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年少肝膽雄(2)
“再者,回纥磨延啜可汗退位,讓位給葉護可汗,磨延啜可汗願意與諸位部族首領前來長安朝拜大唐皇帝陛下,這正是回纥與我大唐兩國友好的體現,骨雲公主莫要受人挑撥,鑄下大錯。你個人因此獲罪事小,破壞兩國交好事大。你速速帶人退回回纥,孔某一定會向陛下奏明,念在你不懂規矩的份上,饒了你這一回。”孔晟的聲音雖然平和,但卻隐含殺機。
骨雲冷冷一笑:“孔晟,你這賊人!本公主要面見大唐皇帝,控訴你的累累罪行!你先是炮轟賀蘭堡,讓我回纥數千将士無辜殒命,接着用武力威逼我父汗退位……如此種種,你還敢說回纥與唐朝友好結盟嗎?死在你陰謀詭計下的回纥勇士決不答應!”
孔晟眉頭一簇,神色陰沉了下來。他終于可以斷定,骨雲這一趟闖到長安來,背後肯定有高人在操控指點。看看骨雲說的這些話,原來她故意選擇在這個關鍵節點鬧起來,目的竟然是為了面見大唐皇帝,然後借題發揮,向孔晟發難。
這種心機和謀慮,單憑骨雲,是不可能的。
孔晟剛要反駁幾句,卻聽不遠處皇太子李豫高聲呼道:“來者可是回纥公主?本宮大唐皇太子,上前一見!”
李豫突然橫插一杠子,孔晟馬上就意識到,這位一直蠢蠢欲動的東宮太子,肯定不會放過這種打擊自己的機會。不過,孔晟做事向來滴水不漏,也講究一個問心無愧,這事既然他做了,反正威逼回纥可汗退位的事遲早也會曝光,瞞是瞞不住的,所以也不怕什麼。
孔晟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他索性撥轉馬頭繼續前行進城,根本不管眼前這些回纥女兵,既然你李豫要跟骨雲相見,那就見吧,老子倒是要看看,你們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
孔晟徑自進城,看得李泌和杜鴻漸等人眉頭緊促,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南霁雲也有些無奈,他心道大将軍啊大将軍,你應該留下,不能任由那回纥公主在太子殿下面前的一面之詞啊,以李豫的性情,他肯定會大包大攬,為回纥公主骨雲創造面見皇帝的機會。
而讓這回纥公主見了皇帝鬧騰一番,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麼是非來。
見孔晟神色狂傲竟然不顧而去,李豫心頭更加惱火。他陰沉深邃的眸光在眼前這個身材健美曼妙姿容不俗充滿着異域風情的美貌回纥公主,心頭突然泛起一絲絲的旖念。
客觀的說,李豫不是好色之人,作為大唐皇太子,他什麼樣的美女沒有見過,身邊佳麗無數都當紅粉骷髅。但還是生平第一次,他竟然生出了某種上位者男人的沖動,要将這回纥女子據為己有。
這種感覺很難用語言來形容。
李豫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下各種蠢蠢欲動的心思,放緩神态,面帶微笑,盡量用平和的語氣笑道:“本宮乃是大唐儲君,公主有什麼話可以跟本宮說,若是有必要的話,本宮可以帶公主進宮,面見父皇。”
李豫這種緊盯着她看、深邃目光在她曼妙身形上來回逡巡的姿态,讓骨雲有些不太舒服,甚至可以說有些羞惱。若不是她别有用心,以她的性情,早就不給李豫什麼好臉了。
骨雲翻身下馬,向李豫行了一禮:“太子可知孔晟在靈武的諸多惡行?”
李豫嘴角噙着一絲笑容:“本宮不知,公主不妨細細将來,本宮将洗耳恭聽!”
