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哈利・波特全集(1-7)

第16章 禁林

  事情糟得不能再糟了。

  費爾奇把他們領到二樓麥格教授的書房,他們坐在那裡,一句話也不說。赫敏渾身發抖。哈利的腦海裡飛快地設想出許多為自己辯解的借口和理由,還編了一些謊話想蒙混過關,但發現它們一個比一個站不住腳。他不知道這次他們有什麼辦法擺脫困境。他們走投無路了。唉,他們怎麼就這麼糊塗,居然把隐形衣給忘了!無論他們擺出什麼理由,麥格教授都不會原諒他們深更半夜不睡覺,在學校裡鬼鬼祟祟地遊蕩,而且還爬到了最高的天文塔上,那裡除了平常上課是不能上去的。再加上諾伯和隐形衣,他們早就該收拾行李回家了。

  哈利不是認為事情糟得不能再糟了嗎?他錯了。當麥格教授回來時,她後面跟着納威。

  “哈利!”納威一看見他們兩個,就脫口而出,“我一直在找你們,想給你們提個醒兒,我聽見馬爾福說他要來抓你,他說你有一條火龍――”

  哈利拼命擺手,不讓納威再說下去,可是被麥格教授看見了。她高高聳立在他們三個人面前,似乎比諾伯更有可能噴出火來。

  “我真不敢相信是你們幾個人。費爾奇說你們到天文塔上去了。别忘了現在是淩晨一點鐘。自己解釋一下吧。”

  這是赫敏第一次回答不出老師的提問。她低頭盯着自己的拖鞋,像雕像一樣一動不動。

  “我認為我完全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麥格教授說,“要弄清楚這件事,并不需要腦筋有多麼靈光。你們憑空編出一套謊話告訴德拉科・馬爾福,說有一條火龍什麼的,想把他從床上騙出來,害他倒黴。我已經抓住他了。沒想到隆巴頓也聽到了這套謊話并且信以為真,我猜你們覺得這很有趣吧?”

  哈利捕捉到納威的目光,想用無聲的語言告訴他不是這麼回事,因為納威顯得既吃驚又委屈。可憐的、莽莽撞撞的納威――哈利知道,納威在黑夜裡跑出來尋找他們,要給他們提個醒,這需要多麼大的勇氣啊。

  “我感到很氣憤,”麥格教授說,“一晚上有四個學生不睡覺!這種事情我以前還從沒聽說過!你,格蘭傑小姐,我原以為你頭腦更清醒一些。至于你,波特先生,我原以為你是十分看重格蘭芬多榮譽的。你們三個都要被關禁閉――是的,還有你,隆巴頓先生,不管是怎麼回事,你都無權半夜三更在學校裡亂逛,這是非常危險的――格蘭芬多被扣掉五十分。”

  “五十?”哈利覺得喘不過氣來了――他們的領先地位保不住了,這名次還是他在上次魁地奇比賽中好不容易赢來的呢。

  “每人五十分。”麥格教授說,長長的尖鼻子噴着粗氣。

  “教授――求求您――”

  “您不能――”

  “不用你告訴我說我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波特。好了,你們都上床去吧。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為格蘭芬多的學生感到臉紅。”

  一下子丢掉一百五十分。這樣一來,格蘭芬多就落到最後一名了。僅僅一個晚上,他們就摧毀了格蘭芬多赢得學院杯的所有希望。哈利覺得心裡一下子空落落的。這樣大的損失,他們還有沒有可能彌補呢?

  哈利整夜無法入睡。他能聽見納威伏在枕頭上哭泣,哭了很長時間。哈利不知道說什麼話來安慰他。他知道納威像他自己一樣,都很害怕黎明的到來。當格蘭芬多的其他學生知道了他們做的好事,會怎麼樣呢?

