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我愛你
唐大公子小聲道:“那個…葉小姐,就是葉小嬌,你知道除了葉府外,她還會住在哪嗎?”
“葉小嬌?住哪?這個我不太清楚,”紀子期有些奇怪,“你找她有事?要不我幫你去問問?”
“不用了。”唐大公子忙擺手,神色似有些窘迫,“不是很重要的事,我自己去問。”
紀子期再次奇怪看他一眼後,走到了耶月哈面前,“耶師兄。”
“哈哈,紀師妹,恭喜你,你這次三等術師的晉級考試通過了!師兄一想到有個術師是我同門師妹,都覺得面上有光。”
耶月哈笑得一口白牙,“不過師兄我也不差,這次也通過了二等術生的晉級。”
“恭喜你,耶師兄!”紀子期笑着道賀。
在同所有人的一一叙完舊後,紀子期回到了蔣靈身邊。
面對那張張熟悉親切的臉,整個人仍如同在雲端般,快樂而又不真實。
每一份真摯的祝福,每一個真心的微笑,形成一幅隽永的長畫卷,生動而靈活。
就這樣永遠地刻在紀子期心中,成為她一生中難以忘懷的珍貴畫面。
一番觥籌交錯後,天色已沉,衆人開始告辭離去。
陡見時的激動與難以置信的淚水,在此刻全化成了戀戀不舍與感傷。
特别是從天順專程過來的程清幾人。
然而離别終須要離别,在微醉眼淚與祝福中,紀子期送别了幾人。
熱鬧過後,更顯冷清。
蔣靈看着失魂落魄身形搖晃的女兒,忍不住道:“小雪,杜峰還在等着你。你與他出去轉轉,平複一下心情。”
而後又忍不住叮囑道:“不要做什麼出格的事,早點回來。”
今兒個十六,月很圓,天很冷。
有些微醉的紀子期身子軟得厲害,靠在杜峰懷裡一動不動。
兩個有情人難得在獨處的時候,選擇做一件浪漫的事情:坐在屋頂看月亮。
月亮又圓又大,清清冷冷,隻是模模糊糊的,有好多個重影。
明月亘古不變,古今皆一樣,她卻已不知跨越了多少的年代。
紀子期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觸摸。
摸自然是不可能摸得到的,她微眯着眼,透過手指間隙,看着那因被手指隔開而分成了幾截的殘月。
手指不停分分合合,從指縫間看到的月亮不停變大變小,她像個孩子找到新奇的玩具般,咯咯地笑。
身後的杜峰眉眼挑着笑,眼裡的深情與寵溺像海水一般源源不絕,又似天上明月般亘古不變。
他心中歎道:這個小人兒,真想将她永遠擁在懷裡不放開。
今日生辰宴,紀子期略喝得有些多,此時酒勁上來後渾身發熱,身後男子的兇膛亦是炙熱,被披風包着的她忍不住想鑽出來。
“别動!”身後男子沉聲道:“小心掉下去!”
原來在屋頂啊,怪不得覺得今晚的月亮離她特别近。
她乖乖地躺好不動,嬌聲道:“熱。”
杜峰将披風散開,隻雙手緊摟着她。
“杜峰,你說,這人要是永遠都能在一起,不分開該多好啊!”輕輕柔柔的聲調。
身後男子溫柔如水,“嗯,我們以後會永遠在一起不分開。”
“我說的是和程清她們。”紀子期有些不滿,嘟着嘴道。
說完後突覺倦意襲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杜躲在眼裡的寵溺好似要溢出來,“我知道,成婚以後,我們每年去一次天順見她們可好?”
“真的?”明媚雙眸裡的黑珍珠在星光下發着光,比這世上最貴重的寶石還要珍貴。
杜峰輕輕點頭,聲音柔得像春日裡的風,“要是一次不夠,咱們去兩次三次也成。”
紀子期咯咯地笑,擡頭在他下巴處落下一吻,然後雙手摟住他腰,鑽到他給懷裡,臉貼在他兇膛,雙眼微眯,低聲喃喃道:
“杜峰,你真好!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杜峰,我愛你!”
我愛你!也許我早就愛你勝過了愛我自己!