……
孔晟返回長安侯府,屁股還沒有坐熱,南霁雲就急匆匆闖進府來,聲音複雜道:“大将軍,陛下已經傳诏,今晚在麟德殿設宴為回纥磨延啜可汗一行接風洗塵,滿朝三品以上官員悉數入朝,大将軍也在其列。”
孔晟哦了一聲,這沒什麼好奇怪的,磨延啜進京名義上是朝拜大唐皇帝,雖然他是退位的可汗,而且他的退位明顯是被逼無奈,但對于皇帝來說,這面子上的功夫和禮節要做足,一定要通過這種形式将回纥與大唐友好的氣氛烘襯下去。
所以皇帝的行為,孔晟早有所料。但很明顯,南霁雲着急前來,說的肯定不是這事,而是與回纥公主骨雲有關。
果然,南霁雲壓低聲音道:“大将軍,末将方才所見,太子殿下将回纥公主帶進宮去,據說是要面見陛下,末将以為……大将軍應該及時進宮,免得陛下聽那回纥公主和太子殿下的一面之詞……”
孔晟沉默了下去。
南霁雲有些發急:“大将軍,太子殿下和那回纥公主進宮多時,遲則生變,還請大将軍早作決斷。”
孔晟深吸了一口氣,笑了笑道:“南八,無需緊張,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磨延啜退位讓賢,就是我刀兵相加逼迫所為,這是事實,沒有什麼好回避的。這回纥公主受人撺掇,找上京來,正好被太子利用,無非還是想要給孔某臉上抹黑。”
“不過,我又怕的什麼?任憑太子去折騰,我倒是要看看,陛下會怎麼做。”孔晟擺了擺手:“南八,你且更衣,一會随我進宮參加陛下的盛宴。至于别的,靜觀其變就好。”
南霁雲搓了搓手,有些無奈,隻好退了下去。他是一番好意,但奈何孔晟自有主張。他本來以為孔晟要立即趕進宮去,在皇帝面前解釋一二,避免皇帝聽信了回纥公主的一面之詞,導緻孔晟此番非但無功還要獲罪。
但對于皇帝的心思,孔晟比誰都清楚。
李亨表面上看是一個優柔寡斷之人,性格綿軟,實際上他心内自有鋒芒,隻是輕易不會表現出來罷了。這從他暗中建立影衛和一步步打壓李豫的行動就能看出端倪。事實上,他做太子時受盡了老皇帝的“折騰”,數十年生活在生與死的邊緣,長期壓抑不安,如今好不容易苦盡甘來掌控天下,他對自己的皇位和皇權看得很重很重。
皇帝不是傻子,他自然很明白,如果要怪罪孔晟,那就意味着要放還磨延啜和回纥各部族首領,那也就意味着孔晟這一次的煞費苦心營造出的回纥歸唐的大好局面前功盡棄毀于一旦。而皇帝也一定清楚,磨延啜等人返還回纥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回纥與大唐的盟約被推倒,回纥人的威脅再次加重,甚至會帶來回纥人更猛烈的報複。
所以皇帝更看重的是結果,而不是過程。
至于孔晟采取了哪些激烈的手段,皇帝本來就不想知曉,有些事情裝糊塗比較好,尤其是他作為大唐皇帝,面對回纥要擺出一副上國天子的仁義風範。
孔晟的行動如何,實際上是有皇帝默許和暗示成分的。比如說孔晟索回賀蘭堡,皇帝沒有明說卻以一道秘密诏命的形式加以暗示。否則的話,皇帝為什麼要将靈武軍政要務暫時交由孔晟全權處置呢?
再者,若不是皇帝早有思想準備,他又怎麼可能默許孔晟随軍攜帶十門神威無敵大将軍炮呢?要知道,孔晟可是和親去的,不是與回纥作戰。
隻是孔晟做得比皇帝設想的好多了,結果理想到一個不能再理想的程度。
因此,這些蛛絲馬迹,這些彎彎繞繞,這些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事兒,朝野上下包括皇太子李豫在内,沒有一個人看破,隻有孔晟心知肚明。
既然如此,那就讓皇太子李豫去鬧騰吧。李豫越是這樣針對他,孔晟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就越加穩固,李豫或許是當局者迷吧,竟然沒有看透這一點。至于這回纥公主骨雲,孔晟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麼人在她背後操控。
這人不可能是葉護。最大的可能,或者就是骨咄祿或者移地建的心腹吧?
對于皇帝的心思,孔晟揣摩得極透徹。
這個時候,李豫已經帶着骨雲進宮求見皇帝,但皇帝在禦書房内卻閉門不見,隻是讓太監傳出話來,讓回纥公主一并參加今晚上的國宴。
李豫無奈,隻好帶着骨雲去了自己的東宮。
皇帝緩緩起身,扭頭望向了朱輝光,淡淡道:“朱輝光,朕聽聞,這回纥公主是磨延啜的義女,今日突然帶着數百人闖進長安來,當衆喧嚣,向孔晟興師問罪,還要見朕,你認為她要跟朕說什麼呢?”
朱輝光心頭凜然,他知道其實這長安城中的一舉一動都瞞不住皇帝,皇帝身邊的影衛幾乎是無處不在,各種消息通過各種不為人知的神秘渠道傳遞進宮,第一時間到皇帝案頭上。有些事,連朱輝光都不知道皇帝是如何與影衛、與外界通傳信息的。
“陛下,奴婢不知。奴婢也是方才聽說,太子殿下帶了回纥公主進宮,要見陛下告長安候的禦狀。”朱輝光斟酌着自己的言辭,小心翼翼道。
在這種事情上,尤其是關乎皇太子李豫,他不得不謹言慎行,免得說錯話,引起皇帝不滿,同時也得罪太子。
“朱輝光啊,你說孔晟到底在靈武做了些什麼呢?竟然能逼得回纥可汗退位,還願意帶着回纥各部族首領來長安作為人質,這可不是一般的手段。”皇帝突然輕輕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