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了沒幾步,古遠山就聽見洞外傳進來一聲槍響,‘砰’,聲音不大,好象很遠。古遠山吓了一跳。以為沙放海遇到了危險,顧不得去翻包裡有沒有武器,發足向洞口跑去。
剛到洞口,正愁不知往哪邊走呢,又傳來一聲槍響,古遠山這回聽清了,在東北方向。皺了皺眉,想喊一聲師兄,卻還是理智地忍住了。因洞口地勢很高,借着月光依稀可以看到東北方向是一片茂密的叢林,黑壓壓的,無法斷定槍響的具體位置。古遠山不及多想,一邊往那邊跑,一邊謹慎的将火把熄滅。憑直覺深一腳淺一腳的跑下坡,紮進了黑洞洞的密林。
林内隻有少許的月光透進來,在古遠山的眼裡到處都一個樣,難以分辨清楚。想起師兄說樹上還可能有鐵線蛇,頓時出了一身白毛汗,瞧那些虛虛的、微微晃動的影子也都象蛇了,心驚肉跳之下複又将火把點燃了,開到最小,反正有一點光就行,壯壯膽。
咬了咬牙,繼續豎着耳朵聽,希望能再聽到槍聲,好知道方位。身體的各項感官提到了極限,小心翼翼地前行。
走了很長時間,可卻沒再聽到槍聲,古遠山心道“難不成師兄遇難了?”念頭剛起,連忙呸呸呸幾聲,責怪自己不往好地方想,師兄以前是特種兵,經驗很豐富,哪那麼容易出危險。剛想到這,猛然打了個冷顫,完了,星星都被樹擋住了,無法分清方向,自己迷路了……
沙放海甩開了那群青狼,回到了山洞,卻沒見到古遠山,火把也沒了。手上的兩條鐵線蛇吧叽一下掉在了地上。
冷靜了一下,從周圍情況可以判斷出遠山是自已醒的,沒有博鬥的痕迹,也沒有拖痕,沒有野獸的腳印,應該是醒來後聽到槍聲,出洞尋找自己去了。
這一想,登時大叫一聲:“不好。”說着轉身箭一般的沖向洞外。
古遠山意識到迷路後,坐着等天亮雖也是個辦法,但他擔心師兄,所以馬上毫不猶豫地點亮了合金火把,準備挑一棵樹試着爬上去,看看北鬥星的方位,順便也好看清周圍環境。在火把的光亮下,他郁悶地發現附近所有的樹枝杈都很高,繼續往前走一走,想找個稍矮點的。剛走沒幾步,他忽然心生警兆,鼻間越來越濃的腥騷味提醒他危險就在身側。
精神高度緊張,停下腳步,目光仔細地搜尋着所能看到的每一處陰影。樹林裡靜得可怕,古遠山的鼻尖已開始冒汗。他從未感覺到如此害怕,強烈的恐懼較之第一次跳崖時還要猛烈。
就在正前方,對,那種感覺就來自正前方。
看到了,什麼鬼東西?……狗?……狼?……都不對,雖很象,但體型比狗大比狼小,耳朵說長不長說尖不尖,比狗也要大很多。四隻狗不狗,狼不狼的東西正呈扇面狀目露兇光慢慢靠近包圍過來。尖利的獠牙在火光的照應下,泛着森寒。
忽然正中的那隻體型稍大的發出一聲低沉的嚎叫,閃電般向古遠山撲來,帶起一股腥風,血盆大口已張開,正對着古遠山的脖子。
下意識的側身并用手中的火把一擋,奈何還是慢了半拍兒。左肩部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已被尖利的獠牙劃開了一個口子,骨肉外翻,鮮血淋漓。第一照面就負重傷,鮮血染紅了整個兒左臂。
古遠山情急之下,不知哪來的力氣,不顧疼痛,左臂猛的一擡,按住火把旋紐,向右使勁一擰。呼的一下,火把的前端噴出一條火龍,足有五米遠,橫着轉圈一掃,逼退了其餘三隻兇殘的家夥。
四隻野獸好象有點怕火,但也沒跑,呈四面圍住了古遠山,紅紅的眼睛透着饑渴狠狠的盯着獵物,尋找機會一撲緻命。
火把的火好象是種冷焰,碰到的樹木卻沒燒着。古遠山肩上的傷口很大,血流失的也很快,他很想跑,可他知道一旦将後背留給這些兇獸,那等待自己的将是被轉瞬撲倒,結果可想而知。所以他選擇了慢慢移動,小心地用手中的火把做威懾,人獸陷入了對峙。
可是這種情況對古遠山來說隻能是拖延時間,他明顯感覺到血正順着左臂流到指尖,滴滴答答的掉落在地上,也許很快自己将因失血過多而喪失反抗能力,火把的火焰也好象在迅速的縮短。若不是三叔曾對他進行過精神強化訓練,恐怕他早已眼花腿軟了。他不知自己還能堅持多長時間,可他隻能咬牙堅持。
大概是聞到了血腥味,刺激了幾隻狼一樣的兇獸,那隻咬傷古遠山的家夥終于忍耐不住,低吼一聲再次猛撲上來。其餘幾隻也同樣一齊發出沒命的嚎叫,做勢欲撲。古遠山腹背受敵,危在旦夕。
但他還是拼命将右手的火把掄起,照着面前的那隻兇獸砸了過去。恰巧砸在那張血盆大口上,野獸極為兇猛,沒有躲閃,抗住打擊仍是将古遠山撲倒在地。另三隻這時也騰空而起。
“啪、啪、啪、啪”四聲清脆密集的槍響,撲在古遠山身上那隻兇獸猛的頭一歪倒向一邊,躍起的三隻猛獸也同時凄厲的慘号一聲摔到地上。
古遠山正楞神功夫,就見沙放海從遠處林間跑了過來,邊跑還邊喊:“遠山,快跑。”
就在這時,耳畔傳來連續不斷的凄厲嚎叫,接着就是雜亂的動物奔跑聲。古遠山恍然明白這些兇獸肯定是群居動物,那幾聲凄号就是在召喚同伴。
沙放海速度真叫快,轉眼就來到古遠山的近前,見他左臂鮮血淋漓,不由分說,一下打掉火把,拉住他的右手,拽了起來。
“還能跑嗎?”沙放海的眼裡透着焦急與關切。
古遠山來不及再說什麼,隻是看着師兄,肯定的點了點頭。
“好,别回頭,走。”沙放海将一把手槍交給了古遠山,又從腿上抽出一把短刀擎在手裡。
兩人二話不說,轉身就跑。
“那是什麼?”古遠山邊跑邊問。能令師兄轉頭就跑的東西他能不好奇嘛。
“柯爾泰紅豺,草原上最兇猛的食肉動物。”沙放海也很奇怪,這些猛獸怎麼不呆在草原,跑到哥索山脈來了。剛才他在去抓鐵線蛇準備給古遠山補一補時,還見到了另一種草原猛獸……鐵背青狼。好不容易才脫身。他來過兩次青花口,卻從未見過這兩種草原猛獸出現在這附近。是什麼把它們吸引來的呢?
