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沒有點燈,隻有皎潔的月光從窗外照進來,陸瑾明站在書桌前面,暗衛從黑暗裡閃身出來,躬身行禮。
陸瑾明沉聲問道:“查得怎麼樣?”
暗衛如實禀告,“那舉人姓許,屬下把他安置在了京郊一個偏僻的民居裡,又找了大夫去給他看傷,經大夫檢查,他右手是被人打折的,聽他說,是一個姓曹的公子讓人打的,那曹公子的父親是在朝中當大官的,屬下把朝中姓曹的官員都清理了一遍,最後隻有曹尚書的兒子最為可疑。”
“吏部尚書曹虔?”陸瑾明再确認了一遍。
“是。”暗衛道。
此次會試,曹虔是主考官之一。如果許舉人所說屬實,曹虔的兒子盜用人家的文章,還把人打傷想要掩蓋事實真相,那麼他這個尚書也基本做到頭了。而此次會試也會被判做無效,取消考試結果。二皇子、曹尚書、吏部趙侍郎,這一串人都會牽涉其中,後果的嚴重性可想而知。
陸瑾明略思索了一下,對暗衛道:“繼續查。”
“是。”暗衛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書房裡安靜下來,陸瑾明呆了一小會兒才回去。
内室裡,姚錦繡閉着眼睛安靜地睡在床上,跟陸瑾明離開時的模樣一樣,連位置都沒有變一下。陸瑾明脫了外裳挨着她躺下來,像是感受到了身後的暖意,姚錦繡迷迷糊糊地往他的懷裡縮了縮。陸瑾明看着主動滾到懷裡來的嬌軀,滿足地把她摟得更緊了,閉眼睡去。
早上姚錦繡起來,陸瑾明已經不在身邊了,姚錦繡都已經習慣了,陸瑾明早上都起得很早,他要去校場練武半個時辰,洗漱完再回來,差不多姚錦繡就醒了,再陪着姚錦繡吃個早膳,他再去忙他自己的事情,一般是去兵部,要麼就出城去軍營,反正每天都很忙,隻有剛成親那幾天休息了一下,後面都是早出晚歸,姚錦繡除了晚上能見到他,白日裡能跟他坐下來說話的機會都很少。
姚錦繡拉了床頭的鈴铛,翡翠帶着丫鬟進來伺候她洗漱,等收拾妥當,早膳也已經上了桌,陸瑾明都還沒有回來,姚錦繡覺得奇怪,就讓翡翠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一盞茶之後,翡翠回來禀告,“王爺有急事出門了?”
“哦。”姚錦繡有些失落,這是陸瑾明第一次這樣沒陪她吃早膳,再有急事出門也該吃了早飯再走啊,就算不能吃個早飯,派個人跟她說一聲總可以吧,話都沒有一句就這麼走了,事情真那麼急麼?
翡翠看她情緒低落,知道是陸瑾明沒有知會一聲就出去了的緣故,幫着陸瑾明說好話,“王爺走的時候有交代丁管家跟王妃說一聲,是丁管家在處理府裡的事情一時間忘了。”
她的情緒表現得那麼明顯嗎?連翡翠都看出來了。
姚錦繡臉上擠出抹笑來,“我沒事兒,就是餓了,給我盛碗燕窩粥吧。”
翡翠便上前來給她盛粥。
沒了陸瑾明在旁邊陪着一起用早膳,姚錦繡總覺得少了點兒什麼,胃口都沒往日好了,就用了一碗粥,半個銀絲卷,就讓人把東西撤下去了。
府裡的管事在等着回話,姚錦繡便去了偏廳見管事,馬上就要入夏,府中衆人都要制新衣,管事問今年按照什麼章程辦。
姚錦繡前幾天看府中的賬冊記錄,知道往年府中的下人每季是四套衣裳,便說還是按往年一樣,每人四套。
管事又道:“今年添了不少人手,每人四套衣裳,需要多花五百兩銀子。”
姚錦繡細聽了一下,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你給我算算,多花五百兩是怎麼算出來的?”
這賬管事早就已經想好了,姚錦繡一問,他立刻噼裡啪啦一通賬算下來,一套衣服多少錢,每人四套多少錢,新增人手加布匹漲價,零零總總算下來,總共就需要多花五百兩。
姚錦繡卻笑了,“雖然布匹漲價,但是我看半個月前的賬冊記錄,府中進的純棉布是一匹布四錢銀子,現在你給我報價一匹布六錢銀子,足足漲了三分之一,試問哪家布行的純棉布能再半個月裡漲這麼多?”
管事心裡咯噔了一聲,心道這王妃也太厲害了,以前看她小小年紀,還以為她才開始管家就好唬弄,賬冊那麼厚幾大本,能記住上面的内容才怪,誰知道她竟連半個月前進的純棉布價格都記得那麼清楚,顯然不是一個好哄騙的主兒,隻好解釋道:“王妃,不是這樣的,因為這裡馬上入夏了,各家各戶都要裁衣,布匹需求量大增,供不應求,純棉布才會漲這麼多的,如果是早先,肯定要不了這麼多錢?”