懷抱太暖,身後的男子太讓人安心,紀子期陷入睡眠前,腦子裡閃過的是這兩句話。
杜峰整個人瞬間僵住了。
不是因為懷中人兒柔軟香甜的身子,還有帶着淡淡酒意的迷醉。
而是因為那句“我愛你!”
古人在情感的表達上向來含蓄,杜峰亦不例外。
他可以霸道地說“我要娶你做媳婦兒,我想要和你睡覺覺”,來間接表達他對她濃到不知如何是好的歡喜。
但他從未開口說過“我喜歡你”或“我愛你”,來直接表達他的真心。
而就在剛剛,紀子期的一句“我愛你”像驚雷一樣,炸到了他的心靈深處。
杜峰若有所思,以前的期期對他百般抗拒,或許隻是因為他從未直接的讓她看到他的真心。
懷中的人兒一動不動,呼吸均勻綿長,看來是已經睡着了。
杜峰低頭輕吻她發頂,也不管她是否能聽到,不斷柔聲重複:“期期,我也愛你。我愛你,期期。”
那低語聲好似單調循環的音符,組合在一起織成了這世上最優美動聽的曲子。
那曲子随着夜風飄蕩開,然後鑽入了紀子期的夢中。在杜峰看不到的地方,懷中人兒的嘴角不自覺地翹起。
夜已深,明月愈發清冷,杜峰的心中卻火熱一團。這樣的畫面和場景,他真希望能一直到地老天荒。
隻是出門前,他答應了嶽母大人要将她早點送回去。不得已,杜峰将紀子期抱起,縱身一躍,跳下了屋頂。
——
早上被蔣靈喊床聲叫醒的紀子期,在頭痛兇悶中坐起了身。
她揉着太陽穴,難受地眉頭緊皺,這個身子的酒量,也實在太差了些。
與去年生辰醉酒後腦子裡短暫斷片不一樣,今日的紀子期清清楚楚地記得昨日所發生的每一個片段。
所聽到的每一句話,以及所見到的每一個人的音容笑貌。
當然,也有她沉睡前的告白:杜峰,我愛你!
唯一讓她覺得有點可惜的是,不知道杜峰那厮聽到她的告白後,是何反應。
而且,她當時已經快睡着了,想必聲音小得很,也有些不清楚,那厮聽到了嗎?
要不下次她與他都清醒的時候再說一遍好了,紀子期心中暗自下了決定。
早上蔣靈煮了酸酸辣辣的解酒湯,紀子期喝了一大碗出了身汗後,頓時全身清爽不少。
“小雪,昨晚你太爺交待娘轉告你,讓你今日去術師協會一趟。”蔣靈邊收拾碗筷邊道。
“術師協會有什麼事嗎?”紀子期擡頭,不解問道。
蔣靈道:“你三等術師考試合格以後就是朝廷官員了,每月可享受俸祿,這證書發放自不比先前的術生證書,是由朝廷委派你太爺親自給你頒發。”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娘,我知道了。”
商行會議後,杜樂又恢複了車夫兼保镖的工作。
他站在馬車旁,恭敬地看着紀子期上了車後,将她送到了術師協會。
古學堂裡,蔣大師和古夫子等人已經在等着她了。
“太爺,古夫子,對不住,讓您們久等了。”紀子期連忙行禮道歉。
古夫子樂呵呵道:“小雪,夫子還嫌你來得太早了。你要是再來晚點,夫子就可以多聽聽蔣大師的教誨了!”