正說着,就聽後面動物的奔跑聲越來越近,明顯是一大群。沙放海回頭一看,其中最先的一隻紅豺已離二人不足十幾米。
再跑是沒用的,在樹林裡,就算二人再能跑,也肯定跑不過這些紅豺。眨眼間,紅豺們已都露出身影,我的老天爺,足有三十多隻。二人進退維谷,再次陷入絕境。
這次連沙放海都顯得有些緊張了,幾十隻兇猛的紅豺若是一起撲上來,縱貫自己還能抵擋,可古遠山就危險了。
沙放海動作極為迅速地從後背取下了一柄手弩,套在左臂,那是種體型很小的自動軍用弩,擊發方式與槍械一樣,唯一缺點是連續擊發能力差,射程也沒槍械遠。而且,底下的弩匣裡也隻有五隻鋼弩。沒辦法,隻能做為應急用。
古遠山的手有些發抖,眼前的紅豺太多了,而且好象很懂配合,散得很開,當中的兩隻體型最大的俨然是群豺的首領,陰冷的目光正虎視眈眈地瞧着自己二人。
極度緊張的刺激下,古遠山本能地擡手就是一槍,這一槍别說打得還真挺準,左邊的那隻頭領應聲而倒。古遠山在大學第一年整整軍訓了一年,摸過槍,打靶的成績也很不錯,可那都是固定靶,這活生生的野獸他可從來沒打過。
“不要輕易開槍,快跑。”沙放海來不及阻止,連忙急聲喊道。
正象沙放海擔心的那樣,槍聲不僅沒有吓退群豺,反而激怒了它們,隻聽餘下的那隻首領仰天發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群豺動了,象聽到進攻的命令般快速移動起來,很有分工,有的向左右包抄,有的直接發起攻擊。沙放海快速的連扣扳機,将匣中的五隻弩盡數射出,當先撲過來的五隻紅豺悲嚎一聲,倒在地上。
借着這個空檔,沙放海兩腳一發力,閃到古遠山近前,一腳踢飛隻紅豺,那隻紅豺已張開大嘴正準備咬古遠山的大腿。若讓它那尖利的撩牙狠狠地咬上,恐怕古遠山大腿動脈登時就會斷裂。那樣兩人就真的是在劫難逃了。
古遠山明白這個道理,可剛才确實反應不過來。見師兄救了自己一命,感激的看了一眼。擡手憤怒的朝另一隻撲過來的紅豺開了一槍,可惜沒打準,紅豺移動得太快了,沒打到前面的,卻把後面的一隻打倒了。前面的那隻玩命似的猛地躍起,一口咬向古遠山伸出來的右臂。古遠山這回反應不慢,微收右臂,閃電般用右手的槍把砸在紅豺的左耳上,力道不小,那隻紅豺好象也是被這一重擊砸得頭昏眼花,沒咬到遠山,可尖利的撩牙仍在他小臂上劃出兩道深深的血痕。
古遠山手臂一疼,條件反射下松了一下手,槍也随之跌落。沙放海眼尖,在半空中抄手接住。頭也不回,拉着古遠山就開始發力狂奔。沒見他瞄準,隻靠聽聲辨位,邊跑邊前後左右開攻,乒乒乓乓轉眼又是撂倒七八隻。順着短暫的空隙帶着遠山突出了包圍圈。
也許是代價太沉重,又或是沒想到獵物這麼兇猛,群豺攻擊勢頭一滞。那頭首領又是一陣短促的低嚎。群豺瞬間變幻了隊型,不再強攻,而是緊緊尾随。
師兄弟二人借此機會,得以喘了口氣,腳下不慢,眼前忽然開朗,樹林漸漸稀疏。
可就在這時,右側不遠處又是一陣‘嘩啦啦’的聲響,叢林裡冒出了十遇隻紅豺,而身後緊随的那些紅豺也很快露出了身影。原來,狡猾的紅豺在此還有援兵。
古遠山隻感到心神俱震,眼前空曠許多,若再被包圍,恐怕真的兇多吉少了。
“師兄,你走吧。我來擋一陣。”他知道自己是個拖累,能活一個是一個吧。
“渾蛋、放屁,上那高崖。”沙放海這時哪還客氣,罵了一句,又用手一指左側的山坡,幾十米遠處有一陡峭的石崗,離地四五米高還有個突出來的巨石。
古遠山看是看到了,可那石崖近乎垂直,爬滿了荊棘,根本無法攀登。群豺離他們越來越近,情勢萬分危急。
沙放海哪管他在那怎麼想,拽着他迅速靠近石崖,伸手一拖,就将古遠山舉上了荊棘,“快爬,别回頭。不許下來。”說着轉身靠着石崖面對靠近的群豺,掏出一個滿是鋼尖的手套套在持槍的左手上,凝神而立。
古遠山此時顧不上左肩傳來的巨痛,手腳并用,拽着荊棘吃力的往上爬,不能再猶豫了,師兄在崖下多呆一秒鐘,就多了一分危險。任憑雙手被紮的鮮血直流,他也咬着牙一步一步攀了上去。手剛搭到那塊突出的岩石,就聽身下傳來震天動地連續嚎叫,連大地都仿佛在顫抖,群豺終于按捺不住,發起了最後的攻擊。
古遠山想到師兄還在崖下,心裡一驚,耳中聽到幾聲槍響,差點手握不住跌落高崖。用盡吃奶的力氣終于爬上巨石,俯身一看,張開的嘴登時就合不上了。
沙放海此時已被群豺三面包圍,而他就象一尊殺神,将已沒有子彈的短槍别在身後。靜靜的站着。群豺恍似也感覺到了殺氣,安靜了下來。幾十雙紅紅的眼睛狠狠的盯着他,等待進攻的命令。
剛才還地動山搖、震天狂嚎,轉眼卻靜默如死,令古遠山心中不禁悲呼“這還是野獸嗎?怎麼象隻訓練有素的軍隊呀?太不可思議了!”
