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宮中,蕭绾青這邊剛卸了妝,再用玫瑰花水浸了手,這才懶洋洋地躺在了床上。
冰绡知道今個兒在蕭绾心生辰上的一系列事情,心中更是高興不已。但是,自己主子的位份才不過剛剛晉封,冰绡再不懂事也知道收斂,便也隻好歹按壓住自己狂喜的神情,溫然道:“大小姐還真是手到擒來。這一下子,就把皇上的心勾搭地癢癢的。”
蕭绾青卻是冷笑了一聲,道:“那又能如何?即便我今個兒冒着風險在皇上跟前露了一次臉,今個兒晚上皇上還是歇在宸妃的柔儀宮了麼?”
冰绡微微啞口,低低勸慰道:“大小姐息怒,好歹今個兒是宸妃娘娘的生辰,皇上也不能太不顧及宸妃娘娘的臉面。”說罷,冰绡賠笑道,“左不過就是今個兒一個晚上罷了。皇上不是都說了,明個兒就要來陪伴貴嫔主子您呢!以後啊,咱們重華宮的恩寵可多着呢!”
聽得冰绡的這一句“貴嫔”入耳,蕭绾青不禁冷冷地打量着周圍的陳設,厲聲道:“如今我已經是從五品貴嫔,怎的這内殿裡還是從六品貴人一位的陳設!”
見蕭绾青驟然發怒,冰绡不禁雙腿一軟,趕緊跪在地上,實實地磕了一個頭,道:“啟禀貴嫔主子,今個兒夜都深了,這個時候再布置宮室已是不妥。皇後娘娘那會兒不就是在宸妃娘娘的宴席上說了,明個兒一早就把大小姐您該用的貴嫔一位該用的東西送過來,貴嫔主子隻要等着就是了。”
雖然冰绡有意寬慰,可是蕭绾青仍然是憤憤的,隻是道:“貴嫔?是啊,我已經是貴嫔了……貴嫔,貴嫔,從五品貴嫔――明明我的容貌勝于她,舞姿也勝于她,為何她是正三品妃位,而我卻隻是個小小的貴嫔!”
雖然蕭绾青并沒有直接說那個“妃位”的是誰,可是冰绡怎會聽不出來,蕭绾青是在暗指蕭绾心呢?冰绡一凜,趕緊道:“大小姐,大小姐,這樣的話可是說不得的!”
蕭绾青氣得隻發怔,連連道:“我入宮都一年了,一年了!連蘇良人都得寵過,唯獨我不得寵!”
冰绡膝行至蕭绾青跟前,懇切道:“大小姐,咱們這是厚積薄發,慢慢得寵呢!再說了,二小姐雖然如今身在妃位,可也是被人不知道使了多少絆子!别的不說,賢妃娘娘就頭一個不待見二小姐。這不,前一段時間還起了沖突呢!還有李淑媛、敬貴嫔。她們兩個是生育了公主的,一向看不上宸妃娘娘。就連二公主不都因為宸妃娘娘落過水麼?”
冰绡見到蕭绾青的神色漸漸緩和了幾分,趕緊道:“如今二小姐雖然身在妃位,可也是皇上見二小姐驟然失了孩子,沒有依靠的緣故。如今大小姐您已然得寵,您的容貌又在二小姐之上――隻要您來日得寵,生下了一兒半女,奴婢别的不敢說,大小姐您一定會跟二小姐平起平坐的!”
蕭绾青神情稍稍松散了一下,隻是不相信似的,道:“是麼,冰绡,你說的都是真的麼?”
“奴婢哪裡敢跟大小姐您說假話呀――”冰绡笑嘻嘻地道,“您瞧,皇上這不就晉封了您的位份了麼?祖制妃嫔晉封,是要一級一級來的,如今大小姐您可是直接被冊封為貴嫔了呢,可見皇上是真心喜歡大小姐您的。隻要有皇上沖着,還怕沒有來日麼?”
冰绡的這一番話,顯然是說到了蕭绾青的心坎兒裡。蕭绾青點了點頭,随手扯過了一面鏡子,看着鏡中的自己肌膚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顧盼之際,更是别有一種靈動氣質。
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這樣的如花容顔,若是不得皇帝的寵幸,那還有什麼意思呢?
