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言絞着衣角,咬住嘴唇,把頭垂得低低的,她什麼都不想說,也好害怕,長這麼大,第一次進看守所,終于明白坐冷闆凳是什麼滋味了。
“金妙言!”小個子警察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聽見了沒有,讓你趕緊交待問題!”
妙言被吓得一顫,眼淚止不住掉了下來。
“真不明白現在的大學生怎麼了,公然在酒店裡賣淫,還敢出手打人,真是世風日下・小個子警察說話陰陽怪調。
“什麼?賣淫?”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擡起頭看了看小個子。
“你的那個同夥已經全都交代了,人是你打的,還不說實話嗎?”小個子有些不耐煩,見金妙言還是一聲不吭,他轉過頭對搭檔說:“哎,大寶,你先盯着,我過去看看那邊有什麼進展。”說完起身走開了。
胖子那邊,氣氛要熱鬧得很多。他一邊擦着汗,一邊比比劃劃說曉甜是怎樣主動送上門做交易,自己如何潔身自好,見生意談不攏,是怎樣找幫手,妙言是怎樣闖進來,怎樣打爆他的腦袋,之類之類的,滿口胡言,卻一臉真誠,就差用自己的人格擔保了。
一位叫米麒麟的警察嘴上帶着嘲諷的笑,一邊搖頭,一邊把胖子的話記下來。
“警察同志,我這也算坦白從寬了,什麼時候能回家啊?”胖子察覺到自己的話引不起米麒麟的重視。
“張先生是吧,什麼時候回家取決于你什麼時候肯說實話,我已經讓人帶你打了的那個小姑娘去驗傷了,還有,酒店經理說她們是酒店的正式員工,有聘用合同的,隻是上去打掃衛生,不存在賣淫的情況,倒是你,我不得不提醒一下,你騷擾的那個叫妙言的女孩還沒滿十八周歲,意圖侵犯未成年的是犯法的,而且,你作假口供我們也可以依法逮捕你,所以你最好如實告知當時的情況。”
胖子剛才還挂在臉上的笑像一條扔在岸上的魚,抽搐了兩下,僵死了,那雙狡黠的眼睛一下黯淡了不少,肥大的腦袋無力地垂了下來:“我說・
“行啊麒麟,這麼簡單就把情況搞清楚了,我還以為這個案子會很棘手呢。”小個子湊上臉恭維着。
米麒麟翻看着胖子的筆錄:“我好歹當了六年警察,這種案子還是有點經驗的。”
“不過那個小姑娘防衛過當,把胖子打得那麼慘,我看胖子不會罷手。”小個子幸災樂禍。
“性騷擾這種醜事諒那個胖子也不敢張揚出去,我還嫌打他打得不夠狠呢!”米麒麟氣不忿。
“劉局長,這次真是麻煩你了,改日金某一定登門道謝。”
“老金,幹嘛跟我這麼客氣,咱倆誰跟誰啊!哈哈哈哈・兩個中年人說笑這從局長辦公室出來,像闊别多年的老朋友一樣握手道别。那個西裝革履身材高大的是金泰安,而那個戴着金絲邊眼鏡、滿臉谄媚的是劉副局長。
其實他們之前并不認識,當金泰安得知女兒進了看守所,他直接托關系聯系上了劉副局長,不僅交夠了保釋金,還借口酒店需要他以後多關照,封了個十萬的紅包給他,劉副局長欣然笑納,于是二人把酒言歡,馬上就有了交情。
妙言從看守所走出來,用手遮住了眼睛,外面的陽光真刺眼,拘留房真冷,她隻想快點回寝室去,好好洗個澡,休息休息。昨天的經曆讓她現在仍然心有餘悸。
一輛黑色賓利車停在了路邊,金泰安從車上走下來,叫住了妙言。
金妙言一看到爸爸,委屈的眼淚下來了。她撲進金泰安懷裡,哭得很傷心。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金泰安心疼不已,他不敢想過去沒有自己的日子,女兒吃了多少苦。
“今晚去爸爸那兒住吧?你這個樣子,讓同學們見了也不好,你放心,學校那邊,爸爸已經替你解釋清楚了。”妙言這次沒有拒絕,順從地跟金泰安上了車。
金泰安新買的别墅在帝景區。他早為妙言準備了一間朝陽的房間,裡面堆滿了可愛的毛絨玩具,衣櫃裡都是漂亮的衣服和鞋子,妙言沒有管其它的,她重重地倒在那張松軟的大床上,沉沉地睡着了。晚上,忙完生意的金泰安推門進來,心疼地看着消瘦的女兒,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頭發:“言言,爸爸以後會保護好你,你不想讓别人知道你的身份,那爸爸就來做隐形人好了・
妙言早上回到了學校。她懶懶地坐在床上,打開手機,愕然發現有幾十通曉甜和清和的電話,她隻給曉甜回了一條簡訊:“我回來了,我沒事。”