“師兄,快上來。”古遠山朝崖下一聲大喊,打破了死一般的靜谧,劃破黑夜,傳得老遠。
在靜谧被打破的第一瞬間,沙放海動了,遠處的群豺首領也動了。沙放海閃電般沖向了右首的一隻紅豺,寒光一閃,那隻紅豺來不及反應,頭上已被劃開,血箭直射而出,短促的悲鳴,趴倒在地。毫不停留,沙放海的短刀眨眼間連續放倒了三隻紅豺,那邊才傳來震天的嚎叫,那是進攻的命令。群豺象被打了一針興奮劑,一齊發出低吼,猛的全都奮不顧死的撲向沙放海,縱是看見同伴的死亡也毫不畏懼,那噴湧的鮮血反到似刺激了它們的兇性,動作也不以前更迅速了。月光的反射下,崖底到處是泛着寒光的撩牙。
古遠山趴在巨石上,臉都綠了,心中連聲哀歎‘完了,完了。’想喊叫卻是一聲也發不出來,隻能眼睜睜看着師兄陷入重圍。他此時真恨不能跳下去,他也确實準備這樣做了……
正在這時,隻聽到沙放海一聲大喊,“殺”,右手刀,左手拳,就象是砍瓜切菜般刀刀見血,拳拳緻命。他周身附近的五六隻紅豺瞬間斃命。狂怒的群豺仍是奮勇撲殺,卻不料想眼前的獵物更是個殺神,沙放海渾身是血,他用最有效的方式一擊斃敵,端的是勇猛,當然,周圍的群豺實在是太多了,他自己難免也負了幾處輕傷。
古遠山驚呆了,他這時才明白師兄之所以選擇逃跑,都是因為怕自己受到傷害。這樣說,現在自己即便下去也是憑添個累贅,讓師兄分心。想到這,他直起的上身複又趴到了岩石上,緊張下目不轉睛地盯着崖下。準備若師兄一旦有危險,在跳下去拼命,哪怕死也要死到一起。
可以說這次現場看到沙放海孤身鬥群豺是極為難得的,因為沙放海發揮着最大的徒手攻擊力,簡單而有效,迅捷卻不失章法,進退間又有幾隻紅豺斃命。就這麼十幾秒鐘的時間豺群就少了一半,先是被槍殺六隻,又在崖下損失十多隻,群豺終于有些膽寒了,攻擊自然也弱上了幾分。那隻體格碩大的紅豺首領終于受不住了,長嚎一聲,沖了上來。它身旁體格稍小的兩隻紅豺也一起發起了攻擊。
群豺讓開了一個道,沙放海面無表情也是發出了一聲怒吼,不顧身邊虎視眈眈的紅豺,直向那三隻惡獸撲去,他沒有先取頭豺,而是在接觸的一瞬間來個鐵闆橋,右手鋒利的短刀順着來勢,将右邊撲飛過來的紅豺柔軟的肚皮整個劃開,毫不停留。一擰身,左手的帶刺拳套猛然轟在左邊撲來的紅豺脖頸處,隻聽“嘎吧”一聲悶響,那頭兇猛的紅豺連叫都沒叫出一聲腦袋耷拉着摔向遠處。可沙放海也付出了代價,他的兇口被頭豺那鋒利的後爪抓傷了,他雖讓過要害部位,可從他身邊越過的頭豺竟也反應不慢,後腿一沉,空中變幻了姿勢,扭了一個身,蹬在沙放海前兇,當時就抓出倆個大大的口子,若不是沙放海就勢一滾,恐怕就不是口子,而是兩個血洞了。
不愧是頭豺,攻擊力确實強大,剛落在地上又是猛的一撲,張開了大口直直咬向躺在地上的沙放海……
變化太快了,古遠山在崖上看到師兄倒地,眼睛瞪得都要出血了,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猛的站起身,就要往下跳……
好一個沙放海,隻見他雙腿一蹬地,平着就出去了半米,剛好讓過紅豺頭領的猛撲,左手單臂一撐,雙腳用力一擰,一個高難度的180度旋身,正好平着躍在那隻紅豺的身側,右手的利刃劈靂般紮進紅豺的左耳下方,那是動物頭部最柔軟的地方,也是它們的中樞神經所在。右臂用力向斜上方一挑,立馬把紅豺首領的面部豁開了,鮮血泉湧而出,頭豺的身子也這股大力高高帶起,又重重的摔在崖壁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而此時,古遠山也恰好從崖上躍落,踩到了頭豺的屍體上,登時把腦袋給踩爛了,古遠山腳下一滑,也随之摔倒。滾了幾下,正來到沙放海的跟前。
四周的群豺見兩個首領先後被殺,群豺無首,立即喪時了鬥志,慘嚎一聲,四散奔逃,那還有剛才氣勢洶洶,亡命攻擊的樣子。
沙放海見遠山忽然從崖上飛落,也是吓了一跳。想上前接住,可是前力剛盡,後力未生,隻能眼巴巴看着遠山踩碎頭豺的腦袋,又滑倒滾到自己腳下。好在那些紅豺已無鬥志,迅速遠遁。這才俯身借力抄起遠山,待見到他沒有昏迷,隻是睜着眼睛有點分不清東西南北,才明白定是看到自己倒落地上,心裡着急,遠山才跳下來的。心裡一股暖流,但卻狠狠的白了一眼,小聲申斥了一句“胡鬧”之後,就背起古遠山,看了看方向,朝青花古洞快步跑去。
貼着崖壁跑了大約七八分鐘,終于看到洞口。古遠山這時也緩過來了,其實若沒有踩到那隻紅豺的頭,古遠山還真不能摔得找不到北,5米來高對他來說還是沒太大問題的。可沒有準備下腳下一滑,後腦磕在了地上,就有點慘了,當時沒直接暈過去已算他運氣好了,嗓子眼發甜,腹内一陣翻滾,兩眼發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直到這時才好些。
“師兄”遠山的聲音還有點虛。
“進洞再說。”沙放海感覺到後背一陣輕微的扭動,明白遠山緩過來了。
進了洞後,沙放海并沒把古遠山放到那個平台上,而是繼續往裡走。
“師兄,放我下來。”古遠山不知這是要去幹什麼,因洞内坑凹不平,在沙放海的背上用力動了一下,出聲說道。
“别動,抓緊時間,現在對你最好。”沙放海沒有答應,而是厲聲喝止了古遠山,腳下沒停,繼續前行。
“現在對我最好?”古遠山聽得莫明其妙,什麼現在對我最好?是再度負傷最好?還是摔暈了最好?