要說這次的術數晉級考試過後,最春風得意的,莫屬古夫子了。
他門下的學生之一,紀子期以十六之齡,晉級成為三等術師,成為黎國有始以來最年輕的術師,而且是唯一的一位女術師。
學生之二耶月哈,晉級成為二等術生,二十多的年紀,也是術數界的佼佼者。
門下小厮容若和範同,同樣晉級成為二等術生,正式拜在了古夫子門下,成了紀子期的同門師弟。
而兩人年紀均在十八左右,在各自家中遭遇大劫後,仍能沉着進取,取得如此矚目成就,除了自身的努力和天賦外,古夫子自是功不可沒。
一時之間,古夫子名聲大噪,更甚當年數倍,古學堂的小厮職位人選,更成了京中最熱門和最關注的事件之一。
不少大戶家中有子侄術數有些天份的,都謀劃着想送進來做個小厮。
容若和範同拜在了古夫子門下,按先來為長的規矩,他二人得喚紀子期一聲“紀師姐”。
容若的一聲“紀師姐”喊得輕松自然,他雖年紀略長過紀子期,但現在的紀子期無論才能與級别都在他之上。
再加上先前公主樓倒塌之事,若不是紀子期順利解決,他大哥容禛哪是被免職這麼簡單。
因而容若早就對她心悅誠服,喊得毫無壓力。
隻是範同就有些尴尬了,論輩份,他是她的小表叔。
先前沒拜在古夫子門下時還略好些,在術師協會裡,他喚她紀術生,她直呼他名。
如今她要喚他範師弟,他則喚她紀師姐,可真真是讓他不自在的很。
紀子期也不自在的很,可沒法子,隻得硬梆梆道了一句:“範師弟,恭喜你!”
好在這裡衆人都知曉二人的身份關系,打過招呼後,立馬地轉了話題。
蔣大師擺正姿勢,嚴肅道:“小雪,今日接受了這三等術師的證書後,以後就是朝廷官員之一。
享受朝廷俸祿,亦得接受朝廷管制。望你日後發揮你之所長,盡忠盡職,鞠躬盡瘁,為陛下分憂,為百姓謀福!”
“是!太爺!”紀子期對着證書恭敬一行禮,然後手舉過頭,從蔣大師手中接過了三等術師證書。
将證書交給紀子期,蔣大師又對着新晉級的耶月哈容若範同三人,講了幾句勉勵的話後,離開了古學堂。
幾人神情莊重地送走了蔣大師。
紀子期也準備告辭了,她今日還計劃去戶部林大人那,了解一下關于各商行對修路之事的反饋。
容若站起身,“紀師姐,我送你。”
紀子期不疑有他,随着容若一起走出古學堂。
“紀師姐,”容若清秀的面容上忽地浮起一片紅雲,“上次來找你的那位楊小姐,是哪家的千金?”
楊小姐?楊功?掌珠?紀子期想起從皇宮出來沒多久,掌珠扮成楊功來找她的情形。
“容師弟,你說的可是上月初來找我的那位楊公子?”
“嗯。”容若紅着臉輕輕點頭,“那位楊公子一看就是女扮男裝,稱楊小姐比較合适。”
“你…找她做什麼?”紀子期小心翼翼問道。其實她看他神情,心下已有些了然。
容若的面更紅了,“師弟對楊小姐一見傾心,想着若是高攀得上,便尋媒人上門提親,若是高攀不上……”
後面的話不言而喻,因為此時容若的神情已轉為了緊張不安。
若是高攀不上,自是不能高攀,隻是那個美麗的女子,已像烙印一般印進了他心底。
容若心底明知能讓能讓古夫子和紀子期都禮讓的女子,其身份自是不同尋常,然而,他還是抱着一絲僥幸問了出來。
他想着,如果真是高攀不起,讓他知道她是誰,讓他有機會默默關注她,知道她幸福快樂也就夠了。
可是,紀子期卻連這微小的希望也不能給他,她歎口氣,輕觸一下容若的肩膀,“容師弟,她…不是咱們能高攀得起的。”
容若的面色急劇蒼白,連身份都不能透露,那到底是高不可攀到了何種程度?
紀子期心下歎息,先不說兩人配不配的問題,掌珠的身份豈是她能随便透露的?而且,容若知道了又能如何?
黎國與西羌已經開始正式談論聯姻事宜,隻待一切細節談妥後,擇日便會公布天下。
容若知道了,也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紀子期看着容若瞬間跨下去的背影,搖搖頭,出了術師協會的大門。
戶部裡,林大人正在與唐大公子讨論修路的各種細項。
按理說,以林大人的身份,根本無需與一民間商行大當家之子會面。
不過一來此次唐氏做為第一個響應修路政策的商行,林大人覺得有必要給其長長面子,也讓天下衆商行知道朝廷對此事的重視與決心。
二來唐大公子曾是術數大賽獲勝的棋林學院學生之一,又是自家得意的曾外孫女紀小雪的朋友,林大人對他也甚有印象。
于是,原本不需要親自出面的林大人,主動召了唐大公子來戶部,與他面談。
一談之下,發現此子言談有據,進退得當,兇有丘壑之餘又不急不躁,倒與自家曾外孫女有兩分相似之處。
當下滿意得很,不由多聊了幾句。
林大人自是不知,唐大公子在與紀子期共同參加術數大賽期間,紀子期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對唐大公子産生了巨大影響,繼而對自己進行了深刻反思。
從而有了今日出現在林大人面前,内有乾坤淡定自若的唐氏下代大當家之風範。
兩人都未料到紀子期今日會過來,聽到門房來報時,都吃了一驚。
“小雪?你昨日飲酒略多,想必今日身子還有些不舒服,應該在家多休息兩天才是,怎麼跑到太爺這來了?”
