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宵練既然決定要出海,為了防止弘始帝從中作梗,自然要把消息瞞得死緊,好在準備工作都是由四海商會來做的,而出海雖然危險,但朝廷也沒有明令禁止,故此四海商會準備出海,倒也沒什麼人懷疑
,至多不過是有些人幸災樂禍,覺得四海商會又要往海裡扔錢了而已。也正因如此,直到衛宵練離開京城一日,弘始帝才收到他要出海的消息,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他将靖國公府和李晗推到衛承影那邊去,固然是有警告衛宵練的意思,但也沒打算逼到衛宵練如此心灰意冷
,以至于要避世遠走的地步啊!
弘始帝這下子真是火燒了眉毛,衛宵練再怎麼說也是他兒子,他能眼睜睜看着兒子送死?
但想想又覺得不對,錦繡山河圖上的東海海圖,别人他不敢說,鳳比翼手裡是絕不可能沒有的,再加上她又能看得懂,那出海也不過是按部就班罷了……有什麼危險可言?
……可是話又說回來,就算有海圖,誰能保證就一定平安無事呢?況且這麼多年,出海的船隻從來沒有平安歸航的,衛宵練此去,跟賭命又有什麼區别呢?
弘始帝這心裡真是百味雜陳,一會兒覺得衛宵練這是在威脅他,一會兒又覺得自己是真傷了兒子的心,倒把個九五之尊弄得坐卧不甯。
太極宮裡是這般模樣,另一方面,太子府裡也不見得平靜到哪裡去。側妃和正妃不同,雖然側妃也有品級,但名義上畢竟是妾室,納妾和娶妻自然不能用同樣的規格,迎娶太子妃需要三書六禮,到了側妃,就隻是擺酒一日,宴請親朋也就是了,故此劉夢夷和李弦雪,此時
都已經入了太子妃,成了太子側妃。衛承影對此真是喜憂參半,喜是無論如何靖國公府和甯國公府都跟他綁在了一塊兒,劉子敬和李晗跟衛宵練的關系再好,也不能不顧自己的親生女兒;憂的卻是弘始帝如此一來,簡直是把他和衛宵練的矛
盾逼到了風口浪尖,以他對衛宵練的了解,這小子要是能咽下這口氣,蕭家就不必跨了!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衛宵練還真是一句話沒說,直接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一點兒麻煩都沒來得及找,可是衛承影還不等松一口氣,自家後院就起了火。
李弦雪是李晗的女兒,自幼穩重端莊,進了府裡也是老老實實做自己該做的事,看書下棋,安閑度日,倒沒讓衛承影如何費心,真正讓他火燒屁股的,是慕容瀾和劉夢夷。慕容瀾自從嫁給衛承影,就一直跳着腳地想要幹出一番大事來,這其中固然有為太子考量的時候,然而也未必沒有給自己打算的成分在,以她的家世和财力,實在配不上太子妃這個位置,尤其是還有鳳比
翼珠玉在前,越發顯得她什麼都不是了。
故此,慕容瀾在太子府裡一直如履薄冰,最怕的就是衛承影臨時起意,納個财大氣粗的側妃來壓在她的頭上,好在衛承影一直沒有動過這方面的心思,慕容瀾也背地裡悄悄松了口氣。
然而,還沒等她徹底放心,弘始帝就下了這道聖旨,直接給她來了個五雷轟頂。論起家世來,不論是李弦雪還是劉夢夷,都比慕容瀾這個太子妃來得顯赫,李弦雪乃是國公長女,父親又是西北的實權将領,手裡握着兵馬,不比尋常的武将;劉夢夷就更不必說,姑姑是先皇後,父親是
靖國公,自己更是有着思儀亭主的封号,跟她這個自己謀劃來的份位不同,劉夢夷可是出生就有這樣的封号了!
再加上,這兩家都是豫王黨中的實權派,她們兩個入府之後,衛承影就算是看在劉家和李家的面子上,也不會冷落了她們啊!
可是兩個側妃受了寵,她這個太子妃怎麼辦?本來她就事事不如側妃,若是再失了衛承影的寵愛,往後的日子還能過嗎?
恐怕,就算衛承影最後登基了,正宮的位置,也落不到她這個正室頭上!因此,慕容瀾幾乎是在聖旨下達的第一時間,就暗暗在心底裡打定了主意,在兩個側妃入府之後,她一定要在兩人面前大大地來個下馬威,一出手就把兩人鎮住,讓她們知道知道,不論家世如何,在這太
子府裡,太子妃才是做主的人!
揣着這樣的心思,在側妃入府的第二日清晨,慕容瀾便在側妃敬茶的時候,擺起了威風。
按照大越的舊例,妾室進門,是要給正室敬茶的,不過一般的人家都是在進門的當天就先敬茶,而皇族納側妃,則是先辦了宴會,第二日再敬茶。雖然敬茶的時間有所不同,但規矩卻是一樣的,妾室敬茶,是得規規矩矩地跪在正室面前,兩手端着茶盞敬茶的,尋常的正室往往會借機敲打妾室幾句,拖延一會兒時間,讓妾室多跪、多端一會兒,借此
消解心中的妒意和醋意,這雖不成文,卻也稱得上是司空見慣,然而慕容瀾的威風,實在擺得與衆不同。她高高坐在正堂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兩人閑聊,就是不接茶叫起,足足拖了小半個時辰,這才從兩人手中接過了茶,淺淺地抿了一口,卻又擰起眉頭來:“這是什麼茶,都涼了,你們身為側妃,就是這樣
對正妃的?一點規矩都不懂嗎!”
慕容瀾算盤打得很好,指望通過這種方式讓劉夢夷和李弦雪知道厲害,可惜她算漏了一點――她自己固然是脾氣大的人,可面前這兩個,也不是面人兒啊。
李弦雪先不說,至少劉夢夷是個炮仗脾氣,一點就着,對着鳳比翼尚且敢叫闆,何況是面對慕容瀾呢?是以慕容瀾說完之後,劉夢夷當即冷笑了起來,将手往邊上丫鬟的臂上一搭,竟是自作主張站了起來:“我們當妾室的,當然都是些沒規矩的人了,想來我們靖國公府甯國公府的規矩都是不好的,比不上慕容家的規矩,不然,怎麼我們這一品國公府邸出身的長房長女隻能做妾,區區一個三品慕容家的女兒,倒能當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