“别打岔,一會我将把你扔入池中,那水中有個天然的肉芝,對你外傷最有幫助,紅豺的撩牙有毒,若不是你昨晚曾服過黑色藥丸并最大限度的融進血脈,你早動不了了。”沙放海怕一會遠山沒準備,所以邊走邊說,解釋得很詳細。
“肉芝?”古遠山聽說過靈芝,卻從未聽說過肉芝。能叫芝那就算天材地寶了,難道象小說中的什麼通神之物,吃完就成天下第一高手了?口中禁不住驚呼道。
“别做夢了,肉芝很多,你家鄉就有,其實就是種單細胞微生物群體,不能吃。”沙放海明白遠山的心理,生怕他一會還真吃了,那就麻煩了。事實上,他也沒有完全說對,肉芝又名‘地裡仙’,在中國的錦州一帶也不算稀奇,常有農民在地裡發現。在雲貴一帶也有,隻不過是大多長在山裡石縫間或深山老林的溶洞深處。這種東西在《本草綱目》裡叫肉芝,不能服用,但可生肌養顔,去毒活血。是種外用藥。但這個洞裡的可不是肉芝,它真名應叫‘千龍膏’,是種極陰的東西,外用功效與肉芝相似,但它能吃,而且口感很好,隻不都吃完就得死,它不能遇酸性物質,如胃酸,一旦遇到,那些微生物将盡數被激活,一直把人的血肉吸幹為止,變成木乃伊。這不是在《本草綱目》中有記載,而是在《山海經》中有詳細的描述。
“哦”古遠山有點失望,一個男人養什麼顔呀。不過能治外傷和去毒也算湊合吧。
說話間,沙放海背着古遠山已來到了水洞的邊緣,順着邊上較高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又繼續往裡走很長一段路,來到了一個拐彎處,那裡有個巨大的緩水帶,水面好象還在不停的旋轉。沙放海才選了一個稍寬點的地方,把古遠山放了下來。
“就是這兒。”沙放海其實也很累,可這樣的機會他不能錯過。古遠山他昨晚服下黑丸後連續走了一夜,早将藥力發散到全身。到了洞内又被自己迷倒,用續骨膏接住斷骨,并趁機給他服下了定氣丸,原以為他會明早才醒,可事實證明遠山真是個好苗子,夜裡就醒了,連翻血戰,最主要是那崖間一跳,震動血脈,再次将定氣丸的藥力盡數發揮,融入四肢百骸中,這種奠基的方式有點湊巧,也很瘋狂,但理論上卻是可行的。關鍵是這洞内的肉芝,功能療傷去毒,活血通骸,若能配合乾門的初級功法,當可短時間内讓遠山有所起色。
“這袋裡是定氣丸,放到這兒。每次感到體寒就吃一粒。你先脫guang衣物進入水裡,那中間就是碩大的肉芝。你坐在上面就行。”沙放海一邊小心的把袋子放好,一邊鄭重地說道。
古遠山聞言點了點頭,這又是什麼丸,又是什麼芝的,讓他聯想到武俠小說裡的一些奇遇情節,興奮不已,脫guang怕啥,就當是洗澡了。連番的遭遇使他意識到自己必須盡快強大起來,現在機會擺在眼前,他哪能不興奮呢。若他能象師兄那樣,也不會搞得二人都這麼狼狽了。身上的衣物全是血,根本不能再穿了,古遠山從師兄的腰間順手抽出那柄帶血的短刀,輕輕一挑,真鋒利,衣服馬上豁開了,還想去挑腿上的繃帶。那邊沙放海都氣樂了,難看之極的笑容再現。劈手奪過短刀,瞪了古遠山一眼,心想,這小子,還真是個拿菜刀剃胡子的主兒。蹲下身,還是三下五除二把遠山的衣物挑個幹淨,當然那三角短褲是不能用刀了,伸手也沒他用力,輕輕一拉,短褲應聲而裂。古遠山立馬哀怨地想道:“靠他小媽的,等我這次回去一定找那小店老闆算帳,這内褲都什麼狗屁質量呀?”
正要問師兄也負傷了,怎麼不一起下去。那邊剛忙活完的沙放海一腳就把古遠山踹了下去。撲通。
“幹嘛?”水不深,約有一人多高,因旋轉力度很大,古遠山不用費力就順着旋轉浮了上來。這種旋轉很怪,不是向下,而是向上,大概跟附近的水流有關。剛才,古遠山不及防備下,差點嗆到水,這一出來就高聲問道。可他身子卻随旋窩呈順時針不停旋轉着,顯得很滑稽。
“踹你個胡思亂想!以暴力為目标,就該受罰。”沙放海裝做嚴肅的樣子訓斥道。他内心中對遠山舍身跳崖生死與共的行為所感動,可他就是這樣的人,心中越是親近,行動上越是沒有顧忌。
“咦?!”古遠山想起來了師兄好象也會些精神異力,頓時沒電了。還在那一圈圈的轉着。水裡有點滑膩膩的,不用費力,幾圈下來,他已被推上中間的那個飄浮着的大肉芝。那個肉芝有點象海葵,四周呈片狀,中間凹了進去,正好坐一個人。古遠山剛窩進去,就發現這東西是活的,四周的片狀物将他包個嚴實,隻露出了頭部。标準的人形棕子誕生了。
“别害怕,就是這樣的。”沙放海先是穩定了遠山一下情緒,接着臉色轉為莊重,沉聲說道;
“我想前些時日,師父已将人體經絡圖和入氣法門讓你熟記。下面請随我的講解開始練習,乾門入氣八法即為八層,每行一層開一脈,每開一脈可服一丸,若遇阻礙,不可強求,心沉蓮台,不動自開。
古今練氣之道,不外存想導引,渺渺太虛,天地分清濁而生人,人之練氣,不外練虛靈而滌蕩昏濁,氣者命之主,形者體之用。
天地陽氣生時,在于子午二時,當是此時,應定心圓氣,舍卻心中淫亵之念,存想天女捧香而至,氣自丹田而生,經右腎旋而下右足,由足後反上右脅下,至右手,過肩井循頸入耳至腦後下左耳複過肩井下左手反左脅下腰由左腎下左足,循足上行複還丹田,其間凡身體有顫動之處,則右以左手按之,左以右手按之,其間存想天女按之,但覺兩耳如鼓,華池液滿,分三次咽下,前後共反複三十六次,功行所處,脈之所暖,當為循環……”