  第二天,當格蘭芬多的學生們經過記錄學院杯比分的巨大沙漏時,還以為出了什麼差錯。他們怎麼可能突然比昨天少了一百五十分呢?随後,事情就慢慢傳開了:哈利・波特,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兩次魁地奇比賽的英雄,竟然害得他們丢掉了這麼多分數,他,還有另外兩個愚蠢的一年級學生。

  哈利原是學校裡最受歡迎、最受敬佩的人物之一,現在一下子變成了衆矢之的。就連拉文克勞和赫奇帕奇的學生也沒有好臉色給他,因為大家本來一直希望看到斯萊特林輸掉學院杯。哈利不管走到哪兒,人們都對他指指點點,而且說一些侮辱他的話時也并不把聲音放低。另一方面,每當他從斯萊特林們身邊走過時,他們總是又鼓掌又吹口哨,歡呼喝彩:“謝謝你,波特,你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隻有羅恩和他站在一邊。

  “再過幾個星期,他們就會把這些忘得一幹二淨的。弗雷德和喬治自從入學以來,就一直在丢分,人們照樣很喜歡他們。”

  “但他們從來沒有一下子丢掉過一百五十分,是嗎?”哈利憂傷地說。

  “嗯――那倒沒有。”羅恩承認。

  損失已經造成,後悔也來不及了,哈利對自己發誓,從今往後,他再也不去多管閑事了。他再也不偷偷摸摸地亂轉,暗中監視什麼了。他為自己感到非常羞愧,就去找伍德,表示要退出魁地奇球隊。

  “退出?”伍德大聲斥責道,“那有什麼用?如果我們赢不了魁地奇比賽,又怎麼可能把分數掙回來呢?”

  可是,對哈利來說,就連魁地奇也失去了原有的樂趣。訓練時,其他隊員都不跟他說話,如果不得不提到他,他們就管他叫“找球手”。

  赫敏和納威也很痛苦。他們的日子不像哈利那樣難熬,因為他們沒有他那麼出名,但是也沒有人願意跟他們說話了。赫敏在班上不再抛頭露面,總是低着頭,默默地學習着。

  哈利簡直很高興快要考試了。他必須埋頭複習,這使他暫時忘卻了煩惱。他、羅恩和赫敏三個人總是單獨在一起,每天複習到深夜,努力記住複雜的魔藥配方,記住那些魔法和咒語,記住重大魔術發明和妖精叛亂的日期……

  然而,就在考試前的一個星期,哈利不再多管閑事的決心受到了一次意外的考驗。那天下午,他獨自一個人從圖書館出來,聽見有人在前面的教室裡抽抽搭搭地哭泣。他走近幾步,聽出是奇洛的聲音。

  “不行――不行――不能再幹了,求求你――”

  聽上去似乎有人在威脅他。哈利又走近了幾步。

  “好吧――好吧――”他聽見奇洛在抽泣。

  接着,奇洛匆匆走出教室,一邊整理着他的圍巾。他臉色蒼白,好像快要哭出聲來似的,大步地走出了哈利的視線。哈利覺得奇洛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自己。他一直等到奇洛的腳步聲聽不見了,才朝教室裡望去。裡面空無一人,但另一邊的那扇門開了一道縫。哈利正要走過去,突然想起他對自己的保證,再也不能多管閑事了。

  不過,他願意拿十二塊魔法石打賭:剛才離開教室的是斯内普,從腳步聲聽,斯内普的步子陡然變得輕快了――看來奇洛終于投降了。

  哈利返回圖書館,赫敏正在那裡為羅恩測驗天文學。哈利把他剛才聽到的告訴了他們。

  “這麼說,斯内普終于得手了!”羅恩說,“如果奇洛告訴了他怎樣解除他的反黑魔法咒語――”

  “别忘了還有路威呢。”赫敏說。

  “說不定斯内普已經知道了怎樣通過路威,根本用不着去問海格。”羅恩說道,擡頭看着他們周圍的無數本書,“我敢說這裡肯定藏着一本書,可以告訴你怎樣通過一條三個腦袋的大狗。那麼我們怎麼辦呢,哈利?”