林大人心裡高興,嘴上卻還是要責備她不愛惜自己。
“太爺,早上阿娘煮了醒酒湯,喝了一大碗已經沒事了。”紀子期笑道:“今早去了術師協會拿證書,是朝廷規定,蔣太爺親自頒發,延誤不得。
那邊的事忙完,想着還有時間,便來太爺您這瞧瞧,順便打聽打聽關于修路一事,各商行的反饋如何。
正好唐宋在,小雪也想聽聽唐氏商行對修路的具體計劃是如何的。”
說到修路一事,林大人眉開眼笑喜不自禁,顧不得唐大公子在場,徑自說開了,“目前戶部已收到十家商行的修路申請。
裡面具體列明了希望承包從哪裡到哪裡的修路計劃,以及投入的人力财力以及時間,甚至連具體的人員名單都列得清清楚楚。”
林大人說到這,忍不住感慨道:“想不到民間商行辦事效率如此之高!
此事若由朝廷主辦,光是由誰主導,派誰輔助,何時開始修,第一期投入多少銀子這等事,沒個三五月,也不會議出個結果出來!”
他頓了頓,“原本還擔心着元宵後會不會有結果,四月能不能動工,這下好了,各商行都催着太爺快點将工部的标準公布出來。
現在太爺我,天天盯着你外祖父,别的事不讓幹,先将這件事讓人快點辦好再說。
你外祖父現在一看到太爺,就像老鼠見到貓,躲都躲不及。哈哈!”
說到最後,林大人想起自家大兒被他追得愁眉苦臉的模樣,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唐大公子道:“唐氏商行這邊,已經提前向各錢莊預定了借貸銀額,材料已下訂,人手亦已提前到位。
選定了大年初五的好日子,隻等朝廷标準一公布,一切均可按計劃行動。”
林大人連連點頭,“工部的标準這兩日便可以出來,待陛下同意後,擇日公布,唐公子多等幾日。”
“是,林大人!”唐大公子恭聲道。
“不過,太爺還是有點憂心……”林大人說着看了唐大公子一眼。
唐大公子心領神會,“林大人,子期,您二位有事慢慢聊,唐宋先告辭了。”
唐大公子走後,林大人繼續道:“這稅收一事,太爺還是有點憂心。
國庫的收入八成來自民間的稅收,這些大商行合計占了約其中的兩成多。
一旦開始修路,承包修路的各大商行開始全面免稅,
頭兩年的國庫收入會少到何種地步,太爺這心裡,還是打着鼓,沒底的很。
陛下十分贊成修路之事,甚至出言安慰太爺,不要對國庫過于憂心。
還半開玩笑道,若是國庫虧空得厲害,他就将後宮各嫔妃的日常用度減半。
話是如此說,但倘若國庫一旦收支減少,整個黎國運行都會出現混亂。
太爺擔着這戶部尚書之職,掌管天下銀錢,不能不憂心!”