古遠山心中當然還有很多疑問,但沙放海開始念開篇口絕後,他就感到心神立馬沉靜下來,古遠山的腦海中對此已熟得不能再熟,伴之而起的靈台空明一片,以前老和尚隻讓他背,不讓他練。唯在他背誦時不斷進行幹擾,以此鍛煉他心無雜念。從現在的情形看,不得不說是富廉老和尚那些天強制訓練起了關鍵作用。
入氣八法雖是乾門最基礎的口絕,但卻是乾門其它功法的必要法門。乾門六藝,即精、氣、神、身、法、術都是從它衍化而來,可以說,入氣八法基礎打得越牢固,學習六藝就上手越快。六藝中精是指道法陰陽,說白了就是房中術,那是密宗的一些法門,按理說遠山父親這代應該是師兄妹六人,每人受一藝,首徒為精,次徒為氣,三徒為神,依此類推,六徒為術。可不知什麼緣故,古京聲等人從未見過那位大師兄,甚至都從未聽師傅談到此人,這一代隻有師兄妹五人,本應是次徒的古京聲成了大師兄,卻修習的是次徒之藝……氣。富廉習……神,遠山的母親習……身、最小的曾柔卻習了……法,四妹南宮珉卻修習了……術。整個亂了套,也不明白是何緣故。
現在古遠山練的就是最基礎的入氣八法。他還沒資格學乾門六藝呢。
古遠山也曾有過疑問,認為這些即然開山祖師爺曾羽化飛升,那為何後來的乾門弟子從沒聽過有人步先祖後塵飛升而去時,老和尚也是無法解答,隻談大概跟乾門聖物《葵花寶典》的丢失有關,可那都是些傳說,也無法得到證實,古遠山也認為不可思議,最後這小子來了一句……這就相當于乾門自己先編個神話,好增加知名度雲雲,招來老和尚一連串的精神攻擊。自此閉口不談,學乖了。可父親、老和尚和姑姑等人當年的盛名不是吹出來的,說明乾門功法有其獨到之處,這也是信心滿滿的的主要動力。
練,我當然要好好練,六藝如此龐大,被稱為“天下五賊”有點冤,該叫“天下五神”才對。古遠山慢慢的把對長輩的觀感由抵觸改變為崇拜了。他哪知這是老和尚偷偷使的壞。讓侄兒反感那還了得,不行,讓他改變,變為崇拜。
那七天的精神訓練背後内容很多的呢……
古遠山按照入氣八法的第一關……‘啟穴’的口決,将心神歸入靈台,漸漸進入了忘我的境地。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到一絲圓潤之氣慢慢生成,又開始按口絕将其直灌引導而下,進入檀中,滿八息後複下丹田。連續往複八次,是所謂三珠齊彙,将正脈打開。又反向從背後一樣的往複八次,是所謂圓潤之橋,類似什麼任督兩脈之說,也即小周天循環之絡。
古遠山當然也有些奇怪,口絕中所說的穴竅顫動他根本沒感覺到,可那股圓潤之氣通行無阻卻是不假,也懶得顧慮什麼顫不顫的了,到了最後完全是無為而動,放任氣脈自我循環。他也不知這些到底花了多長時間,反正很爽,毫無不适的感覺。那就繼續練。确如小說中描述的那般,他甚至發現那股圓潤之氣每過一處都是如清風拂柳,舒服得毛孔全都打開了。
漸漸他忘了36周之說,從循環打通開始他就撒手不管了,現在還哪記得到底有多少周了,不是說要無為嗎?我就來個徹底的,終于,他連周天循環都忘了,把自己都望了,因為他的靈台猛的呈現出一幅圖畫。
落日餘輝下開滿白色小花的山崗,隻有花,其餘什麼都沒有,可古遠山面對這種絕美的景色卻是沒來由的心裡一痛。接着就看到自己渾身是血突兀的出現在白色花海中,場面太過詭異,古遠山想叫卻怎麼也叫不出來。
氣機随之亂串,腦海中也開始走馬燈似的閃現各種光怪陸離,匪夷所思的場景,古遠山想控制卻已完全無能為力,靈台僅餘的一點點清明讓他意識到……自己走火入魔了。
沙放海在洞外設好了一些陷井,防止青狼和紅豺的報複,他知道這兩種猛獸報複心很強,雖不知它們為何會舍棄草原來到這裡,但小心防範是必須的。
遠山入定已有兩個多小時了,他很驚訝,沒想到遠山入定這麼快,什麼叫入定?那是氣機生成,并圓潤凝滑開始運轉後才會表現出來的,可遠山是怎麼做到的?僅僅十多分鐘就産生氣機感應了?他有點不放心,可勉力探查了一下,遠山的氣場雖很微弱,但确實很純正,一片平和。這讓他驚歎遠山是天才的同時也有點疑惑,他斷定遠山之前定是有基礎,或者其中有什麼隐情。要知道,乾門入氣之法雖似簡單,可其要求的是氣從靈台産生,而非丹田。做起來很是艱難,普通人十天半個月也不見得會有氣感自靈台産生。更何況象遠山那樣圓潤如珠,純正無比。沙放海以為定是師父或是曾柔做了手腳。想及此,他才稍放寬心。待又觀察了半了多小時,見遠山仍是一臉平和。這才離開,出洞去布置,順便處理一下自己的傷勢。
做完這些,沙放海惦記遠山的進展,又急忙奔向洞内遠山所在的那處隐蔽水池。一般來說,象遠山這樣剛開始修習,是不會出問題的,畢竟氣機弱,精神控制力也差,一遇偏差也會馬上醒轉。自己就曾遇到過這種情況,這一個多小時他滿打滿算。估計遠山也就能是能剛剛運開正脈與背脈,這是按比自己快兩倍來考慮的。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雖心裡有點譜但腳下卻不慢。
古遠山的五髒六腹如刀絞般疼痛,可靈台僅剩的一絲清明始終堅守着,就好象是在跟三叔練習的那樣,精神承受着潮水般的沖擊,可這回不知為什麼,他并沒有昏厥。但這反而讓他更痛苦。他無法睜開眼睛,無法喊叫,隻能等待這種痛苦最終将他吞沒。
