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不多久,三名出去的汗王親衛趕了回來,帶回了劉驽所需的藥物。
時間緊急,煮藥灌湯已是來不及。
劉驽急命衆親衛燒起一壺酒,又将十幾味藥按量扔進了酒中。酒液很快沸騰,漸呈棕褐之色。他用勺子撇開藥末,舀起一勺藥酒,緩緩灌入耶律适魯的口中。
須臾之後,隻聽耶律适魯喉嚨中發出一聲痰響,整個人慢慢地蘇醒了過來。衆親衛大喜,皆是感激地望向劉驽。
耶律适魯睜眼看了下四周,勉力笑了笑,“都在這呢!”
他将汗王親衛的首領叫到身邊,與其耳語了幾句。那首領随即離開,回來時雙手緊捧一具金匣。
“打開吧。”耶律适魯虛弱地說道。
那首領奉命輕輕地打開金匣,生怕碰壞了匣中之物,帳中衆人的目光,皆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過去。
匣中鋪有一層華美的天鵝絨,絨中靜靜躺着一枚白玉,玉質清澈,堪稱絕世好玉。玉身雕有九龍盤旋,氣象莊嚴森穆,九龍之間刻有漢文篆書“天賜統帥契丹八部之符”。
“大軍由你來統領大軍!”耶律适魯無力地擡了擡手,命那親衛首領将匣子交給劉驽。
劉驽站起身,他深知手中這枚兵符的份量,“大汗不該……交給我,我畢竟是個中原人。中原人喜歡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契丹人也該有類似的說法。”
耶律适魯疲倦地閉上雙眼,“你是我的将軍,也是我的傳業之徒,交給你再合适不過,還是不要再推脫了。”
說到這,他的呼吸開始變得沉重,每吸進一口氣,都好似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劉驽見狀不再推脫,他雙手接過金匣,“大汗,我回去處理完右軍的事情,很快便會回來。”
耶律适魯微微點頭,“去吧,順便通知大軍明日開撥。形勢随時有變,與吐蕃人最終決戰的事情不能拖!”
劉驽點頭領命,在教完諸親衛煮藥喂藥之法後,他急匆匆地往帳外走去,剛走出幾步,他突然又轉過身來。
他突然想起,自己若是僅憑這枚兵符統領契丹八部,在那些契丹宿老勳将們眼裡定有越俎代庖之嫌,乃木器等人更不可能放過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興風作浪。
“還請可汗再派幾名親衛于我。”
“帶去吧!”耶律适魯雖然病重,卻能領會他的意思。
兩人之間早已心有靈犀。
耶律适魯目送劉驽帶着六名汗王親衛離去,轉而望向榻旁的老薩滿巫醫以及衆多的汗王親衛,吃力地說道:“等我死後,你們務必要‘密不發喪’,切不可讓任何人知道我的死訊,一切事務皆聽劉将軍安排!”
諸親衛一聽連忙跪倒在地,個個淚流滿面,“遵命!”
大巫醫見狀也從凳子上站起身來,顫顫巍巍地跪下身,說道:“大汗千秋萬載,老臣以性命擔保,大汗絕對不會出任何事兒!”
耶律适魯忍着病痛笑道,“那就借你吉言了!”他掙紮着要起身,幾名汗王親衛趕忙扶着他在榻上坐起。
他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匍匐在地的大巫醫身上,“達昆,你的兒子多吉最近還好吧?”
大巫醫趴在地上,嘴唇顫了顫,“還好,還好,承蒙大汗惦記。多吉這小子好着呢,前幾天他還嚷嚷着要再娶一房媳婦!”
“哦?我怎麼聽說多吉最近與乃木器來往甚密,還請你過去給乃木器看所謂的‘人君之相’,難道是乃木器給他送媳婦了嗎?”
大巫醫一聽吓得六神無主,“老臣糊塗,大汗切莫多想。這一切都是酒後的玩笑,誰也沒有當真。”
耶律适魯的臉上顯出一絲冷笑,“大巫醫的身體真好,今年八十二了吧,還能喝酒。”
大巫醫尴尬得滿臉通紅,“還能喝一點,沒事就喝一點,大汗莫要見怪!”
當他再次擡起頭時,發現兩名汗王親衛的佩刀齊齊指在了自己的兇口。
他這才意識到問題的眼中,“大汗,饒命,老臣這都是被逼的!乃木器答應給多吉各種好處,于是多吉就天天在我耳邊說他的好話。老臣這才被油蒙了心,去見了他一趟。冤枉啊,大汗!”
“達昆,你我的交情快四十年了吧,你認識我的時候,我還是個孩子!”耶律适魯輕輕歎了口氣,“我本可以留你一命,隻可惜我命在旦夕,若是死了,恐怕無人能夠制你。”
契丹大薩滿巫醫是被視為白音罕山大神在凡間的代言人,在契丹八部之中聲望極大。當各個部落之間産生争議沖突時,大巫醫是所有人心目中最具威信的仲裁者。
兩名汗王親衛同時往前出刀,大巫醫慘叫一聲,仰面倒地,兇前咕咕冒血。
“把屍體擡出去埋了,不要讓任何人發現。若是有人問起,就說老薩滿還在帳中。”耶律适魯吃力地說道。
“是!”
……
劉驽出帳之後,通過六名汗王親衛之口,将發兵黑澤的消息傳達了下去。由于他本人并未露面,是以沒有産生太大的動靜,暫時未引起乃木器等人的懷疑。
他返回了謝安娘的帳篷,将噶爾海叫到面前。望着氣喘籲籲的噶爾海,他突然問道:“噶爾海,呼威的事情你怎麼看?”
噶爾海聽得一頭霧水,他不明白主帥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過問呼威之事,于是支支吾吾地說道:“呼威是個混人,還請右将軍不要跟他一般計較。等打敗了吐蕃人,我會親自抓住他,讓他跟可汗還有右将軍認罪。右将軍狠狠地打罵他一頓,氣也就消了。”
“哦,叛逃乃是死罪,打一頓便能了事?”劉驽不動聲色地問道。
噶爾海連忙跪倒在地,“還請右将軍饒呼威一命,我和他畢竟是結義兄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走上絕路!”
劉驽點了點頭,“你比你的那個二弟要好,乃木器曾經為了跟我表忠心,說要提着呼威的人頭來見我!”
噶爾海一聽睜大了眼睛,“他真的那麼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