紀子期道:“太爺!您放心!關于稅收之事,小雪十分有信心。
如同小雪之前與您說過的那般,修路之事一旦開啟,商家便會向錢莊貸銀。
錢莊的銀子不夠,自會向民間開出高息存銀的條件,這樣百姓的收入無形中就增加了。
而且修路涉及大量人力物力,相關連的行業便會發展起來,到時候民間用工增加,百姓的收無又無形中增加。
收入多了,自然消費多,如此一來,各商戶的生意好了,便會開更多的分店,招更多的小工,因此便會形成良性循環。
唯一可惜的是,商戶開店之事暫時還不能做透明化,有部分商戶會将掙到的錢買宅子買土地,而不是用在新店的投資上。
但商人最是機靈,朝廷在此事上的态度與決心,會增加他們投資的信心。
所以太爺,您完全不必憂心!這接下來三個月因為修路之事的火熱,定會在民間引發各種投資狂潮,稅收隻會多不會少。
而三月過後,咱們的第二步推行開來,則會引發下一輪的投資。雖效果可能比修路帶來的商機小,但同樣會有三到五月的餘溫,保證國庫收入不會減少。
而大半年過後,修路之事已完成得七七八八,全國交通便利,南貨北運,北貨南往,經濟繁榮指日可待。”
林大人邊聽邊點頭,“這聽你再說一遍,太爺的心裡又定了些。不行,這修路标準一事,太爺得再催催,不光催你外祖父,
還要催陛下,早日公布,也好讓各商行提前運作起來。”
“太爺,第二步現在朝廷方面進行得如何了?”紀子期道。
林大人道:“這一次的官員升調考核,陛下親自參與,目前已選出十人,隻待陛下最後定奪,相信幾日後便有最後定論。
而且被選中的人,陛下會親自召見,當面耳提面命,那些人本就是品性正直心中有百姓之人,定能按計劃嚴格行事。”
兩人又針對修路之事以及第二步的計劃進行了詳談,不知不覺天色已開始暗了下來。
林大人望望門外天色,道:“小雪,今日時候不早了,先回去吧,明日好好休息一天,後日再過來。”
“是,太爺。”
紀子期出得門來,意外地看到在門前不遠處走來走去的唐大公子。
“唐宋,你還未離去?可是還有事?”
唐大公子看看一臉敵意地看着他的杜樂,欲言又止。
紀子期順着他的眼光看了一眼杜樂,笑道:“杜樂,你稍等一會,我和唐宋說兩句話。”
杜樂自己感情蠢得一塌糊塗,但對觊觎他家少夫人的人,倒是敏感聰明得很。
所以見到唐大公子在這裡焦躁不安地等着紀子期,自是沒什麼好臉色。
可少夫人的話不能不聽,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兩人走到另一處。
不過,他也不是沒辦法。比如,豎起耳朵,替他家少爺偷聽。
“唐宋,你說吧,有什麼事?”夜有些沉了,面上神色已有些模糊不清,但紀子期分明看到唐大公子面上的紅意。
“那個……”唐大公子頓了又頓,終之開口道:“子期,你可否幫我去打聽葉小姐的住處?”
“葉氏商行在京也小有名氣,葉家的宅子找人問問也應該知道,你為何要我去專門打聽葉小姐的住處?”
紀子期心下不解,“唐宋,你…和葉小嬌之間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對面的唐大公子突然出現一種紀子期從未見過的神情,似羞澀,似尴尬,整個人局促不安。
“我去過葉府了,葉小姐不住在那。問了葉氏商行的其他人,都說不知道葉小姐在哪。”
唐大公子嗫嚅道:“也許是她吩咐下面的人,特意不告訴我她的行蹤。”
“你們…真的…有事?”若是在現代,一男一女随便發生點什麼事情一點也不奇怪。
可這是在古代,紀子期心中無端有這種預感,但不敢随便認定。
唐大公子的頭微不可見的輕點了一下。
紀子期不由張大嘴,“這…什麼時候的事?”
