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身份
“小姐!”那些護衛看看小敏,又看看男子,不知是跟還是不跟,“公子……”
男子揮了揮手。
護衛們連忙跟了上去。
“舍妹驕縱,多有得罪,不如由在下作東,去前方酒樓喝一杯,以作賠罪?”
男子似乎誠意邀請,雲微瀾擺了擺手。
“喝酒就算了,不過……”她看了眼那幾個縮在一邊偷偷看過來的孩子,唇角微挑,“那孩子的新衣破了,回去恐怕要受大人責罵。哦,還有糖人也掉了。”
男子看着她,擡了下手。
“是,大公子。”他身後,一名侍衛快步走向那孩子,将什麼東西放到了那孩子手裡。
那東西在剛剛亮起的燈光下銀光微微,是一整錠銀元寶。
雲微瀾看着這男子舉手投足間透出來的氣派,微微眯了眯眼。
“哦忘了,剛剛還借用了那邊一塊硯台。”她朝旁邊一家賣筆墨的攤位一勾下巴,說得自然無比。
男子目光微爍,再是一擡手。
他身後的侍衛皆露出吃驚之色,卻不敢怠慢,給那筆墨攤送了銀子過去。
“公子爽快。”雲微瀾輕輕一笑,拱手告辭。
那男子亦拱手,揚唇道:“雲大人,後會有期。”
一句平常的客套,聽在耳中卻似别有深意,雲微瀾卻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卻見他一側薄唇輕勾,蘊出一絲邪氣。
眉目不動,她轉身徐步而行,身後一道目光一直未散。
她走出數步,忽然回頭,那男子仍站在原處,暮色沉晦,燈影稀薄,那一雙眼睛陰冷若夜,落在身上如浸了冬雨的濕衣,十分不适。
哪怕,他還笑着。
她冷冷一笑,拂袖而去。
本無真心,何以邀約?不過是懷着一些不可告人的龌龊心思,自以為表現得無懈可擊,可惜她的直覺向來敏銳。
“京都果然是個有意思的地方。”臨街一座茶樓上,一名錦衣男子臨窗下望,輕聲而笑,“人,更有意思。”
他身後的侍衛互視一眼,“可要屬下将人去帶來……”
“不必。”男子眸光輕随那抹健步而行的身影,緩緩飲了口手裡的茶,“相逢不如偶遇,刻意而為,就沒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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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微瀾拐進巷子的時候,天色已黑,但仍一眼看見停在自家門口的那輛馬車。
它就安安靜靜地停在牆邊,就像那個人,低調地華貴着。
來了麼?
她一笑,加快了腳步,推開虛掩的大門,大步往裡走。
才走兩步,心中忽生警覺,視線太黑,往常小白菜總是在門邊挂一盞門,以防她看不清扭傷腳。tqR1
夜太靜,不聞半絲聲響,她卻眉色驟冷,頭未回,身子已猛然一個回旋,滑入掌心的匕首揮出。
寂靜無聲。
隻有一人衣袖輕曳,指如拈花,捏着她握匕的手腕,把着她在半空中劃了個圈,那人低聲一笑,低沉悠揚之音回蕩在這門庭間,“小八,你是想謀殺親夫麼?”
不用他出聲,雲微瀾便已辨認出那抹熟悉的身影,還有随風蕩來若有似無的淡香。
“搞什麼鬼!”雲微瀾氣不打一處來,“吓唬人很好玩嗎?就不怕被我一刀砍死!”
誰會想到尊貴隽秀的安平王會躲在人家門後面,玩這種不成熟的小把戲?
說出去都沒人信。
甯可相信天上有豬在飛。
“這不是等你等得太無聊了麼。”文璟放開她,轉而握住她的另一隻手,笑吟吟道,“我都等了快半個時辰了,就等着你回來一起吃飯,小白菜說今早你出門時特意跟你講過要炖你最愛吃的紅燒肉,這肉都炖爛了,也沒見你回來,莫不是忘了不成?”
“怪不得你這個大忙人今天會過來,原來是聞着我家肉香了。”雲微瀾沒好聲氣地收起匕首,“我可告訴你,這肉就炖了兩個人的量,沒你的份。”
“是麼?”文璟牽着她往裡走,眸光卻盈盈落在她臉上,似乎對她的話并不以為然,唇邊那笑意卻是濃了。
“你看我幹什麼?”雲微瀾被他笑得有點怪異,擡手摸摸自己的臉,“長花了?還是長草了?”
“花花草草沒長,哀怨之氣倒是長了不少。”文璟一笑,“嗯,最近是忙了些,見的面有點少,但我不也有些個晚上來看過你麼?”
