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在蕭绾心的生辰晚宴上,蕭绾青作“鼓上舞”一舞傾城之後,蕭绾青便漸漸顯出了得寵的勢頭來。加之蕭绾青越級冊封為貴嫔,一時之間,重華宮也變得炙手可熱了。
如今,後宮之中,賢妃、蕭绾青、蕭绾心三方寵愛尤甚,倒是讓人看不出慕容景天到底偏愛哪一個了。
隻是,在蕭绾青的得寵之後,未央宮中也隐隐又有流言傳出了――如今,蕭家的一對姐妹都獲得盛寵,以後這未央宮,恐怕便是蕭家的天下了。
這樣的流言,很快就從肆意瘋長變得悄無聲息。日子過得久了,小李美人安居在她的明瑟宮中養胎,其餘的妃嫔得寵的得寵,失意的失意,還各過各的日子,倒是也順遂。
最終惹得未央宮合宮震動的,是淑惠長公主的回朝――
淑惠長公主與甯安公主乃是慕容景天一母同胞的親姐妹。除了太皇太後的舞陽大長公主之外,便是淑惠長公主與甯安公主最為尊貴了。隻是,淑惠長公主在僅僅十四歲的時候就和親赫連族了,今年已經有二十九了。
轉眼之間,淑惠長公主已經有足足十五年沒能回到京都了。
淑惠長公主回朝的那一日,哪怕是尊貴如同皇後也早早地出來迎接了。
這一日,蕭绾心按着分位跟在皇後、賢妃與嘉夫人的身後,卻瞧見了未央門被緩緩打開,儀隊便緩緩而入。
蕭绾心怎會不懂得?這未央門乃是未央宮的正門,隻有太皇太後、皇太後、皇上、皇後才能從此門出入。即便是自己與賢妃這樣的寵妃,到底嫡庶有别,也萬萬不能錯了規矩。而如今淑惠長公主回朝省親,慕容景天便直接打開了未央門,迎接皇姐回宮,這便是無比的尊貴了。
轉眼之間,淑惠長公主的儀駕便緩緩步入未央門。遠遠的,淑惠長公主所乘坐的軟轎入了未央宮,隻見侍從伸手把轎簾緩緩掀開,一個如花美人便徐徐步出了。
淑惠長公主雖然已經年近三十,也是因為保養得宜,竟也跟二十歲的女子似的。淑惠長公主一身俏麗,仿若三春之桃,更清素如九秋之菊。
蕭绾心眼見着淑惠長公主徐徐走來,更是被淑惠長公主的氣質驚住:隻見淑惠長公主雙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頰邊酒窩微現,更是顯得美豔絕倫。淑惠長公主穿着一身鵝黃色繡着攢金絲蝶鵲的碧霞羅,逶迤着拖地赤紅色煙紗裙,顯得妩媚多情,又不失皇族氣度。
隻是,淑惠長公主頭上的裝飾倒是簡樸,隻在鬓邊斜插一支紅玉鑲明珠墊金綴流蘇簪子,旁邊墜着一支赤金累絲珠钗和一支赤金玫瑰簪子罷了。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了。
正在蕭绾心愣神的瞬間,淑惠長公主便是微步上前,眼眸更仿佛似含春水清波一般流盼,一颦一笑動人心魂。
這個時候,慕容景天攜了手皇後的手趕緊下來,溫然開口道:“皇姐,朕總算是盼到皇姐回朝了。”
淑惠長公主略一挑眉,瞧了一眼皇上與皇後,便按着自己的身份從容跪下,行禮道:“皇上萬安,孤回來了――”
皇後見到淑惠長公主如此,便趕緊行了禮,溫然笑道:“皇姐萬安。自打聽說皇姐說要回來,皇上心裡頭就一直惦記着皇姐呢!隻是因為邊疆戰事頻繁,皇姐也是耽擱了許久未能回來。不過,也總算是好事多磨,如今皇姐總算是安安穩穩地回來了――其實,本宮也很是擔心皇姐呢!”
聽了皇後的這一番話,淑惠長公主的神情卻是淡淡的,仿佛全然不在乎似的,隻是漠然開口道:“對了,母後娘娘呢?甯安妹妹呢?”
慕容景天笑着道:“皇姐回朝是高興的事情,隻是母後娘娘今日身子不爽,所以還在慈甯宮靜養。至于甯安――”說罷,慕容景天笑着招手,道,“甯安,快過來,見過你皇姐。”
甯安公主是淑惠長公主與慕容景天的同胞妹妹,身份自然是尊貴異常。所以這一日甯安公主的打扮也是十分華貴。隻見一身蘇錦掐花嵌銀流雲粉皚梨花白宮裝的甯安公主對着淑惠長公主行禮道:“妹妹見過皇姐,皇姐萬安――”
淑惠長公主見到甯安公主,便趕緊扶起了她,含着眼淚道:“當年孤遠嫁赫連族的時候,甯安還不過是個四五歲的孩童。想不到,轉眼之間,甯安都已經長這麼大了。”說罷,淑惠長公主愛憐無比地撫了撫甯安公主的鬓發。
慕容景天點了點頭,唏噓道:“是啊,如今甯安都已經是快二十的人了。也是朕疏忽了,一直沒給甯安留心一戶好人家,倒是耽誤了妹妹的婚事。”
聽了皇上如此一說,淑惠長公主不禁驚道:“怎麼,甯安妹妹至今還沒有許配人家麼?”