  渴望冒險的光芒又在羅恩的眼睛裡閃爍了,可是赫敏趕在哈利前面答話了。

  “去找鄧布利多。我們早就應該這麼做了。如果我們再單獨行動,肯定會被學校開除的。”

  “可是我們沒有證據!”哈利說,“奇洛怕得要命,肯定不會出來為我們作證。斯内普隻要說他不知道萬聖節前夕那個巨怪是怎麼進來的,他根本沒在四樓附近――你們說他們會相信誰,是斯内普還是我們?我們恨斯内普,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鄧布利多會認為我們編出這套鬼話,是想害得斯内普被開除。費爾奇如果生命受到威脅,也不會幫助我們的。他和斯内普的關系太密切了,而且他還會認為被開除的學生越多越好。還有,别忘了,我們是不應該知道魔法石和路威的,那要解釋起來就太麻煩了。”

  赫敏似乎被他說服了,可是羅恩沒有。

  “如果我們到處探聽一下――”

  “不行,”哈利幹脆地說,“我們已經探聽得夠多的了。”

  他把一張木星天文圖拉到面前,開始複習木星衛星的名字。

  第二天早晨,哈利、赫敏和納威在早飯桌上都收到了紙條。三張紙條一模一樣:

  你的禁閉從今晚十一點開始。在門廳找費爾奇先生。

  麥格教授

  哈利自從丢了分數以後,就一直遭到人們的白眼和唾棄,他幾乎忘記了他們還要被關禁閉的事。他本來以為赫敏會抱怨一番,說又要耽誤一晚上的複習時間,但她什麼也沒說。她和哈利一樣,覺得他們理應受到這樣的懲罰。

  那天夜裡十一點,他們在公共休息室裡與羅恩告别,然後和納威一起下樓來到門廳。費爾奇已經等在那裡了――還有馬爾福。哈利同樣忘記了馬爾福也是要關禁閉的。

  “跟我來。”費爾奇說着,點亮一盞燈,領他們出去,“我認為,以後你們再想要違反校規,就要三思而行了,是不是,嗯?”他斜眼看着他們,繼續說道:“哦,是啊……如果你們問我的話,我得說幹活和吃苦是最好的老師……真遺憾他們廢除了過去那種老式的懲罰方式……吊住你們的手腕,把你們懸挂在天花闆上,一吊就是好幾天。我辦公室裡還留着那些鍊條呢,經常給它們上上油,說不定哪一天就派上了用場……好了,走吧,可别想着逃跑。如果逃跑,你們更沒有好果子吃。”

  他們大步穿過漆黑的場地。納威不停地抽着鼻子。哈利不知道他們将會受到什麼懲罰。肯定是非常可怕的,不然費爾奇的口氣不會這麼歡快。

  月光很皎潔,但不斷有雲飄過來遮住月亮,使他們陷入一片黑暗。哈利可以看見海格的小屋那些映着燈光的窗戶。接着,他們聽見遠處傳來一聲喊叫。

  “是你嗎,費爾奇?快點兒,我要出發了。”

  哈利的心歡騰起來;如果他們要和海格一起勞動,那就不算太糟。他一定在臉上表現出了這種寬慰的心情,隻聽費爾奇說:“你大概以為你會和那個蠢貨一起玩個痛快吧?再好好想想吧,小子――你是要去禁林!如果你能安然無恙地出來,就算我估計錯了。”

  聽了這話,納威忍不住哼了一聲,馬爾福猛地停住了腳步。

  “禁林?”他跟着說了一句,聲音遠不像平時那樣冷靜了,“我們不能在半夜裡進去――那裡面什麼都有――我聽說有狼人。”

  納威緊緊抓住哈利的衣袖,發出一聲哽咽。

  “那隻能怪你自己,是不是?”費爾奇說,聲音喜滋滋的,“你在惹麻煩之前,就應該想到這些狼人的,是不是?”

  海格從黑暗中大步向他們走來,牙牙跟在後面。海格帶着他的巨弩,肩上挂着裝得滿滿的箭筒。

  “時間差不多了,”他說,“我已經等了半個小時。怎麼樣,哈利?赫敏?”