姚錦繡挑眉看着他,“我們王府買東西,事先都不會預備一些嗎?都要到急需的時候才會去采購?急需的時候大家都急需,物價當然上漲,這多花出去的銀子,還是王府受損失。既然這每一季都要給府中衆人制換季的衣物,為什麼不能提早采購布匹了?省下來的銀子也能用于其他的開銷,哪怕是用來給大家漲月例銀子,那也是用到了府中衆人的身上,也好過白白讓人把銀子賺去的好。”
管事略微一想,姚錦繡說的确實很有理,不過真的照這樣做的話,他就不能借着此事撈錢了,面上就有些不好看了,“不到這個時候,人家布店也不會一次性進那麼多布啊。”
姚錦繡就知道他不會幹脆的答應,可也不想給他反轉的機會,就道:“哪家布店不想做王府的生意了?你可以提前跟店家商量好,給他一些定金,讓他替王府買到足夠的布匹。我想沒有哪家布店的老闆會拒絕。”
管事的臉色更不好看了,“話是這樣沒錯,可是……”
姚錦繡知道他不過是想要好處,也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提出一個解決的法子,“你要是能照着這樣的法子舉一反三把事情辦好,每次節約下來的銀子,我就給你百分之十的獎勵,做得越好,獎勵就越高。”
一次獎勵百分之十,他手上管着好幾件事,要是每次都能把事情辦好,那每次都能有獎勵,做得越好,獎勵就越高,那比他背地裡想些歪七八糟的理由和法子撈錢要光明正大得多,用起那些獎勵的銀子來也心安理得沒有負擔。
這麼一想,管事就赫然明白姚錦繡果然是厲害,她不是不知道他有吃回扣撈銀子,隻是把這一點給改了,斷了他用旁門邪道的法子,而是要求他把事情辦好,變成獎勵發給他。他心覺愧疚,臉上像是被打了一耳光,頓時醒悟過來,又感念姚錦繡的寬容和體恤,立即表示,“王妃寬厚,小的一定會把事情辦好的。”
姚錦繡掃了在場的其他幾個管事一眼,恩威并施道:“剛剛我說的規矩,對你們也試用,隻要你們用心辦事,獎勵少不了你們的。當然,如果辦錯了事,或者再在背地裡渾水摸魚,就不要怪我不客氣。”
管事們紛紛站起身來道:“王妃說的是,我們一定按王妃吩咐的辦,王妃請放心。”
姚錦繡擺擺手讓他們坐下,繼續處理後面的事務。因為有開頭那個管事的例子在前,後面的管事都學聰明了,一切事情都進展得很順利。
處理完府裡的事務,姚錦繡見時間還早,打算出府去看看她那兩間商鋪。這幾個月,商鋪的收益又提高了不少,柳大管的米糧鋪子又招了三個幫手,而徐蓉管着護膚品鋪子,又帶了兩個徒弟,目的是打算以後開分店的時候,好把她們派上用場。姚錦繡就想去看看她們準備得怎麼樣了。
姚錦繡先去的米糧鋪子,門口有人排隊買米,姚錦繡看了牆上挂出來的米價,跟她今日在王府裡管事報上來的米價是一樣的,可見管事的也沒有欺瞞價格。
柳大看到姚錦繡來了,忙不疊地跑出來招呼她,請她進去喝茶休息。姚錦繡則跟着他去了後院察看倉庫,柳大笑呵呵地跟她講,最近又進了一批便宜的大米。姚錦繡看了看米的質量還好,就跟柳大講:“既然大米進價便宜些,你就把賣價也降一點兒,我們少算一點兒沒什麼,老百姓也不容易。”
柳大也是奴才出身,了解普通老百姓生活的不易,一口答應下來,“行,都照王妃說的辦。”
在米糧鋪待了一會兒,姚錦繡就轉去了護膚品鋪子,還沒走到店鋪門口,就遠遠瞧見一群人圍在護膚品鋪子外面吵吵鬧鬧的,路過的百姓也停下來觀望,不少人對着店鋪指指點點,徐蓉被人圍在中間,竭力耐心地解釋,但是對方不停,一言不合就動手推攘,朝她大聲叫嚣着,“你跟我說沒用,把你老闆叫出來!”
姚錦繡一看情況不對,就要上前去詢問究竟,旁邊跟着她一起出來的侍衛立刻攔住了她,“王爺吩咐屬下保護王妃的安全,現在情況不明,王妃不要上去。”
眼前店鋪前面吵得越來越厲害,姚錦繡着急,回頭對那侍衛道:“王爺叫你來保護我,也說了讓你聽我的吩咐,你上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侍衛猶豫了一下,叮囑另外三個侍衛好生保護姚錦繡,他則上前去詢問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