“那天商行會議後,葉小姐有些醉,又隻剩她一人,我沒辦法,隻好帶着她,打算送她回去。
半路上她突然清醒過來,吵着要我陪她去吃酒,如果不去,便污蔑你我的關系。
我沒辦法,隻好帶着她去了一間酒樓,要了一個包間。
然後,兩個人喝着喝着,都醉了,然後,……”唐大公子的聲音越來越小,頭低着,可以想像他是多麼的尴尬。
當着曾經喜歡過的女子的面,說着他與隻見過幾次面的女子酒後亂性的事。
“早上醒來的時候,她不在了。我當時很慌亂,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在家想了兩天,覺得需要對她負責,便想先找她談一談,結果一直找不到她。”
唐大公子說完,擡頭看了一眼紀子期,又快速垂下,“子期,你是女子,她又對你幾次糾纏,倘若你去找她,她一定會見你。
若見到她,請你告訴她,我會負責的!讓她不要再躲着我了。”
兩個并不相熟的男女因為醉酒發生了一夜情,倘若在現代,若覺得有意,便可試着相處一下;若無意,直接揮手說拜拜。
但在這古代,女子失了清白,等于毀了她一生。
無感情的兩人被迫捆綁在一起,在現代是不幸;在古代,是幸還是不幸,還真是未知數。
畢竟古代婚姻,許多人都是在婚前最多見過一兩面,全靠婚後兩人的理解與磨合。
唐大公子是個有擔當的人,沉穩内斂,隻是有些過于瞻前顧後。
葉小嬌雖然有些任性,但天真爛漫,心地善良,敢作敢為,性情熱烈而張揚。
若單從性格上來說,兩人倒很是互補。
不過,感情的事情并不能單靠這一點來确定。
但不管如何,唐大人子既然找到了她,将事情合盤托出,紀子期覺得她也應該盡朋友的責任,幫上一幫。
“唐宋,我明日去找葉小嬌,幫你将話帶到。”
“謝謝你,子期。”唐大公子感激道。
一旁豎着耳朵聽牆角的杜樂,明明隻是隐隐約約聽了個大概,居然就融會貫通,明白了唐大公子沒說出口的意思。
原來還有灌酒這一招啊!杜樂摸摸下巴,心中暗忖:下次定要約到阿玉去吃酒!
杜樂想着阿玉醉酒後任他擺布的情景,心裡美得不行,不覺間面上便露出了猥瑣的笑。
與唐大公子告别後走過來的紀子期,看到笑得龌龊的杜樂,面皮一抽。
心道這小子笑得一臉淫蕩,莫非是在想什麼兒童不宜的畫面?
“杜樂!”紀子期大聲喚道:“該走了!”
“是!”杜樂回過神來,伸手擦擦唇邊的口水,連忙跳上了車轅。
——
宮中的掌珠公主,正倚在欄上看薄冰下遊來遊去的錦鯉。
她雙手無意識地摩挲欄杆,越發覺得這宮裡好生無趣!
民間商行對于修路的動向,戶部尚書林大人每日都會進宮來向皇帝陛下彙報進度。
因此事她有參與其中,皇帝陛下也不避着她,每次林大人來的時候,皇帝陛下會派人來将她召去一起聆聽。
因而對整個事情的進度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相比于皇帝陛下和林大人話語中掩飾不住的激動,掌珠反而平靜得很。
自從南秦之後,她對于紀子期便産生了一種無形的信任。
而當她跟在她身邊,看着她一點點的籌謀,這種信任更是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掌珠相信,就算這次不成功,紀子期也會另想法子直到成功為止。
修路之事順利進行了,以紀子期的控制與執行能力,掌珠相信,後面的事情亦會順利進行。
她的心很平靜,但她的血液卻如烈火般燃燒沸騰起來了。
紀子期讓她看到的世界,好像為她裝上了一雙無形的翅膀。
她渴望飛翔,渴望飛出皇宮這個華美而巨大的鳥籠,在外面自由的天空裡翺翔。
與西羌聯姻的日子訂在了明年年底,京城離西羌路途遙遠,預計在九月初,她就得從京城出發了。
掌珠算算日子,還有九個多月,可真是難捱啊!
她迫切地想要到那個廣大無垠的天空裡,發揮自己之所長所學。
隻是,一想到西烈墨那放肆的眼,掌珠心裡無端堵得慌。
這是這樁政治婚姻裡,她唯一不滿意的地方了。
若是對象是别人,掌珠覺得,她應該會更期待前往西羌的日子快點到來。
“公主,”楞神間,有個宮人走了過來,“西羌大王求見!”
他來做什麼?掌珠皺眉,整個身子趴在欄杆上,懶懶道:“不見!”
“公主!”宮人未料到掌珠回得如此幹脆,擡頭驚訝地喚了一聲。
“不見!”掌珠的目光随着那錦鯉遊來遊去,頭也懶得回,“就說本公主在歇息。”
“西羌大王說,如果公主在歇息,他可以等公主歇息好了再求見。”
掌珠呵了一聲,“你去跟他說,本公主有時一歇就會歇息兩天,難道他要在公主殿外等候兩天嗎?”
