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折嫡

第8章 賣身

折嫡 林玥章 4170 2024-01-31 01:09

  待烏氏回房後,李念蹦蹦跳跳出來玩石頭,石頭上有血,沾了滿手,他又擦汗,擦得全身都是血,被杜月芷勸住:“念兒,大師生了病,在石頭上吐了血,你别亂摸。”

  “要你管!”李念嫌惡得擺了擺手,無聊,沖她呸呸吐了唾沫。

  杜月芷臉一沉。

  她用燈籠從下照着自己的臉,臉色蒼白如鬼,陰恻恻逼近李念,目光冰寒如刀,在亂光中那麼兇惡,又那麼惡毒,一陣風吹來,聲音仿佛是飄來的,凄凄慘慘。背後的山莊暗影幢幢,好似小孩夢中鬼境。

  “啊!鬼啊!”李念膽子小害怕起來,哇哇叫着跑回了房,在門檻還絆了一跤,摔了個狗吃屎。

  杜月芷滿意地看着他跑開,拿了火鉗,将那些帶血的石頭深埋了。

  李念進了房,告狀也告的不成器,激動得啰裡八嗦,烏氏本來就心情不大好,見李念髒兮兮的回來,又不知所雲,再也忍不住,喝令李槐把不聽話的兒子狠狠揍了一頓,揍的李念鬼哭狼嚎。李念剛嚎兩句,烏氏就心疼兒子,又心肝寶貝叫起來,反罵李槐下手太重。

  李念被杜月芷狠狠吓過後,做了一夜噩夢,夢裡有個小女鬼追着他跑。他吓破了膽,再不敢跟杜月芷單獨共處,也不敢直視她的臉,吃飯時隻讓爹娘喂。杜月芷耳根清淨,樂得清閑。

  過了幾日,李念嚷着頭痛,不停咳嗽,又伸手在身上亂撓,烏氏掀開衣服瞧了瞧,發現胳肢窩起了些細密的紅疹。李槐見這些紅疹大小不均,很像濕疹,就給李念塗了治濕疹的藥。小孩子,又到了春季,身體不舒服是正常的。

  杜月芷拿了藥站在一旁,覺得這些濕疹發的位置和顔色都很奇怪,一般濕疹都會對稱分布,有液滲出,而李念身上的單單一處多個,且呈氣泡狀,不合常理。正要細看,被烏氏誤以為偷懶,又是一頓斥罵,讓杜月芷把家中被褥全拿出暴曬。杜月芷應了,除了洗曬衣裳被褥,把窗戶也打開了,通風散氣,又拿藥草裡裡外外熏了一遍。

  藥房後面是平日堆放的柴垛,還有養的雞鴨,她怕引起明火,熏得格外仔細。正熏着,忽覺背後有些異樣,摸了摸白膩的後頸,她悄悄攥住袖子裡藏的銀針,猛地轉過身,舉手便刺。

  銀針破空而出,然而她的手腕被人牢牢握住,慌亂間,整個人被一股力量推向了柴垛後面,口鼻被捂住。

  冒着煙的藥草啪嗒掉在地上。

  “芷姑娘。”

  她眼睛瞪大,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朱紅袍,冠白玉,少年風流盡顯,是夏侯乾。

  不會這麼衰吧?杜月芷掙紮得更厲害了,這種錯亂的感覺讓她很淩亂,見到前世的奸夫,她怎麼能冷靜。如果從此再也不見面也就罷了,他人都走了,怎麼又回來了?她惹不起姓夏侯的,還躲不起嗎?

  夏侯乾當然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隻知道她看到自己像看到鬼一樣着急跑,一邊壓制她,一邊暗地驚訝,自己長得有那麼可怕嗎?難道還在生他的氣?還是說,她想裝作不認識他?再聯想到上一次她猜測他的來曆,更是可疑……

  就這樣,一個非要逃,一個非不準逃,雙方都被驚訝、慌張,猜忌迷了心智。杜月芷隻覺得夏侯乾看着自己的眼神越來越深沉,手下的動作也越來越用力,杜月芷雙手扒住他的胳膊,狠狠踩了夏侯乾一腳。夏侯乾吃痛,手下的勁兒松了些,杜月芷趁機将他一推,轉身就跑。

  一轉身,杜月芷欲哭無淚:她本來就在牆角,能跑到哪裡去?