  “不應該對他們這麼客氣,海格,”費爾奇冷冰冰地說,“畢竟,他們到這裡來是接受懲罰的。”

  “所以你才遲到了,是嗎?”海格沖費爾奇皺着眉頭,說道,“一直在教訓他們,嗯?這裡可不是你教訓人的地方。你的任務完成了,從現在起由我負責。”

  “我天亮的時候回來,”費爾奇說,“收拾他們的殘骸。”他惡狠狠地說罷,轉身朝城堡走去,那盞燈搖搖擺擺地消失在黑暗中。

  這時馬爾福轉向了海格。

  “我不進那個禁林。”他說。哈利高興地聽出他聲音裡透着一絲驚恐。

  “如果你還想待在霍格沃茨,你就非去不可。”海格毫不留情地說,“你做了錯事,現在必須付出代價。”

  “進這裡幹事是用人的差使,不是學生幹的。我還以為我們最多寫寫檢查什麼的。如果我父親知道我在幹這個,他會――”

  “――告訴你霍格沃茨就是這樣的。”海格粗暴地說,“寫寫檢查!這對你有什麼好處?你得做點有用的事,不然就得滾蛋。如果你認為你父親情願讓你被開除,你就盡管回城堡收拾行李去吧。走吧!”

  馬爾福沒有動彈。他憤怒地看着海格,但随即又垂下了目光。

  “好吧,”海格說,“現在仔細聽着,我們今天晚上要做的事情非常危險,我不願意讓任何一個人遇到危險。先跟我到這邊來。”

  他領着他們來到禁林邊緣,把燈高高舉起,指着一條逐漸隐入黑色密林深處的羊腸小路。他們往禁林裡望去,一陣微風吹拂着他們的頭發。

  “你們往那邊瞧,”海格說,“看見地上那個閃光的東西了嗎?銀白色的?那就是獨角獸的血。禁林裡的一隻獨角獸被什麼東西打傷了,傷得很重。這已經是一個星期裡的第二次了。上星期三我就發現死了一隻。我們要争取找到那隻可憐的獨角獸,使它擺脫痛苦。”

  “如果那個傷害獨角獸的東西先發現了我們,怎麼辦呢?”馬爾福問,他的聲音裡含着無法抑制的恐懼。

  “隻要你和我或者牙牙在一起,禁林裡的任何生物都不會傷害你。”海格說,“不要離開小路。好了,現在我們兵分兩路,分頭順着血迹尋找。到處都是血迹,顯然,它至少從昨天晚上起,就一直跌跌撞撞地到處徘徊。”

  “我要牙牙,”馬爾福看着牙牙長長的牙齒,忙不疊地說。

  “好吧,不過我提醒你,它可是個膽小鬼。”海格說,“那麼,我、哈利和赫敏走一條路,馬爾福、納威和牙牙走另一條路。如果誰找到了獨角獸,就發射綠色火花,明白嗎?把你們的魔杖拿出來,練習一下――對了――如果有誰遇到了麻煩,就發射紅色火花,我們都會過來找你――行了,大家多加小心――我們走吧。”

  禁林裡黑黢黢的,一片寂靜。他們往裡走了一段,就到了岔路口,哈利、赫敏和海格走左邊的路,馬爾福、納威和牙牙走右邊的路。

  他們默默地走着,眼睛盯着地上。時不時地,一道月光從上面的樹枝間灑下來,照亮了落葉上一塊銀藍色的血迹。

  哈利看出海格顯得很焦慮。

  “會是狼人殺死了獨角獸嗎?”哈利問。

  “不會有這麼快,”海格說,“抓住一隻獨角獸是很不容易的,它們這種動物具有很強的魔法。我以前從沒聽說過獨角獸受到傷害。”

  他們走過一個布滿苔藓的樹樁。哈利可以聽見潺潺的流水聲,顯然,附近什麼地方有一道溪流。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仍然散落着斑斑點點的獨角獸血迹。

  “你沒事吧,赫敏?”海格低聲問,“不要擔心,既然它傷得這樣重,就不可能走得很遠,我們很快就能――不好,快躲到那棵樹後面去!”

