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妙言第二天給金泰安打電話,說想推薦個好朋友去酒店做大堂經理,當然那個人就是巴莫,她不想讓喜歡的人被欺負了,當然她沒有說自己在酒店裡彈鋼琴,因為她實在不想刺激自己那個過度操心的老爸。
晚上,她照常去上班,撫摸着大堂裡那架史坦威鋼琴,百感交集,日子好像轉了個圈又回到原地。直到巴莫興緻勃勃地跑來告訴她,自己做經理了,看着他咧着嘴笑的傻樣子,那種糾結感才慢慢散去。
巴莫得意過之後撓頭納悶:這家酒店怎麼會用一個兼職的大學生來做大堂經理?但眉眼間是掩飾不住的興奮。
金妙言開玩笑:“以後要請領導多關照喽!”說着,還假模假式地來了個日本人式的鞠躬。
“那是當然,以後,就我罩你啦!”巴莫很爽快。
能為喜歡的人做些什麼,金妙言覺得很開心。
兩個人又開始了日日相對的生活。忙碌起來的時候,巴莫偶爾會在她身邊站一會兒,看着她靈活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跳躍,優美的音樂就從鋼琴中緩緩流淌出來,他很享受地閉上眼睛欣賞。他甚至有一種錯覺,妙言不是那個灰灰土土,為每個月生活費發愁的窮姑娘,她是一個優雅善良的公主,隻要她換上漂亮的衣服,她的光芒就會蓋住任何一個女孩。
然而某天發生的一個小插曲卻讓兩個人的心情都沉重了起來。
當所有人正沉浸在美妙的音樂聲中時,大堂裡一陣争吵打斷了這一切,連金妙言都好奇地停了下來,隻見一個腆着啤酒肚的中年人在前面快步走着,孫瑩瑩從電梯裡追了出來,她的衣衫不太整齊,頭發淩亂地披着,一個健步上前扯住那個中年男人的袖子,杏眼圓睜:“不是說好了給八百塊的嗎?可這裡隻有五百,你不會數數啊!”
中年人很不耐煩地甩開她的手,眉眼上挑,神情傲慢,語氣中是街頭霸王的浪蕩氣:“你以為你是天仙還是明星啊,五百塊不錯了,怎麼,大學生了不起啊!”說完轉身又要走。
“混蛋!你今天要敢少一分錢,就别想離開這裡!”孫瑩瑩再次扯住了他,有點歇斯底裡。
“不給你又怎麼樣?”中年男人一臉鄙夷,“報警抓我啊,要是你的學校知道你在外面賣淫,你的下場應該比我慘吧?”
一聽這話,孫瑩瑩的臉色變得灰白慘淡,悻悻地松了手,嘴裡卻不甘心地嘟囔着:“算你這個老家夥今天走運!”
轉身準備上樓,不經意間瞥到了坐在鋼琴旁的妙言,兩人都是一臉的驚訝,孫瑩瑩眼中閃過一絲恐慌,腳步明顯淩亂,但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孫瑩瑩讓妙言有點難過,她整個晚上都心不在焉,好幾次甚至将曲子彈錯了,一個問題萦繞在腦海甩也甩不掉:她為什麼要這樣呢,長得那麼漂亮,又聰明能幹,而且她看起來并不缺錢啊。
巴莫看着狀态不佳的妙言,問她出了什麼事,見金妙言欲言又止樣子,馬上猜到了答案:“你都看見了?”妙言點點頭。
巴莫無奈地歎了口氣,仿佛在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妙言聽:“不同的人會選擇不同的生活,希望她将來能為自己的選擇買單。”
妙言驚詫地看着巴莫,他的側臉依舊冷峻,話語也依舊理智,但她好想問他,既然早就知道孫瑩瑩在做這種事,為什麼眼睜睜地看着同窗往火坑裡跳而不加以阻止,也想問他,怎麼能如此輕描淡地對這種事情定性?自己種的苦果自然要自己品嘗,但如果幫幫她,她是不是會選擇走别的路?