  夏侯乾在身後涼涼道:“芷姑娘,我又不會吃了你,你跑什麼?”

  怎麼說呢,走投無路的杜月芷想,如果時光倒流,她再次遇到受傷的夏侯乾,可能會把他的頭摁進水裡,讓冰冷的河水沖一沖,死上一回,或許他就明白了。

  半柱香後,兩人雙雙冷靜。杜月芷這才知道,夏侯乾很快就要回京,因為上一次兩人不歡而散,他覺得甚無滋味,欲要解釋清楚,知道她處境不好,見面不易,是以屈身于暗處等待。杜月芷看着他那張臉,神思遊離,為什麼同是兄弟,夏侯乾和夏侯琮卻一點也不像?

  “你又發呆了。”夏侯乾淡淡道:“我剛才說的話,你可曾聽見?”

  剛才說了什麼?杜月芷回過神來,支支吾吾了幾聲,夏侯乾一看就知道她沒聽:“那我再說一次好了。你救了我,可有什麼心願未了,我願傾力相助。”

  杜月芷一聽,倒真的想起一件事,搶先道:“有。你要回京,能幫我一個忙嗎?”

  “哦?什麼忙?”

  杜月芷情真意切,故事随手拈來:“夏侯公子,想必你已得知我的身世。其實我不是孤兒,很小的時候家裡還有一個姐姐,比我大三歲。我們是被不同的人收養,姐姐遠走他鄉,這麼多年未曾見面。因最近我從養母口中得知,我的這個姐姐就在京城的一個大戶人家做丫鬟,所以想托你送一個口信給她,讓我姐妹倆可以相見。”

  “她在哪一個大戶人家做丫鬟?”

  “好像姓杜。”

  夏侯乾微微側頭:“京城姓杜的人家很多。”

  “聽養母說,那杜家大人是位将軍,在朝廷上赫赫有名。嗯,還說,他們家出了兩代良将,還有禦賜的金匾呢。”杜月芷字斟句酌,唯恐說的太多,引夏侯乾懷疑。

  夏侯乾面露微笑:“你說的不是别人,定是杜将,京城有禦賜金匾和兩代良将的,惟他一家。可是怎麼辦呢,雖然我知道你說的府邸,也可以幫你帶口信,但你的那位姐姐,如何信我?”

  杜月芷早有準備,從領口拉出錦繡鈴铛,拆下一個,遞給夏侯乾:“我姐姐叫阿洛,不知她是否已經改了名字。聽說她在一個叫青蘿的大丫鬟手下幹活,你将這個先遞到青蘿手裡,讓青蘿轉交我姐姐,可不要再讓别人知道。這是我家的傳家寶,我姐姐一定認識的。”

  夏侯乾托着掌上的“傳家寶”,沉默片刻,收入袖中:“其實隻要你願意,我可以親自送你去見你姐姐。”

  杜月芷此舉正是想借夏侯乾之手,将鈴铛送到哥哥手中,讓哥哥知道她還活着,并且想辦法接她回杜府,名正言順。夏侯乾并不知她身份,若是被夏侯乾送回去,庶母常氏和那些人定讓她吃不了兜着走。

  杜月芷搖了搖頭,垂首把玩着手裡的另一隻鈴铛,夏侯乾知道她雖然小,行事自有道理,便依着了。看着她白膩的後脖頸,細碎的頭發在陽光下恍若泛金,心中忽而癢癢的,咳嗽一聲,移開目光:“上次的信和玉佩你收到了麼?”