  海格一把抓住哈利和赫敏,提着他們離開了小路,藏到一棵高聳的栎樹後面。他抽出一支箭,裝在弩上,舉起來準備射擊。三個人側耳細聽。什麼東西正在近旁的落葉上嗖嗖地滑行:那聲音就像是鬥篷在地面上拖曳。海格眯着眼注視着漆黑的小路,幾秒鐘後,聲音漸漸消失了。

  “我知道了,”他喃喃地說,“有一樣東西,它原本是不屬于這裡的。”

  “狼人?”哈利問道。

  “不是狼人,也不是獨角獸。”海格肯定地說,“好了,跟我來吧,現在可得小心了。”

  他們走得比剛才更慢了,豎着耳朵,捕捉着最細微的聲音。突然,在前面的空地上,他們清清楚楚地看見了一個東西在動。

  “誰在那兒?”海格喊道,“快出來――我帶着武器呢!”

  那東西應聲走進了空地――它到底是人,還是馬?腰部以上是人,紅色的頭發和胡子,但腰部以下卻是棕紅色的發亮的馬身,後面還拖着一條長長的紅尾巴。哈利和赫敏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哦,原來是你,羅南。”海格松了一口氣,說道,“你好嗎?”

  他走上前,和馬人握了握手。

  “晚上好,海格。”羅南說,他的聲音低沉而憂傷,“你想用弓箭射我?”

  “不得不提高警惕啊,羅南,”海格一邊說,一邊拍了拍他的箭筒,“這片森林裡有個壞家夥在到處活動。噢,對了,這是哈利・波特和赫敏・格蘭傑,是上邊那所學校裡的學生。我來給你們倆介紹一下,這位是羅南,一個馬人。”

  “我們已經注意到了。”赫敏小聲地說。

  “晚上好,”羅南說,“你們是學生?在學校裡學到的東西多嗎?”

  “嗯――”

  “學到一點兒。”赫敏腼腆地說。

  “學到一點兒,好,那就很不錯了。”羅南歎了口氣。他仰起頭,凝視着天空。“今晚的火星很明亮。”

  “是啊,”海格說着,也擡頭看了一眼天空,“聽我說,羅南,我很高興我們碰見了你,因為有一隻獨角獸受傷了――你看見了什麼沒有?”

  羅南沒有馬上回答。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向上凝望着,接着又歎了口氣。

  “總是無辜者首先受害。”他說,“幾百年來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是啊,”海格說,“可是你有沒有看見什麼,羅南?看見什麼異常的東西?”

  “今晚的火星很明亮。”羅南又重複了一句,海格不耐煩地看着他。“異常明亮。”羅南說。

  “不錯,可是我的意思是,在靠近咱們家的地方,有沒有什麼反常的情況。”海格說,“你沒有注意到一些奇怪的動靜嗎?”

  羅南還是遲遲沒有回答。最後,他說:“森林裡藏着許多秘密。”

  羅南身後的樹叢裡突然有了動靜,海格又舉起了弩,結果那隻是第二個馬人,黑頭發、黑身體,看上去比羅南粗野一些。

  “你好,貝恩,”海格說,“近來好嗎?”

  “晚上好,海格,我希望你一切都好。”

  “還可以吧。你瞧,我剛才正問羅南呢,你們最近在這兒有沒有看見什麼古怪的東西?有一隻獨角獸受了傷――你們知道一些情況嗎?”