下班後,金妙言心情頗有些沉重,腦子裡亂哄哄的,一堆小人兒争吵不休。回到宿舍,見孫瑩瑩一個人躺在床上,沒有開燈,想起之前看到的事情,心中更是五味雜陳。難得她有一天回來住,以前,妙言總是好奇,孫瑩瑩家既不在本市,也沒有交男朋友,為什麼總往外跑,晚上也常常不回來,現在她知道了答案。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開了燈,就這樣傻傻地在地上站着。
孫瑩瑩感覺到有人回來了,從床上坐了起來,看到妙言,她眼睛裡閃過一絲心虛,随即,又被冷漠掩蓋了。
“不管你今天看到什麼,都權當沒看到,我不希望有第二個人知道這件事。”她的聲音裡都帶着霜。
妙言再也忍不住了,她盡量壓制自己的聲音:“瑩瑩,你人漂亮,又那麼聰明,如果幹一份正當的工作,一定會很有前途,幹嘛非要這樣糟踐自己?如果你願意,我明天可以給你介紹一份工作,你以後有用錢的地方,也可以跟我借啊,請你千萬别再・
“你是在勸我嗎?”孫瑩瑩打斷她,妙言被她臉上那種羞憤和自暴自棄的表情刺痛了:“你懂什麼!别以為我不知道,那家酒店是你爸爸開的,你有個有錢老爸,自然衣食無憂,你嘗過餓肚子的滋味嗎?你知道因為拖欠學費被學校在布告欄通報批評是什麼感覺嗎?你體會過媽媽生病住院,因為沒錢治被醫院趕出來,作為女兒是什麼心情嗎?你什麼都不知道!”孫瑩瑩哽咽了:“金妙言,沒有誰甘願下賤,我比你們更了解尊嚴的可貴,隻可惜,自尊心對我來說,是個奢侈品,我要不起。”
妙言愣住了,她沒想到孫瑩瑩有這樣多的不得已。還有,她怎麼會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瑩瑩,就算我不說,你還會遇到其同學,這件事情,是隐瞞不了多久的,到時候,你怎麼面對家人?”她有些心痛,也有些為難。
“這個不用你操心,我有我的辦法。”孫瑩瑩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知道我是從哪兒得知你的身世的嗎?是那個被巴莫頂替掉的大堂經理說的,你隐藏的夠深的。我以前以為你是因為沒錢交學費才天天出去打工,現在看來,是有錢人家的小姐來這兒體驗生活啊!”孫瑩瑩的臉上滿是諷刺,淩厲的眼神落在妙言身上,仿佛在皮膚上劃道,讓她感覺到很不舒服。
“我之前為了能到這家酒店做‘生意’,陪過那個家夥幾晚。”孫瑩瑩臉上雲淡風輕,似乎在說别人的經曆:“說到這兒我還要感謝你呢,把巴莫弄進來,我就不用再受那個老家夥的剝削了,再怎麼說,我和巴莫也是校友嘛,你喜歡他對嗎?”孫瑩瑩看着妙言,嘴角向上勾了勾:“那家夥命不錯啊,能找個富家女。”
金妙言懇求地說:“求你替我保密,我不想讓他知道!”
“為什麼?”孫瑩瑩有些疑惑。“考驗他?”見妙言不開口,她也不打算繼續追問,反正她連自己的事情都搞不定,哪有閑工夫八卦别人,起身準備離開,臨走時又說:“那就作為我們交換的條件吧。我不說,你也不能說。”
真的很諷刺吧,孫瑩瑩想要把生活變得好一點,甚至不惜出賣肉體,而自己,卻拼命想要逃開父親給修築的安樂城堡。妙言覺得,老天爺真是愛捉弄人。
從大一開始,大美女盧子玉就有一大票追求者,這讓宿舍三個“無人問津”的女孩很是羨慕,她三天兩頭就捧回一大束玫瑰花,每天手機響到爆,收到的小禮物更是花樣百出,甚至到目前為止,已經有三個男生在女生樓下為盧子玉唱過情歌了,可惜他們無一例外地被盧子玉從天而降的洗臉水澆得一身狼狽。
這些人盧子玉一個都看不上,用她的話說,這些人沖着她的外表和家世來的,都太“膚淺”。既然是美女,就要将驕傲進行到底,她怎麼會将感情浪費在這些凡夫俗子身上。她的目光已經鎖定了一個人――班長高淩。
高淩是從某個偏遠農村考到這個學校的,他身上有着強烈的自尊心和城裡孩子所缺少的樸實和真誠。盧子玉最初對高淩産生興趣完全是出于女性對強者的崇拜:高淩幾乎每次考試都穩坐第一名的寶座,而且大一就成了預備黨員。最令盧子玉着迷的是,他主持迎新晚會時西裝革履、意氣風發的樣子,足以讓所謂的校草們黯然失色。
盧子玉可以愛得義無反顧:她為高淩準備愛心便當,和他一起上自習,在校園廣播上為他點歌,别的不說,僅憑她那時刻追随高淩的灼熱目光,就足以将高淩連同他方圓十米以内的人鳥花蟲燒成灰燼。
按道理說,有這樣一個大美女主動投懷送抱,高淩應該欣然“笑納”才對,可他偏偏一副不為所動、顧慮重重的樣子,始終和盧子玉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這讓盧子玉有些焦躁不安。
“妙言,你說他會不會是GAY啊,我看他跟咱們班的鄧建總是形影不離。”盧子玉将自己滿腹牢騷給妙言發洩。
“拜托你啊小姐,就鄧建那張臉,拍成照片都跟抽象畫似的,即便班長是GAY,也不能和他呀。”妙言無奈。
“或者,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不可能,我問過他們宿舍的人,都說高淩沒有女朋友。”妙言盡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