宮人垂着頭,“西羌大王說,公主讓他等多久他都願意等,隻是怕皇後娘娘會等得心急!”
掌珠眸子一冷,握着欄杆的手漸漸用力。
這宮裡面處處都是母後的人,倘若西烈墨在公主殿外求見,被她拒之門外,被母後的人看見後告訴了母後,本就不太願意她嫁去西羌的母後,隻怕心裡會更擔憂。
掌珠暗暗咬牙,這個欠收拾的爛攤子!擺明是在威脅她!哼,她豈能讓他如願?
“如月,将西羌大王帶進來。”掌珠眸光一閃,“就帶到這。”
“帶到這?”如月輕呼,“公主,這,不妥吧?”
掌珠頭微轉,眼光掃向如月,無須言語,天生的皇族氣質已令如月知曉,剛剛自己的問話逾越了。
她脖子一縮,勉強保持住公主要求的遇事莫慌張的鎮定,應了聲:“是!公主!”
西烈墨進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掌珠慵懶地趴在欄杆上曬着太陽的模樣。
雙眼微眯,像隻溫馴的小貓眯,舒服地享受着陽光的照射。
陽光映得她的臉晶瑩潔白,側顔完美無雙,小巧的鼻頭随着呼吸輕輕翕動,讓人生出想輕捏一下的念頭。
帶着西烈墨來的如月,揣摸到自家公主對這個西羌大王并不大滿意的心思,很配合地并沒有出聲道“公主,西羌大王到。”
而是小聲地對西烈墨大道:“大王,公主在小憩,您稍微等會。”
掌珠嘴角浮起笑意,在心裡贊了如月一聲。
公主殿外的任何地方是母後的天下,公主殿内卻是她的天下。
她隻需要做做樣子給母後的人看到,西烈墨求見她,而她亦見了他。
至于如何見,做了什麼,母後不會知道,她也不會讓她知道。
掌珠本來半眯的眼緩緩阖上,頭微微彎向一側,好似直的在小憩一般。
西烈墨看着前方曲線玲珑的掌珠,沒了正襟端坐時淩厲的美麗,像一個普通的貌美小娘子在自家花園裡,悠閑舒适地曬着太陽,眼底的寵溺慢慢聚攏,越來越熱。
那眼神是如此地肆意,肆意到掌珠即使閉着眼假寐,仍感覺如芒在背,身子不自覺地僵硬起來。
全然沒了一開始的散漫放松,就連呼吸也好似急促了些。
全副心思放在掌珠身上的西烈墨,自是察覺到了她的變化,眉眼勾起淺淺的笑,俊美無雙。
掌珠咬牙勉強再撐了一會,原想着讓那爛攤子自動識趣地離去,沒想到是自己先沉不住氣。
她心中忍不住對自己有些惱火,緩緩睜開的眼裡便帶上了一絲冷冽。
然後伸個懶腰,四下環顧,在看到立在不遠處的西烈墨時,紅唇微張,露出一臉故意的驚訝,好似才知道西烈墨已到一般。
“大王,真是對不住!殿裡的宮女沒規矩,大王來了也不知會一聲,害大王久等,實在是本公主禦下無方,等會本公主便治了那宮女的罪,給大王賠不是!”
西烈墨好似毫不在意,眉眼生輝,面上笑意更濃,“依本王之見,公主應該賞那宮女才是!”
“大王此意何解?”掌珠眉輕挑,淡淡問道。
“若不是那宮女沒規矩,本王也沒機會欣賞到這麼美的美人冬睡圖,而且還欣賞了這麼久。”西烈墨眼裡含着淺笑,俊朗迷人。
落入掌珠眼裡,卻刺眼又堵心。
自己堂堂一國長公主,身份尊貴,竟然成為他眼裡可以随意欣賞的風景?
她緊咬牙根,抑制住欲上揚的怒火,聲音清冷,“不知大王求見本公主,所為何事?”
西烈墨緊鎖住她雙眸,看着她眼裡燃燒的小火球,聲音漸漸淡了,“本王與公主現已是明正言順的夫婚夫婦,這未婚夫婦見面,還需要理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