  貝恩走過來站在羅南身邊,擡頭望着天空。

  “今晚的火星很明亮。”他就說了這麼一句。

  “這句話我們已經聽過了。”海格暴躁地說,“好吧,如果你們誰看見了什麼,就趕緊來告訴我,好嗎?那麼我們走吧。”

  哈利和赫敏跟在他後面走出空地,一邊不住地扭頭望望羅南和貝恩,直到樹木擋住了視線。

  “唉,從馬人那裡總是得不到直截了當的回答。”海格惱火地說,“總是仰頭看着星星,真讨厭。他們除了月亮周圍的東西,對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

  “這裡的馬人多嗎?”赫敏問。

  “哦,有那麼幾個……他們大部分都跟自己的同類待在一起,不過他們心眼不錯,每當我想跟他們說說話的時候,他們總能及時出現。這些馬人深奧莫測……他們知道許多事情……卻總是守口如瓶。”

  “你說,我們先前聽見的動靜會不會也是一個馬人?”哈利問。

  “你覺得那像是馬蹄聲嗎?如果你問我的話,我認為不是,那就是殺死獨角獸的家夥――那種聲音我以前從來沒有聽見過。”

  他們繼續在茂密、漆黑的樹林間穿行。哈利總是緊張地扭頭張望。他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好像有人在監視他們。他很高興有海格和他的弩陪伴着他們。可是,剛拐過小路上的一個彎道,赫敏突然一把抓住海格的胳膊。

  “海格!快看!紅色火花,其他人有麻煩了!”

  “你們倆在這兒等着!”海格喊道,“待在小路上别動。我去去就來。”

  他們聽見他噼裡啪啦地穿過低矮的灌木叢。哈利和赫敏站在那裡對望着,心裡非常害怕。漸漸地,海格走遠了,他們隻能聽見周圍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的聲音。

  “你說,他們不會受傷吧,嗯?”赫敏小聲問道。

  “馬爾福受傷我倒不在乎,可是如果納威出了什麼意外……都是我們拖累了他,害他到這裡來受罰的啊。”

  時間一分一秒過得很慢。他們的耳朵似乎比平常敏銳得多。哈利簡直能捕捉到風的每一聲歎息以及每根樹枝折斷的聲音。出了什麼事?其他人在哪兒?

  最後,随着一陣嘎吱嘎吱的巨大響動,他們知道是海格回來了,馬爾福、納威和牙牙也跟他在一起。海格怒氣沖沖的。情況似乎是這樣的:馬爾福搞了個惡作劇,他悄悄藏到納威後面,然後一把抱住了他。納威吓壞了,就發射了紅色火花。

  “你們倆鬧出了這麼大動靜,現在,我們要抓住那東西就全憑運氣了。好吧,我們把隊伍換一換――納威,你跟我和赫敏在一起。哈利,你和牙牙,還有這個白癡一組。對不起,”海格又小聲地對哈利說,“不過他要吓唬你可沒那麼容易,我們還是趕緊把事情辦完吧。”

  于是,哈利和馬爾福、牙牙一起朝禁林中心走去。他們走了将近半個小時,越來越深入森林内部,後來樹木變得極為茂密,小路幾乎走不通了。哈利覺得地上的血迹也越來越密了。一棵樹根上濺了許多血,似乎那個可憐的動物曾在附近痛苦地扭動掙紮過。哈利透過一棵古老的栎樹糾結纏繞的樹枝,可以看見前面有一片空地。

  “看――”他低聲說,舉起胳膊攔住馬爾福。

  一個潔白的東西在地上閃閃發光。他們一點點地向它靠近。

  沒錯,那正是獨角獸,它已經死了。哈利從沒見過這樣美麗、這樣凄慘的情景。它修長的腿保持着它摔倒時的姿勢,很不自然地直伸着;它的鬃毛鋪在漆黑的落葉上,白得像珍珠一樣。

  哈利剛朝它跨近一步,突然一陣簌簌滑動的聲音使他停住了腳步,呆呆地站在原地。空地邊緣的一叢灌木在抖動……接着,從陰影裡閃出一個戴兜帽的身影,它在地上緩緩爬行,像一頭漸漸逼近的野獸。哈利、馬爾福和牙牙都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裡。那個穿着鬥篷的身影來到獨角獸身邊,低下頭去,對準那屍體一側的傷口,開始喝它的血。

  “啊啊啊啊――!”