  杜月芷“嗯”了一聲。

  “我走以後,一旦遇到危險,可以帶着玉去萬保當鋪,老闆和我認識,見了玉一定會幫你。你每隔半月就去當鋪一趟,我有信,必在那裡。”

  半個時辰後,杜月芷目送夏侯乾消失在院牆後面。天空晚霞濃烈,大片大片鋪開來,像連綿細密的軟緞,又像晴彩輝煌的美人瓶,近在眼前又觸碰不到,映着那俊逸清瘦的身影,幾起幾落,便再也不見了。

  她握着藥草,心中隻期盼夏侯乾能信了她的話,将鈴铛順利送入杜府。

  要快……

  隔日她曬藥草,烏氏手裡拿了塊綢緞,讓她去繡荷包。杜月芷剛拿了針線坐下,烏氏就引了人在院裡說話,那些人有男有女,身穿錦衣,說話行止也不像莊裡的人,倒有些古怪,說話就說話,眼睛卻全瞟着她。

  吃飯時,烏氏居然語氣酸刻,破天荒對杜月芷道:“想不到你這蹄子還有點值錢。”

  杜月芷心中笃定,烏氏是在籌謀将自己賣了。

  這幾日動不動就要她裝扮起來,時不時有些花枝招展的老婆子進來,上下左右地打量她,又是看牙齒又是摸手,杜月芷惡心難耐,待人走了,她故意問着烏氏:“烏嫂,這幾日怎麼來了這些人,還對我動手動腳?”

  烏氏懶洋洋用簪子剔牙齒,撇了她一眼:“我說過的話你不記得了?你也大了,是時候許配人家了,烏嫂幫你挑着呢。”她欺着杜月芷年紀小,沒見過人牙子,将人牙子和媒婆子混為一談。

  杜月芷暗暗咬牙,後來她眼見烏氏瞧不見,握着帕子捂住口鼻,當着那些人牙子的面咳得撕心裂肺,面青耳紅,卻一點聲響也不露。咳了幾下,收起帕子時,那帕子上還有隐隐的血色。

  那人臉色立時變了,再談的時候,已經不向先前那麼爽利了。烏氏見已經到了尾聲,人牙子卻不合作,心中暗道奇怪,多問了幾句,那人牙子道:“你家姑娘長得是好,但你為何隐瞞她的咳血之症,這樣買了放到大人府裡,不管是做妾還是做婢,進去就是賠錢,從大人到小姐們怪罪下來,我腦袋還要不要了?”

  烏氏一聽,笑道:“不必擔心。我這姑娘并沒有咳血之症,她定是不願出去,故意想了法子騙你,好讓你誤會呢。”

  人牙子道:“當真?”

  烏氏費了大力氣解釋,擔保沒病,人牙子回去了,說待明日領了會看婦人病的婆子來,再做理會。當晚,烏氏就把杜月芷叫到跟前來,逼問她這件事。杜月芷死不承認,烏氏打了她,伸手在她身上翻撿起來。

  杜月芷貼身放着夏侯乾那塊玉佩,怕烏氏翻出來,立刻抱住烏氏的腿,嗚嗚哭了起來:“烏嫂,我知道我不好,你要賣了我。但我在李家生活了這麼多年,早把這裡當成了家,我什麼也不要,願意給你做牛做馬,求你不要打發我出去。”

  烏氏冷笑:“原來你都知道。既如此我也不瞞你,我已經代你簽了兩百兩銀子的賣身契,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我也管不着。你今晚收拾收拾,明天一大早就要跟着人牙子去了。”

  杜月芷含着眼淚道:“烏嫂,我的爹娘不會同意的……”

  這個時候還提起爹娘,烏氏語氣尖刻道:“你爹娘早死了!我既是你養母,你的終生大事就由我決定,聽懂沒有?”

  李槐在一旁勸道:“别吵,别吵。念兒她娘,你别激動,念兒最近不舒服,你不要吵着他。還有芷姑娘,說起來我們也是你的再生父母,養你到這麼大,父母之命你總該聽一聽。再說師爺安排的地方,都是大戶人家,你去了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在我們這個家起早摸黑吃苦強嗎?”

  烏氏和李槐半是脅迫半是勸哄,不管杜月芷接不接受,這件事已經是闆上釘釘了。杜月芷見他夫妻兩個欺負自己年幼,默不作聲,兩粒大眼淚從眼中奪眶而出,看着我見猶憐。

  李槐不忍心:“芷姑娘,回屋睡吧。”

  杜月芷心中着急,哪裡睡得着,她半夜輾轉反側,碰到懷裡的玉佩,一下子坐了起來。

  對,萬保當鋪,她可以去萬保當鋪求救!

  趁着天沒亮起身,哪知她一拉房門,發現拉不動。

  外面竟不知什麼時候上了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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