短信發出去沒一會兒,曉甜就風風火火地沖進了她的宿舍。
“妙言,你可回來了,你知道我和清和有多擔心你嗎?你還好吧?他們有沒有嚴刑拷打啊?”田曉甜的眼睛裡滿是關切,在妙言的身上反複打量着。
妙言疲倦地沖她笑笑,安慰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這次是我連累了你,對不起・曉甜很愧疚,一臉沮喪的表情,她沒想到妙言能這樣幫她,如果那天不是妙言擋在她面前,後果不堪設想。
“說什麼呢,咱倆可是好姐妹,我怎麼會眼睜睜的看着你被人欺負啊。”
“那我得趕緊打電話通知清和,他昨天快要急瘋了,非要闖到公安局見你,差點也被關起來。”曉甜一邊絮絮叨叨,一邊摸出手機來。
妙言躺在床上,她仍然感覺很累,她想,就這樣躺着吧,真想永遠都陷入昏睡中・
曉甜見她閉上了眼睛,為她掖了掖被角,悄悄出去了。
一個冗長而又沉重的夢境之後,金妙言才從昏睡中醒過來。宿舍裡靜悄悄的,舍友們還沒有回來,她覺得自己的嗓子幹得都快冒煙了,便推開被子,下床找水喝。一邊大口吞咽着杯子裡的水,一邊摸出手表,一看,已經是下午三點了,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計,她換了件衣服,簡單地攏了攏頭發,打算出去吃點東西。
拎着從肯德基買來的漢堡、雞翅往回走,路過Taiko酒店大大的落地窗,她不經意地往裡瞟了一眼,看到了巴莫。他好像做錯了什麼事情,正低着頭,被大堂經理訓斥着,忍不住好奇,她還是走了進去。
“巴莫,怎麼了?”她在那個經理罵完了才走過來。巴莫一看是妙言,臉上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經理讓我找個人每天晚上在餐廳演奏鋼琴,可到現在我也沒有找到合适的。”
妙言覺得奇怪:“咱們學校音樂學院不是有很多學生嗎?找一個應該很容易啊?”
“你不知道啦,這幫大學生眼睛都是長在天靈蓋上的,一個個都以為自己就是未來的鋼琴家,要在維也納開演奏會的,在酒店大堂演奏鋼琴太屈才了,而且這邊離學校太近了,他們怕被同學看見了沒面子。”巴莫感覺很為難。
“這樣吧,我學過一點鋼琴,我來幫你吧。”妙言覺得他遇到困難自己幫忙是天經地義的。
“真的嗎?你會彈鋼琴,好厲害哦!不過一個月隻有八百塊,你不嫌少嗎?”巴莫明顯很驚喜。
“安啦,反正我剛失業,我還要謝謝你介紹工作給我呢。”金妙言很開心地跟着他來到餐廳。
“你的事我聽曉甜說了,你還好嗎?”巴莫知道妙言指的失業是什麼意思,雖然她是受害者,但對于她這種做兼職的大學生,酒店沒有義務替她承擔風險,辭退她是意料之中的事。
金妙言裝作不在意地聳聳肩:“放心吧,我好着呢!”來不及把漢堡吞到肚子裡,妙言強忍着饑餓,坐在鋼琴前,開始演奏。
潺潺的音樂從仿佛溪水般從金妙言修長的指間流淌出來,回響在金色的大廳裡,是巴達捷夫斯基的《少女的祈禱》。進餐的客人們紛紛側目,看着鋼琴旁這個恬靜的女孩,陶醉在她的鋼琴聲裡。經理打趣地走過來拍拍巴莫的肩:“你小子,還非要挨頓訓才肯把‘法寶’拿出來,是不是啊,哈哈哈哈・巴莫沒有理他,他正專注地盯着金妙言,不知怎的,他感覺這個女孩不簡單,身上有種特别的氣質吸引着他。
十點半,妙言和巴莫下班了,他們肩并肩走在校園裡。
“你不是應聘去當模特了嗎?怎麼會在酒店做侍應生呢?”妙言好奇地問。
“那是白天的工作啊,我晚上還要兼職一份工作,以後酒店的工作就從晚上八點開始。”
“那豈不是很辛苦?幹嘛把自己搞這麼累啊?”妙言沒有意識到自己說話的語氣,滿滿的心疼之意。
巴莫爽朗的笑笑:“沒關系啊,我年輕嘛。”說着還故作彪悍地捶了捶兇口,妙言被他逗樂了。
“妙言,知道嗎?你今天又幫了我一個大忙,真的非常感謝你!”巴莫停下來,看着她的眼睛,那一聲謝謝似乎就通過眼睛的窗戶飛到心裡去了,妙言有點不好意思。
“呵呵,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不然我真成了無業遊民了。”
他們倆相視一笑,妙言覺得,今晚的月亮分外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