  馬爾福發出一聲可怕的尖叫,撒腿就跑――牙牙也沒命地逃走了。那戴着兜帽的身影擡起頭,一眼就看見了哈利――獨角獸的血滴落在它兇前。它站起身,飛快地向哈利走來――哈利吓得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一陣劇痛穿透哈利的頭部,這是他以前從沒有過的感覺,就好像他的傷疤突然着了火一般――他視線模糊,踉踉跄跄地向後退去。他聽見身後有馬蹄小跑的聲音,什麼東西從他頭頂上越過,朝那個身影撲去。

  哈利的頭疼得太厲害了,他撲通跪倒在地上,過了一兩分鐘才緩過勁來。當他擡起頭時,那個戴兜帽的身影已經不見了。一個馬人站在他身邊,不是羅南,也不是貝恩,這個馬人顯得更年輕些。他的頭發是白金色的,長着一副銀鬃馬的身體。

  “你沒事吧?”馬人把哈利拉起來,問道。

  “沒事――謝謝你――剛才那是什麼東西?”

  馬人沒有回答。他的眼睛藍得驚人,像淡淡的藍寶石。他仔細地打量着哈利,目光停留在哈利前額上那道鮮明而突出的傷疤上。

  “你就是波特家的那個男孩,”他說,“你最好回到海格身邊去。森林裡這個時候不太安全――特别是對你來說。你會騎馬嗎?這樣可以快一些。”

  “我叫費倫澤。”他又補充了一句,一邊彎下前腿,把身體放低,讓哈利爬到他的背上。

  突然,從空地另一邊又傳來了更多的馬蹄聲。羅南和貝恩從樹叢中沖了出來,腹脅處劇烈地起伏着,汗水淋漓。

  “費倫澤!”貝恩怒吼道,“你在做什麼?你讓一個人騎在你背上!你不覺得丢臉嗎?難道你是一頭普通的騾子?”

  “你們有沒有看清這是誰?”費倫澤說,“這是波特家的那個男孩。得讓他趕緊離開這片森林,越快越好。”

  “你都跟他說了些什麼?”貝恩氣沖沖地說,“記住,費倫澤,我們是發過誓的,絕對不能違抗天意。難道我們沒有看出行星的運行所顯示的預兆嗎?”

  羅南不安地用蹄子刨着地上的土。

  “我相信費倫澤認為他這麼做完全是出于好意。”羅南用他那憂傷的聲音說道。

  “出于好意!那件事和我們有什麼關系?馬人關心的是星象的預言!我們沒必要像驢子一樣,跟着在我們森林裡迷路的人類後面亂跑!”

  費倫澤氣得突然用後腿直立起來,哈利隻好緊緊抓住他的肩膀,才沒有被摔下來。

  “你們沒有看見那隻獨角獸嗎?”費倫澤咆哮着對貝恩說,“你們不明白它為什麼被殺死了嗎?還是行星沒有向你們透露這個秘密?我一定要抵抗那個潛伏在我們森林裡的家夥,貝恩。是的,如果必要的話,我要和人類站在一邊。”

  費倫澤說完,輕盈地轉過身;哈利緊緊地貼在他身上,他們向樹林深處沖去,把羅南和貝恩撇在了後面。

  哈利完全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貝恩為什麼這麼生氣?”他問,“還有,剛才那是什麼東西,你把我從它手裡救了出來?”

  費倫澤放慢腳步,提醒哈利把頭低下,躲開那些低垂的樹枝,但他對哈利的問題卻避而不答。他們默默地在樹林間穿行,許久沒有說話,哈利還以為費倫澤不願意再跟他說話了呢。然而,就在他們穿過一片特别茂密的樹叢時,費倫澤突然停下了腳步。

  “哈利・波特,你知道獨角獸的血可以做什麼用嗎?“

  “不知道,”哈利聽到這個古怪的問題,不由得吃了一驚,說道,“我們在魔藥課上隻用了它的角和尾毛。”

  “這是因為殺死一隻獨角獸是一件極其殘暴的事。”費倫澤說,“隻有自己一無所有,又想得到一切的人,才會犯下這樣的滔天大罪。獨角獸的血可以延續你的生命,即使你已經奄奄一息,但是你必須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你為了挽救自己的生命,屠殺了一個純潔的、柔弱無助的生命,所以從它的血碰到你嘴唇的那一刻起,你擁有的将是一條半死不活的生命,一條被詛咒的生命。”

  哈利望着費倫澤的後腦勺,它在月光下閃着銀色的斑點。

  “可是,那個亡命徒是誰呢?”哈利大聲說出了自己的疑問,“如果一輩子都要受到詛咒,那還不如死掉,是嗎?”