“我是這麼矯情的人麼?”雲微瀾見他把意思曲解成這樣,頓覺跟他說什麼都白費。
這個男人,絕對有本事把人氣死。
“瀾哥哥,你回來了!”進了院子,小白菜正抱着福來與初一玩耍,見她回來立即笑彎了眼,把福來交給初一,“我去端菜。”
“我跟你一起去。”初一随手把福來遞給站在一邊的文二。
文二扯了下嘴角,不太情願地伸出手去。
福來卻比他更不情願,四爪一蹬,便朝文璟懷裡撲去。
文二耷下的嘴角立馬上揚,他就猜到會是如此。
雲微瀾看着福來縱入文璟懷裡,再看看一左一右站在飯廳門口兩邊跟守門神似的文二與文七,“唷嗬”一聲,“今兒個人到得這麼齊啊,鼻子都很靈嘛,知道我家有肉吃。”
這回别說是文二,就是石雕一樣的文七嘴角也抽了一下。
敢情安平王府已經窮得連肉都吃不起了,要腆着臉到别人家蹭肉吃。
初一和小白菜動作很快,片刻就把菜飯都端了過來,雖說做好時間比較久了,但一直在鍋裡熱着,端上來的時候還冒着熱氣。
雲微瀾聞着那肉香就餓了,直接在位子上坐了下來,再一看,那倆門神還在門口守着,便沖着兩人道:“都坐下來,一起吃。”
文二咽了口口水,眼角往後瞟了一眼,沒搭腔。
沒有文璟發話,他們隻能站着,雖然平時在安平王府裡頭也很少遵守這種規矩。
“都過來坐吧。”文璟并沒有去看他們,隻是夾起一塊紅燒肉放進雲微瀾碗裡。
文二這才呵呵一樂,扯着文七進去。
飯桌上的氣氛很融洽,都是最親近的人,有什麼聊什麼,很随意。
“那些使臣什麼時候能到?”吃到一半,雲微瀾問道。
“按照他們先遣來的信上所說,應該過兩天就能到。”文璟道,“南疆離京都較遠,又要經過水路與陸路,路上耽擱的時候會久一些。西域與北漠要近些,而且不需要水陸之間交換,行程就會快得多。據他們信上所寫的日子,南疆使臣早西域北漠半月便出發,照此推算,此三國到京都日期會很相近。”
雲微瀾又問:“最近京都各處城門的把守是不是寬松了?”
“比前些日子要寬松些,但暗哨也有不少。”文璟笑看着她,“怎麼突然關心起這些來了?”
雲微瀾一手拿着筷子,一手端着碗,沉吟了片刻,繼續扒飯。
“不是我愛關心,而是我懷疑,這些所謂的過兩天到,其實已經到了。”
除了她,其他人皆停了筷子。
“怎麼說?”文璟知道她從不會憑空猜測,必是察覺了什麼端倪。
雲微瀾把街上的事說了一遍。
“其他國的使臣我不敢說,但這兩人的來曆我至少有一半的把握。”她道,“南疆盛産毒物,南疆人也善用毒。他們雖然沒有使出多厲害的毒物,但在使用的兵器上都塗了毒液,可見慣用毒。”
而且,那女子手上的鞭子,還有那男子的眼神,總讓她聯想起她最不喜歡的一種生物——蛇。
蛇牙裡所藏的毒液,往往緻人性命。
“僅憑兵器上塗抹毒液這一點,還不能确定那兄妹倆就是南疆人。”文二插嘴,“南疆人是愛用毒,但有些不正派的江湖人也會在兵器上用毒,不足為憑。”
江湖人?
雲微瀾想起那男子的做派,搖頭,絕非江湖人。
他雖然在她面前刻意表現得謙遜有禮,但無法掩飾那種天生貴氣,況且,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你說,那男子叫那女子什麼?”一直沒有開口的文璟忽而問道。
“小敏。”
“那就是了。”文璟唇邊笑意料峭,“南疆王有一女,自幼愛逾珍寶,容顔明豔動人,尤愛彩衣,尤愛使鞭。而她的名字,正有一個‘敏’字。”
“特敏?”文二腦海中頓時蹦出一個名字,“南疆王室,烏爾家族的烏爾特敏?”
“那麼,她的哥哥,被稱為大公子的人,便應該是烏爾那蘇。”初一沉靜地道。
“初一你搶我話,剛剛我還沒說完呢。”
初一淡看文二一眼,繼續安靜地吃他的飯。
“送來的信裡并未提及他兄妹二人,倒是沒想到,他們早已到了京都。”文璟擱下碗筷,以手支額,慵懶的态度裡眸光微涼,“不随出使團一起同行,而是改換衣着不顯山露水地先入京都,不要告訴我,他們隻是因為迫不及待想要領略此地風光。”
“據說那蘇那人在南疆極有威望,南疆王有意将王位傳給他。”文二緊皺着眉頭,“他們光明正大來也就罷了,這麼偷偷摸摸算什麼。”
“你操什麼心。”雲微瀾看他一眼,“天塌下來還有皇帝頂着,要真有什麼事,那也是皇帝的事,咱們管那麼多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