他的皮膚已開始慢慢往外滲血,與千龍膏表面的粘液相融合,又附在古遠山的皮膚上,可滲的血不停,這種融合也就一刻不停,越聚越厚,終于,血不再滲了,這層混合物迅速融進遠山的皮下。遠山表面的皮膚随之呈現出健康的古銅色。
腹内的劇痛很快就消失了,腦海中紛雜的景象也随之消散。來得兇猛,去得也快。古遠山終于可以睜開了眼睛,他仍是在水流的作用下緩慢旋轉,但卻發現原本包裹着自己的片狀‘肉芝’萎縮了,隻餘絲絲縷縷的象絲帶一樣漂在水中旋轉着。
恰好沙放海這時也回來了,一見古遠山就吓了一跳。
“師兄。”古遠山也看見了他,但仍坐在滑滑的‘肉芝’上打着轉。
這個山洞很奇怪,前面的旱洞若沒火把就漆黑一片,可裡面的水洞卻不一樣,有好多晶狀的物質,越往裡走越是這樣。老和尚及沙放海都曾有過同樣的判斷,那是磷元素的結晶體,也可能混合了其它東西,在沒有任何光照的情況下,它們竟能發出微弱的光。弄得水洞後半段象個水晶宮似的。
借着石間的光亮,沙放海驚訝地看到,古遠山身上好象也在發着微弱的光,除了腦袋全身都呈古銅色,那些片狀‘肉芝’更是不見了。
“你……”沙放海不知先該問什麼了。
“我可以下來了嗎?”古遠山剛才練功時還不覺得,可醒來這一會就有點轉暈了。
“哦,醒了當然就可以。”沙放海見遠山神色如常,稍放了點心。點頭說道。
古遠山如聞聖旨,連忙滑到水中,繞了一圈來到池邊,拉住師兄伸過來的手,躍上了岸。
一看,嗬,毛巾、衣物都帶來了,難怪師兄背了四個大包,敢情是啥都有呀。
“你剛才有何感覺?”沙放海見遠山遊過來時很輕松,認為一定很順利。但還是一邊遞過毛巾一邊關心地問道。他必須知道遠山的進展情況。
“開始很舒服,後來卻很疼。”遠山以為那疼也是正常的,因為自己現在沒事。一邊大馬金刀地擦着身子,一邊回道。
“疼?怎麼個疼法?”沙放海一楞,遠山現在好好的,按理說不該疼呀。這起步階段是不會疼,而是堵的慌才對。疼?那是走火入魔啦!
可若是走火入魔,遠山為什麼還好好地站在這裡?這等怪事讓沙放海心中暗下了一個決定……
“我也不知道,就是疼,五髒六腹都疼。是不是不正常?”遠山聽出師兄的驚疑,停下了擦拭動作。撅着身子,擡起腦袋問道。
“是。應該是。”沙放海皺了皺眉,搖頭說道。但語氣也不是很肯定。
“啊?練錯了?”古遠山大驚失色,身子也直了起來,可說出來的話,卻太過幽默了。
“你現在有什麼感覺?還能感覺到氣機運轉嗎?亂嗎?”沙放海暗自發了一道氣勁試着測一測遠山,可發現遠山的身上好象有古怪,發出的氣勁泥牛入海,而遠山卻渾似未覺。
“沒啥呀,就是這皮膚溜光水滑的,有點不适應。别說,肩上的傷也好了,那肉芝是個寶物呀,走時得帶上。”古遠山這時才發現肩上的傷全好了,覺得象做夢似的,認為是那滑溜溜的‘肉芝’功勞,起了貪心。
“那東西離開這水,就沒用了。這水裡有很多稀有的礦物質,以前師父曾帶走過一片,可沒過幾分鐘就化成水了,帶不走的。”沙放海在古遠山說話時又發出股比之前大很多的氣勁,一面觀察古遠山的反應,可情況還跟剛才一樣,毫無反應,泥牛入海。
“哦,那我還是先吃點東西,再下水練吧。”古遠山見師兄沒有說自己練錯,以為問題不大,感覺到肚子有點餓,不由分說,先套上衣褲,才溫言求情道。咳,那肉芝若是能吃就好了。他還覺得挺可惜呢,帶又帶不走,吃又吃不了,傷也治好了,瞧着眼藍呀。
“好,先吃東西去。”沙放海緩慢的點了點頭,斜跨兩步從地上把小布袋撿了起來,塞到遠山懷裡。又向池中的肉芝看了看,那些片片怎麼都變成絲帶了?他也不知遠山的情況到底該怎麼解釋,畢竟他也沒經曆過。
他不能冒險,原本師父也沒奢望這次遠山能在乾門八法上有所突破,而是另有目的。即然這樣,那就改變一下,把計劃提前吧……
古遠山仰頭将最後一口湯喝下去,放下軍用鋁制飯盒,舒服的拍了拍肚皮,“爽!”
他這是第一次吃蛇肉喝蛇羹,感覺也沒啥特别的,反正填飽肚子就行。從昨天下午到現在,除了喝水外,他還沒吃任何東西呢。吃得挺香,但他沒好意思說蛇羹太淡了。
沙放海在扒蛇皮時就有點走神,在做蛇羹時裡裡外外把古遠山運功時的情形問了好幾遍,結果忘了放鹽。
見師兄在那想得入神,古遠山開始翻弄地上的幾個背包。在他眼裡,剛才師兄就象變魔術似的東掏西拿,又是折疊飯盒,又是折疊鋼叉的,激起了好奇。
一掏,一個小盒子,打開,一堆玻璃片。再掏,一個小細管,擰開蓋,黑色的漿糊?放一邊。再掏,這回知道,防沙鏡。剛才手好象摸到個圓球,不會是賴瓜(一種東北方言,指球狀手榴彈)吧?伸手掏出來,挺沉,直徑差不多有十厘米,中間有縫,應該是擰的吧,剛想動手。
“别動。”那邊回過神的沙放海大叫一聲。
古遠山吓得馬上松手,小球跌落在堅硬的岩石上跳了兩下,順着坡滾得好遠。
古遠山夠仗義,立馬向想要站起的沙放海撲去,把他壓到身下。可聽了半天,也沒見那個球爆炸。
沙放海氣哼哼地推開古遠山,坐在地上,兩眼噴火地盯着他。恨不能上去揍他一頓。
“不是炸……?”古遠山躺在地上,側了一個身,四下看了看,見小球被卡在不遠的一處石縫邊。回頭問道。可看到師兄滿臉怒氣的盯着自己,那個‘彈’字生生憋了回去。
“恭喜你。”沙放海瞪了一眼古遠山,站起來走過去把小球撿了起來,小心的向左擰開上蓋,臉上的怒容漸漸變成了笑,回身走到剛站起來的古遠山說道。
“恭喜我?”古遠山腦袋不夠用了,沒理解什麼意思。
“你把通訊器摔壞了。”
“啥?那是通訊器?”