  “不錯,”費倫澤表示贊同,“除非你隻是用它拖延你的生命,好讓你能夠喝到另一種東西――一種能使你完全恢複精力和法力的東西――一種使你長生不老的東西。波特先生,你知道此刻是什麼東西藏在學校裡嗎?”

  “魔法石!當然啦――長生不老藥!但我不明白是誰――”

  “你難道想不到嗎,有誰默默地等了這麼多年,渴望東山再起?有誰緊緊抓住生命不放,在等待時機?”

  一時間,就好像一隻鐵爪突然攫住了哈利的心髒。在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中,他仿佛又一次聽見海格在他們初次見面的那天晚上所說的話:“有人說他死了。我認為純粹是胡說八道。他身上恐怕已經沒有多少人性,所以他也就不可能去死。”

  “難道你是說,”哈利用低沉而沙啞的聲音說,“是伏地――”

  “哈利!哈利,你沒事吧?”

  赫敏沿着小路向他們跑來,海格氣喘籲籲地跟在後面。

  “我很好,”哈利說,他簡直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獨角獸死了,海格,就在那邊的空地上。”

  “我就把你留在這兒吧,”費倫澤在海格趕去查看獨角獸屍體時低聲說,“你現在沒有危險了。”

  哈利從他背上滑了下來。

  “祝你好運,哈利・波特。”費倫澤說,“以前,命運星辰就曾被人誤解過,即使馬人也免不了失誤,我希望這次也是這樣。”

  他轉過身,撇下渾身發抖的哈利,慢慢跑回了森林深處。

  羅恩在黑暗的公共休息室裡等他們回來,不知不覺睡着了。當哈利粗暴地搖醒他時,他嘴裡正嚷嚷着一些魁地奇比賽犯規之類的話。不過,幾秒鐘後,他就完全清醒過來,睜大了眼睛,專心地聽哈利對他和赫敏講述禁林裡發生的事情。

  哈利激動得坐不下來。他在爐火前踱來踱去,身上仍然在發抖。

  “斯内普要替伏地魔弄到魔法石……伏地魔在禁林裡等着……我們還以為斯内普隻是想靠魔法石發财……”

  “别再說那個名字了!”羅恩驚恐地小聲說,仿佛擔心伏地魔會聽見似的。

  哈利不聽他的。

  “費倫澤救了我,他不應該這樣做的……貝恩非常惱火……說什麼這樣會擾亂命運星辰預示的事情……星象一定顯示了伏地魔要卷土重來……貝恩認為費倫澤應該讓伏地魔殺死我……我猜想那也在星象中顯示着呢。”

  “你能不能别再說那個名字!”羅恩壓低了聲音說。

  “所以我現在隻能等着斯内普去偷魔法石,”哈利極度興奮地繼續往下說,“然後伏地魔就上這兒來,把我幹掉……好,我想這下子貝恩該高興了。”

  赫敏顯得非常害怕,但她仍然想出話來安慰哈利。

  “哈利,大家都說,神秘人一直害怕的隻有鄧布利多。有鄧布利多在這裡,神秘人不會傷你一根毫毛的。而且,誰說馬人的話就一定正确?我覺得那一套聽上去像是算命,麥格教授說,那是一類很不精确的魔法。”

  天色漸漸發亮了,他們才停止了談話,嗓子又幹又痛,精疲力竭地上床睡覺。然而,這晚上還有一個意外在等着哈利呢。

  哈利拉開床單時,發現他的隐形衣疊得整整齊齊的,放在床單下面。隐形衣上還别了一張紙條,寫着:以防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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