小塊碎銀扔給那個攤主,“大哥,這把菜刀我買下了啊,錢不用找了。剛剛那暗器上有毒,要賣給别人,你可是要給人償命了。”
“哎喲喲,多謝雲大人。”攤主收了銀子,想想又覺得這銀子都能買三把菜刀了,心裡過意不去,便對那男子道,“這位公子,您可要好好管管您家這位小姐,要不是雲大人身手好,剛才可是要被這位小姐害了命了。哦,還有,那個孩子……”
他指了指遠遠站着沒有離開的那幾個孩子,“那孩子就不小心撞了這位小姐一下,小姐就要拿鞭子抽他,若不是雲大人出手,這孩子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
“哦?”那男子含笑看向彩衣女子,“小敏,是這樣麼?”
“是又怎樣?”那小敏對他也似乎有着顧忌,但也隻是短短一瞬,她便擡起下巴道。
“那就是你的不對了。”男子微微收了笑意,“過來,跟這位雲大人道個歉。”
“憑什麼?”小敏一聽沉了臉,氣惱,“大哥,你出來的時候母……母親跟你說的話,你都忘了嗎?母親讓你好好照顧我,不能讓人欺了去,可你一到京都就把我扔在客棧,自己跑出來痛快,我幹巴巴一個人能待得住?如今有人欺負我,你非但不幫我,反倒合着外人來要我道歉,這算個什麼事?你看看我的衣服……”
她把身上那一片墨迹給他看,又伸手右手,刷地一下拉起袖子,“你再看看我的手,疼得都使不了鞭子了,就他給害的!”
她也不避諱周圍的目光,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臂,手腕處那塊青紫尤為顯眼。
男子不答話,轉眸看向雲微瀾。
“她要抽那個孩子,當時情況緊急,顧不了那麼多。”雲微瀾懶懶地道,“一隻手腕跟一條命比起來,分量就輕得多了。”
“原來如此。”男子眸光一閃,轉而看向他妹妹,“這麼說來,是你傷人在先,不能怪别人。”
“你……”小敏咬牙,“有你這樣做哥的嗎?盡幫着外人。”
“正因為我是你哥,才跟你說這些。”
“我不稀罕!”小敏狠狠瞪了雲微瀾一眼,扭身就走,“掃興,回去!被人一攪合,逛街的興緻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