“……”沙放海點了點頭。
“那你叫那麼大聲幹嘛?我以為是炸彈呢。”古遠山有點不贊同師兄這麼大驚小怪。
“這東西向左擰是開蓋,向右擰是自動引爆。”沙放海笑得更難看了。
“啥玩意?自動引爆?那剛才怎麼沒爆?”古遠山到是聽說過,一些秘密裝置有自爆系統。可還是有些不相信,通訊器幹嘛弄成球狀的?拿着也不方便呀。
“自爆系統摔不壞,通訊系統摔壞了。”沙放海走到古遠山身邊,一張大臉能把人吓死。
古遠山不自覺的後退一步,心中一虛。他不知道,這是種極為高明的心理戰術,他這一退,心中自然發虛。
翻了翻白眼,心裡苦得要命。這東西都是誰研究的呀?這麼不經摔。還有,我幹嘛手欠呀?翻包翻出事了!
“那……你恭喜我幹嘛?”古遠山的聲音沒有底氣了。
“因無法和周師長他們聯系了,我們必須徒步走到下一個目的地,而且你第一次練功就出現疼痛和幻覺,所以計劃改變,停止練功,改為野外訓練。”沙放海語速很快,給人一種壓迫感。
“這有何恭喜的?真不練了?”古遠山感覺最開始練得很舒服,他從小就是個武俠迷,夢想成為一個大俠,對入氣之法很感興趣,加上那個‘肉芝’和亮閃閃帶旋轉的水池,一切都跟武俠小說很類似,能不興奮嗎?隻是當師兄面沒好意思表露。現在這一不讓練,他心裡感到極為失落。
“不能練,得問問師傅意見。可又聯系不上,你說我能不恭喜你嘛?”沙放海的話讓古遠山差點自殺。
“我。”古遠山還想說自己沒事,感覺良好,可一想到那些幻覺,心裡也有點發寒。乖乖地閉上了嘴。
“好,計劃改變後,第一:今晚我教你些實戰搏擊術。”
“搏擊術?”古遠山的眼睛馬上又大了。
“是特種兵實戰搏擊。不是表演的那種。”沙放海點了點頭,他知道古遠山在大學學過搏擊,可那些都是體育比賽類的招式,不是他要教的那種。
“好呀,明白。”古遠山頭點得象小雞叨米似的。
“第二:從明天起,我們開始對打,你攻我守,時限半小時,半小時後我攻你守,直到你能堅守五分鐘。則進入下一階段。這期間每天還要跟着我完成負重越野訓練。記住,因不知家裡那邊的情況,你必須盡快達到訓練要求,好早日返回南京。懂了嘛?”沙放海辟哩啪啦一大串要求。
十天後。
準噶爾沙漠,中國四大沙漠之一,敦煌莫高窟就位于它的西北段。‘準噶爾’是蒙語,代表‘天’,也是指沙海如天一般無邊無涯。
連綿的沙丘高低起伏,直至天際,炎炎的烈日下,發出耀眼的光芒。這是準噶爾沙漠的中段,離這不遠就是善胡古城的遺址,當年那曾是絲綢之路的重要關卡,1999年因埋在上面的沙丘移動而被首次發現,從這再往西行九十裡,就是敦煌。
遠處的沙丘上忽然露出兩個人影,全身包裹的很嚴,連眼睛上都帶着防沙鏡。
“堅持住,快到了。”前面的那個人扭回頭,見後面那位越來越吃力,連忙鼓勵道。
這不是旁人,正是沙放海和古遠山。他們已離開山區提前結束了第一階段訓練,進入沙漠連續走快兩天了。在山區的那幾天古遠山表現得不錯,進步很快,最後,讓沙放海不得不再次改變計劃。提前奔最後一個目的地善胡古城出發。
隻見古遠山也不說話,擡起一隻手表示明白,可誰知一腳下去,踩到到了流沙上,失去平衡,順着流沙就從沙脊滑向沙丘底部。
傾刻間流沙就埋到了他腰部。也許是太累了或嗓子太幹,遠山連喊都沒喊出來……
沙放海感覺到後面聲音不對勁,回身一看,遠山沒了,正往下面滑去,腿已全部陷入沙内動彈不得。連忙撲倒,就勢一滾,以更快的速度向遠山追去。
在沙漠中,最怕兩件事,一是脫水,二是流沙。也算遠山運氣好,有沙放海這個經驗豐富、反應迅速的人在身邊。流沙速度很快就漫到他腰部,而且正以更快的速度準備将他吞沒,正在他動彈不得,無力回天時,隻覺一雙大手抱住了自己肩部,向前向上猛的一提,力道大得驚人,跟着身子一輕,雙腿硬生生的從沙子中拔了出來,脫離困境後整個人被這股力帶着以極快的速度滾到坡下。接着又片刻不停爬上了又一個沙丘,直到坡頂才喘了一口氣,心有餘悸地看着對面的沙丘楞楞出神。
好半晌,古遠山才感激的望了一眼沙放海。由衷地說了聲:
“謝謝。”
“你的鞋呢?”沙放海搖了搖頭,心裡有點發苦。遠山雙腳的鞋都沒了,應該是陷入沙子中了,雖然遠山的腳上纏着一層布,可那畢竟沒有鞋底厚,遠山背的包的沒了,大概跌落時甩了出去。二人現在隻剩一個大包了,可這包裡隻有些必備藥品、工具和武器,水也隻餘一小壺。
“把我的鞋換上。”沙放海不等遠山回答,一邊脫鞋一邊說。
“不了,我腳上還有布,快到了吧?”遠山連忙擺手。
“把鞋換上。”沙放海兩隻鞋都脫了下來,臉一沉,用命令的口吻說道。他知道,現在是中午,沙子被曬得滾燙,裹着層布在沙漠中走,會中火毒的。一弄不好,兩腳就廢了。
古遠山也明白這個道理,進入沙漠前,師兄曾詳細講了許多注意事項。這些天與沙放海的朝夕相處,使他漸漸了解了這個大師兄,面冷心熱,重情重義,很多小事和細節上都讓他感覺到沙放海就象是兄長,真正的兄長。遠山也很感動,心裡總暖乎乎的,慢慢的也加備努力,從機械的服從變為了自覺自願,在他眼裡,那個‘假正經’的定義有些荒唐了,該叫‘假冷漠’才對。