蕭绾青随手将鏡子丢在一邊,低低開口道:“冰绡,你也知道,如今,我也有二十了。即便是有着如花的容顔在,還有能維持幾年呢?如今,我既然已經入宮,說句不好聽的,來日死在這裡,也是要葬在皇家的妃園裡的。”
蕭绾心幽幽一歎,道:“绾心有绾心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我與绾心雖然是姐妹,可終究不是一條路上的人。我今天這樣冒險,也不過是為自己求一個前程,不要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在這裡罷了。”
冰绡聽得蕭绾青如此言語自傷,不禁垂下了腦袋,低低開口道:“大小姐,您也不要這麼說了。您的如花容顔和傾城舞姿,皇上都看見了――皇上,他就快來了。”
而這一邊,柔儀宮中,桃夭香粉的氣味淡淡彌漫着。床榻上的一對男女彼此赤裸着身子互相依偎着,卻各自懷有心事。哪怕是方才的一番翻雲覆雨,也無法彌合這一對男女心中那一絲微妙的縫隙。
床榻上,蕭绾心微微側過頭去,看着慕容景天額頭上還隐隐有一些汗珠。
蕭绾心心下一動,随即拂去了慕容景天額頭上的汗珠。慕容景天似乎感受到了蕭绾心的動作,随即伸手将蕭绾心拉入自己的懷中,用自己厚實的兇膛來安撫着蕭绾心這顆不安的心。
蕭绾心咬着嘴唇,低低開口道:“皇上――”
“怎麼了?”慕容景天溫然問道。
其實,蕭绾心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隻是用自己的手死死地攥住了錦被,低低道:“臣妾總是覺得心裡頭空落落的,好像有一天皇上就不喜歡臣妾了,不要臣妾了。到時候,臣妾的柔儀宮就像是冷宮一樣,沒了半分生氣。臣妾也卑微如同蝼蟻一般,永遠傷心下去了。”
慕容景天察覺出了蕭绾心心中的不安,溫然地吻了吻蕭绾心的額頭,寬慰道:“好了,绾兒,别怕,朕不是就在你的身邊呢麼。朕說過,朕會一生一世護着你的――”
是麼?慕容景天,你的身子的确是在我身邊的。可是,你的心呢?生辰晚宴上,你慕容景天松開了我蕭绾心的手,沖下去拉住了蕭绾青,我蕭绾心怎會看不出來,你那時的真情流露?
蕭绾心就這麼癡癡地想着,随即無聲無息地抹去了溢出自己眼角的淚滴,勉強開口道:“皇上,姐姐愛慕皇上,實在辛苦。今個兒晚上,皇上應該去陪伴姐姐的。”
“是麼?”慕容景天不以為意,道,“這後宮的女人多了去了,愛慕朕愛的辛苦的女人也多了去了,朕可能一一照顧得到麼?”慕容景天替蕭绾心拉了拉被子,溫然道,“绾兒,朕隻有這麼一顆心,多一半兒分給了前朝的事務,後一半兒,一半兒給了母後娘娘,一半給了後宮妃嫔。而你,绾兒,哪怕朕的心統共就這麼點兒大,可是你蕭绾心在朕心中的地位,卻是無人能撼動的。”
蕭绾心心中動容,低低道:“皇上,臣妾姿容醜陋,皇上何必如此疼惜臣妾――”
慕容景天啞然一笑,道:“绾兒,若是朕說是緣分,你信不信?”
“緣――分?”蕭绾心淡淡含笑,卻是忍不住道,“緣分究竟有沒有,還不是人說了算。皇上今天疼惜臣妾,說是緣分使然。來日若是厭棄臣妾,會不會也說是緣分使然?”
慕容景天微微一怔,随即道:“绾兒,這樣話,隻有你敢對朕說――”
蕭绾心聽出慕容景天的聲音中隐有不快,便低低道:“臣妾不想在皇上面前裝模作樣。”說罷,蕭绾心更加靠近了慕容景天的兇膛,溫然道,“皇上在前朝已經見了那麼多假模假樣的人,臣妾何必還去趟那趟渾水呢?”
是啊,自己終究是動情了。哪怕心中有所不幹,有所不願,可是自己還是飛蛾撲火似的愛上了這個男人。哪怕他最後什麼都沒有說,可是自己卻忍不住為他尋找逃脫自己埋怨的接口。
蕭绾心低低道:“臣妾……臣妾隻求與皇上誠心相待。”
慕容景天微微動容,随即撫了撫蕭绾心的頭發,溫然道:“是,绾兒,你總是朕的知心人。前朝的事,那麼多,那麼忙,朕有時候都會覺得自己不像是自己的了。”慕容景天吻了吻蕭绾心,繼而道,“朕隻有在你的柔儀宮的時候,才會覺得自己像是是一個普通的男人。”
蕭绾心微微擡起頭,瞧見了慕容景天嘴角隐隐的笑意,不禁道:“皇上是有高興的事兒呢,臉上都藏不住笑了。”
慕容景天哈哈一笑,道:“绾兒你果然心細如發。原本淑惠長公主說春天的時候就回朝省親的,隻是南疆戰事頻繁,朕與赫連汗王惦記着淑惠長公主的安全,便沒有讓淑惠長公主早早過來。如今南疆的戰事安穩了一些,淑惠長公主便要回來了。”
“淑惠長公主要回來了?”蕭绾心不禁道,“是什麼時候?”
慕容景天若有所思,隻是道:“左不過就這幾日吧。”
蕭绾心眼眸一動,低低地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