甯安垂着眼眸,低低開口道:“皇姐,如今皇姐遠嫁赫連族,十多年了才能回大周一次。皇兄又是一國之主,上上下下都得打點着,母後娘娘的身子又不好――妹妹若是就這樣嫁了人了,以後誰在母後娘娘跟前盡孝呢?甯安别無所求,隻想着侍奉好母後娘娘就是了。”
淑惠長公主雖然知道甯安公主是有孝心,可還是忍不住責備道:“甯安妹妹,即便是你有孝心,也不能不嫁人啊!說到底,咱們女兒家也是要嫁一有心人的。”說罷,淑惠長公主對着慕容景天道,“對了,皇上,柔嘉公主呢?”
柔嘉公主原本不過隻是一個小小妃妾生的公主,在後宮之中一向是可有可無的,如今聽到淑惠長公主在叫自己,柔嘉公主不禁吓得一凜,趕緊過來跪下,道:“妹妹見過皇姐――”
“嗯――”淑惠長公主淡淡地應和着,卻仿佛毫不在乎似的,道,“當年孤遠嫁的時候,柔嘉公主你不過是個剛出生的嬰兒,想不到如今也長成大姑娘了。對了,你母妃吉太妃呢?”
柔嘉公主面色一白,低低開口道:“母妃命薄,六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是麼?”淑惠長公主略一挑眉,道,“這樣也好,省的煩心。如今母後娘娘身子不好,柔嘉你是公主,就要多多費心了。隻有這樣,皇上與母後娘娘才能也給你指一個好人家啊!”
淑惠長公主這一番話明着是寬慰,可是誰聽不出來,淑惠長公主對柔嘉公主的态度卻是可有可無的?果不其然,柔嘉公主隻覺得渾身都是汗涔涔的,低低道了一句:“是,妹妹知道了。”
這個時候,純嫔在後頭忍不住竊竊私語道:“哎喲,他們當真是一家子說體己話呢,幹嘛讓咱們在這兒陪着?”
蕭绾心用目光制止了純嫔,隻是低低道:“純嫔,你不要亂說話。”
然而,淑惠長公主仿佛已經聽進去了純嫔的話一般,淡然開口道:“孤是嫡親公主,自然是不一樣的。”
說罷,淑惠長公主掃視了一圈站在下頭的妃嫔,對着皇後皮笑肉不笑道:“想不到,過了這麼多年,陪伴在皇上身邊的佳麗是越來越多了。孤雖然一直不在這未央宮中,但是孤看得出來――皇後,你的日子過得不容易啊!”
皇後面色一白,讪讪一笑,道:“多謝皇姐的關懷――”
慕容景天見情狀不對,趕緊應和道:“好了,好了,皇姐,咱們就别站在這個地方吹風了。朕已經收拾了建安宮出來給皇姐居住,皇姐請快去休息吧。”
“嗯,皇上有心了――”說罷,淑惠長公主便随着慕容景天一同去了。
這個時候,蕭绾青忍不住咋舌道:“到底是先帝的嫡親公主,果然是不一樣的氣度,竟然連皇後都不放在眼中了。”
嘉夫人遠遠地瞧了一眼淑惠長公主的背影,這才道:“當年若不是淑惠長公主舍棄自己的一己之身和親赫連族,咱們大周隻怕就永無甯日了。如今我大周與赫連族和睦不已,也都是因為淑惠長公主從中周旋的緣故。咱們皇上原本就敬重這一位親姐姐,如今牽扯着這些事,自然是更加尊崇了。”
蕭绾心點了點頭,道:“嘉夫人有心了――”
說罷,蕭绾心看了一眼在一邊瑟瑟發抖的柔嘉公主,不禁道:“好歹柔嘉公主也是名正言順的公主,怎麼本宮瞧着,淑惠長公主卻全然不把柔嘉公主放在眼中呢?”
嘉夫人略微沉吟道:“柔嘉公主的母妃吉太妃身份卑微,當初不過是個粗使宮女。要不是吉太妃有一次誤打誤撞懷了柔嘉公主,先帝哪裡會在乎呢?因為驟然有孕,吉太妃這才被冊封為妃嫔,後來先帝駕崩又被封為太妃。其實,原本柔嘉公主就是可有可無的,自己的母妃又早早地去了,先帝也去了,也不久沒有管着柔嘉公主了。”
蕭绾心點了點頭,看着淑惠長公主華麗的陣仗漸漸遠去,不知為何,心中竟陡然生出幾分怪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