“你的鞋我穿不進去。”古遠山知道師兄不喜歡扭扭捏捏,所以雖心中感動卻不再說謝謝。說着還擡起了一隻腳。他說的也确是實情。沙放海才1.75米,鞋是42的,比遠山44的腳小兩号。
“……”沙放海一楞,皺了皺眉,默默的把鞋又套上了,重新紮好。
接着把自己迷彩外衣脫了下來,從腿上抽出匕首三下兩下裁成了條,一言不發遞給了古遠山。示意他纏在腳上。
古遠山這回也不再客氣,因為沒等他明白師兄脫衣服幹什麼,那衣服已被裁開了。點了點頭,按照師兄曾教過的方法一圈圈的把布條纏上。方擡起頭。
“遠山,我們必須盡快到達善胡古城。說實話,師父這回讓你來是有兩個目的,一是打亂宮南鑫的步調,二是想讓你到善胡古城碰碰運氣。因為,乾門内部有個傳說,祖師爺曾提到過善胡,那裡蘊藏着神秘力量,是密宗的聖地之一,可惜元朝末年,那裡曾發生過一次大災難,整個城市被毀,随之被黃沙掩埋。明初朱元彰也曾密派錦衣衛去查訪,但結果好象也是沒有發現。可乾門曆代習六藝中‘神’藝的弟子,都有一個規矩……去那方圓百裡黃沙感受一下那強大的精神力量。你很幸運,一年多前,善胡古城被發現,師父說是天意,所以讓你去一趟碰碰運氣,也許會有收獲。那裡再過兩月将從初步考古挖掘進入深入挖掘階段,現在周圍有一個排的駐軍守衛,但你不必擔心,我已得到了通行證。”沙放海一邊從背包裡翻出那瓶黑色漿糊遞給遠山,示意他抹在裹腳布上,一面認真地說道。
“都抹上?噢……這事弄得挺神秘呀,可我不是還沒學精神異力嘛?你不是學了點嘛?别告訴我你不懂。……哦,對了,通行證從哪搞到的?周師長?”古遠山被師兄的一番話吸引,可心中卻沒當回事。這些東西聽起來過于荒誕了,所以一邊抹漿糊,一邊在那調侃道。
沙放海聞言微微晃了晃頭,又點了點頭,他沒回答。可他内心中對遠山很滿意。剛從流沙中揀回一條命,很快就有心情調侃,說明遠山進步太大了。見遠山那邊已抹好了,沙放海接過小瓶子。說道:“走吧。”
“我說,你感覺到什麼了?那麼緊張?”古遠山眼睛四下望了望,除了面前的大坑加上遠處的幾堵殘牆和一排簡易軍營外,周圍啥也沒有,可沙放海卻明顯楞了一下。不由得小聲問道。
他倆到達善胡遺址時,已是黃昏了。别說,還真有個通行證,守衛的士兵離好遠就發現了他們,七八個人端着槍圍了上來,待核實了通行證後,立馬收槍齊刷刷來個敬禮。古遠山大大的虛榮了一把。沙放海跟一個士兵回到的簡易營房,聽說他們的排長病了,正發燒躺在營房裡,可幾分鐘沙放海就出來了,手裡拿着雙軍用膠鞋給古遠山換上,就圍着遺址四處走。士兵們并未跟着,好象聽到了指示。
遺址方圓不小,都用白繩圈成一塊塊的。有些地方能依稀辮别出是過道或房間,有些地方幹脆還沒有發現任何東西。轉了一圈,遺址大概有七八處已挖掘深入地下近三米,沙放海好象在找什麼東西,一言不發就是轉,眉頭越皺越深。最後在一個大坑前停下了腳步。
古遠山就是這時才發問的,剛才他一直默默地跟着看。這一走就是差不多半個多小時,天色已昏暗下來。
“不知道,我的精神異力不夠,生出的感應小,隻是覺得腦袋被什麼刺了一下,你呢?有什麼感覺嗎?”
沙放海凝神注視着大坑,好半天才晃了一下頭,低聲回答道。
“我?沒感覺呀?天不早了,要不要下去看看?”古遠山想了一下,沒記得有什麼特别的感覺。看大坑底部已有點黑了,連忙問道。
“沒感覺?”沙放海很奇怪,師父臨走時曾說遠山會生出些感應,這繞了一圈,也沒見遠山說什麼,難道這次白來了?那些士兵也沒說有什麼感覺,可他從進入遺址方園幾裡,就若隐若無的感覺到怪怪的,走到這大坑時更是象被什麼刺了一下。不管了,即然來了就下去看看。
二人順着甬道一級級的往下走,坑很大很寬,呈長方形,沙放海在前面走的很慢,可一直走到大坑的底部了也沒發現什麼值得注意的東西,坑底有點昏暗,沙放海開始蹲下身子一點點的挪動,低着頭搜索着,不時還用手拂去地面的散土。可以看到還沒啟出的一塊塊青石,很規整,畫着奇怪圖案的青石全都被埋着還沒有啟出,這大概是考古隊發現了什麼,所以才沒輕易挖掘。現在考古隊停止挖掘估計也與這有些關系。
沙放海的背包放在了營房,二人身上也沒有任何工具,這是為了避嫌。一會離開警戒區,二人還将再次被搜身,這都是規矩。
古遠山卻感到很新奇,他第一次深入考古現場,也第一次進這麼深的大坑。一到坑底,見師兄蹲着,他就繞着坑底邊緣走着,兩手摸着坑壁,興緻勃勃的四下打量,不時的用手碰碰這兒,敲敲那兒。體味着歲月的滄桑與變遷,嘴裡還嘟囔着……“這是元代的土呀!”等等很雞婆的話。因光線太暗,他沒看到坑壁上有個土黃色東西,很象草根,露出了一點點,很尖很尖……隻有一米遠……古遠山的手仍劃着坑壁……向那個尖……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