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楊尚荊被忠叔護着,從車上下來,這才看清周圍的地形來。
江南本就多山,而對方顯然也不是什麼莽漢,選的這個地方就十分有利于埋伏,這個地方離着驿站應該還有一段路,這個時間也沒什麼行人,道路兩邊又是山高林密,遠遠地就看見一群人想着這邊沖來,樹林掩映加上夕陽西下,顯得影影綽綽的,但是怎麼看都不止三十人。
“這幫人也是呼朋喚友啊……”楊尚荊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而忠叔則拿出一根鳴镝射向天空,而後已是一支大呲花,尖銳的呼嘯聲和火光遠遠傳開。
人家畢竟是浙江的地頭蛇,鹽丁這種一半是雜役、一半是兵丁的,組成成分本就複雜,黑白兩道都有才是正經,所以在截殺的過程中,除了三十來個披甲的鹽丁之外,再加上百八十個山寨、水寨的蟊賊,也就不足為奇了。
不過這種情況,早在出發之前就都被忠叔這個老把式考慮過了,再加上楊家這些家丁本來也不是什麼善茬,一個個也是在江湖口上厮殺過了的――這些人要麼是楊家商隊的護衛,要麼是楊家放在閩、浙、贛三省邊境處混迹的灰色力量,經驗十足,三十多個披甲的鹽丁哪怕加上幾十個平常的蟊賊,在短時間内也是攻不破他們的防線的。
隻見楊家的家丁們十分熟練地将車推到外圍,剩下的稀裡嘩啦從一架馬車裡取出弓箭來,人手一把,很快就結成了陣勢,四十多個家丁分成兩班,隻見忠叔一聲令下,便有二十多個家丁舉起了弓箭,瞬間拉滿,對準了兩側的山林。
“放!”忠叔大喝一聲,二十多支箭頃刻飛出,第二波家丁也跟着拉滿了手中的長弓。
這個時候射箭,根本不是為了準頭,主要還是為了火力壓制,遏制一下對方沖鋒的勢頭,否則一鼓作氣沖過來,别說車擋住,就是有拒馬之類的裝備都沒有用。
兩個沒有穿甲胄的蟊賊十分倒黴地被流矢射中,倒在地上開始哭嚎,這幫山賊沖鋒的勢頭頓時就是一頓。
“沖上去,殺了那個姓楊的,老爺我賞他一百貫!”一個穿着甲胄的家夥嚎叫着,揮舞着手中的長刀,開始給這些進攻勢頭受挫的山賊打氣。
正所謂人為财死,鳥為食亡,一百貫對于普通的山賊而言,那就是一筆巨款了,别說去城裡花天酒地了,就是贖個青樓的姑娘養着都夠了,所以這些山賊士氣一振,再度向前沖來。
“少爺,我們……我們會不會就要死了?”
沒見過這種大場面的知琴和明棋哆嗦着,問楊尚荊,聲音的音色都變了。
楊尚荊搖了搖頭,指了指忠叔:“你們看,肯定沒事兒。”
隻見忠叔彎弓搭箭,遙遙指向那個舞刀喊話的匪首,一箭就射了過去,過了兩三秒鐘,就看見尚在兩百米開外的匪首仰天就倒,脖子上飛出一股子血泉。
忠叔當年能夠跟在楊榮身邊,顯然也不是什麼拳腳好就能做到的,遠征漠北那會兒,要是不會射箭,妥妥的要被蒙古人射成篩子,所以忠叔不光會射箭,還射的很準,再加上他手裡的又不是普通明軍的長弓,而是良匠盡心打造的複合弓,兩百米開外射死一個人簡直不要太輕松。
畢竟……中國這邊從漢代往後,軍隊裡用的就不是簡單的皮彈弓了,一水兒的複合弓,吊炸天的愛爾蘭長弓手用的弓,完全被全方位吊打,否則當年匈奴人在中國這邊混不下去,跑去橫掃歐陸的時候,怎麼可能留下流傳千古的“黃禍“?
首領中箭倒下,這幫山賊的攻勢又是一頓,幾個膽小的甚至掉頭就跑,結果人群裡就鑽出來幾個光頭……不對,是鑽出來幾個披甲的悍匪,一刀一個全部剁翻,大聲吼道:“給我沖!給張頭兒報仇!”
“這可是張公公的死命令,要是沒法幹掉這個姓楊的,你們這幫慫貨誰都别想活!”另一個悍匪大聲怒吼着,“給我殺!殺了那個姓楊的,車隊裡的女人我允許他先挑一個玩一天!不!三天!”
恩威并施才好做活啊,一聽有浙江鎮守太監的命令,再聽見有漂亮女人玩,這幫山賊就和發了瘋一樣,開始向前沖,把忠叔氣的咬牙切齒,彎弓又是一箭,射死了另一個穿甲狂吼的。
“真正發号施令的應該引在人群之中,甚至不一定穿着甲胄。”楊尚荊眯了眯眼,對忠叔說道。
忠叔點點頭:“老仆又何嘗不知?隻不過終究是要殺幾個的,否則沖勢太猛,這車陣瞬間就會被沖垮了。”
封建年代的蟊賊,全憑着一股子士氣打劫,一旦士氣被挫,肯定要做鳥獸散的,而且承受傷亡的能力也是弱的一筆,隻要陣亡超過十分之一,這仗能不能再打下去都是個問題――畢竟牛叉不解釋的某大國現代常規部隊,作戰傷亡超過一半的時候也會視為任務失敗,作戰人員可以自行選擇退出戰鬥。
所以宋朝戰鬥力爆表的嶽武穆,起家的時候隻挑了八百後顧無憂的兵丁,然後自己在戰場上挑翻一個有一個敵軍将領,再帶隊沖一陣,就是一個又一個的勝利。
楊尚荊從身邊抓起兩根箭矢來,一手一支,歎了口氣:“外面就有勞忠叔和各位了,我自己惹出來的事端,還是要自己解決啊。”
說着話,他轉過身來,看向正在馬車後面瑟瑟發抖的蔡大家蔡慧和她貼身的小侍女,手中的箭杆兒轉了轉,面無表情地說道:“其實我很想問問,你們到底是金英的人,還是王振的人來着,不過現在看這個架勢,問和不問區别不大,能被拿出來随便就扔了的棄子,也不會知道什麼核心的機密,所以,我還是直接送你們上路吧。”
搖了搖頭,楊尚荊根本不給兩個人解釋的機會,兩隻手重重刺下:“京師名妓蔡慧及其侍女,于吾遇襲之時,不幸中箭身亡,當厚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