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契丹宿老勳将聚在帳外竊竊私語,揮着他們常人難極的想象力。?
“大汗為甚麼不肯見我們,難道他是認為我們在戰場上立下的功勞不夠多嗎?”
“肯定是那個劉驽搶走了我們的風頭,大汗眼裡現在隻有他!”
“就是的,我們必須在大汗面前齊力稱頌乃木将軍,要知道這一戰乃木将軍立下的功勞也不小!”
聽了這些話,乃木器白淨的尖臉上露出難得的笑意,“本人在此多謝各位的鼎力支持,大汗若是能對我青眼有加,那我也絕對不會忘記在座各位的功勞。我乃木器是個知恩圖報之人,别人送我一隻羊羔,我會還他一隻肥羊;别人送我一隻馬駒,我會還他一隻駿馬!”
他激昂的話語在一衆勳勞宿将中引起陣陣掌聲,使得他不禁沉浸其中,以至于沒有意識道劉驽已經騎馬走至帳前。
這些契丹勳勞宿将在看見劉驽後,都好似遇見瘟神一般,紛紛噤聲,不約而同地四散而去。
乃木器從劉驽的馬前悠悠地走過,“劉将軍先前在陣前大會上遲到,這次卻來得挺早,看來是想領賞來着的吧?隻可惜可汗今日不召見任何人,恐怕讓你失望了!”
說到這,他有些幸災樂禍起來。
正在此時,一名汗王親衛從帳中走出,朝劉驽略略施禮,道:“劉将軍,大汗請你進帳一叙!”
劉驽淡淡地望了眼呆若木雞的乃木器,邁步往帳中走去。
乃木器站在原地許久不動,面如土色。
劉驽跟随這名汗王親衛入了帳,隻見一面屏風擋在了面前,遮住了前方的視線。
那親衛帶着劉驽繞過屏風,往後走去。完成本份職責後,這名親衛又悄悄地退出帳去。
劉驽看見耶律适魯長躺在榻上,面無血色。他的瞳仁黯淡而灰沉,看上去已是時日無多。
“你知道黑澤在哪裡嗎?”耶律适魯見劉驽來了,強自撐起一口氣問道,這位風雨飄搖中的草原枭雄,如今甚至連痛快地咳嗽一聲都變得艱難。
“我知道,那個地方我去過。”劉驽忙答道,他便是在那片黑澤中練成了《大義武經》,是以對該地印象深刻,又怎能輕易忘記那個地方。
他握住耶律适魯的手,為其把脈,“可汗現在感覺怎麼樣?”
“管他呢!”耶律适魯勉強笑道,轉而說向另一件事情,“你知道嗎,仗剛打完,耶律選的人就不見了,聽說是去了黑澤,據說是某人告訴他的那個地方藏有武功秘籍。”
“我這就派人去追他!”劉驽轉身便要出帳。
“不去追了,如此也好!”耶律适魯無力地擺了擺枯幹的五指,“人各有志,我又何必勉強于他。”
“那接下來,可汗是怎麼打算的?”劉驽忍不住問道,畢竟如今吐蕃老王親自率兵親征,草原上的戰火有愈燒愈烈之勢。
“我們也去黑澤,但不是為了耶律選!”耶律适魯說這話的時候,靜靜地看着他。
“嗯,黑澤是個好地方,這場戰争必須盡早結束,吐蕃已經國力耗竭,我們也筋疲力盡!”他明白耶律适魯選擇黑澤的用意。
耶律适魯長吐了一口氣,笑着向他問道:“你覺得這場戰争,誰能赢?”
“我們!”他利落地回道,目光堅定,“這三年的仗打下來,吐蕃愈戰愈弱,而契丹卻是越戰越強。将吐蕃人趕離草原的日子已經快了,可汗一定要堅持住。”
“我也覺得是!”耶律适魯笑道,“隻可惜我有點撐不住了!”
“你能的!”急切間,劉驽一把握住了這位草原上最偉大的可汗枯瘦的右手。
兩對堅定的目光碰在一處,一切都在不言中。
“你是我兵法的傳承者,我若是死了,便由你來收複草原。”耶律适魯殷切地看着他。
劉驽咬了咬嘴唇,“可汗肯定能等到那一天!”
耶律适魯哈哈大笑,“由你來完成這份偉業,我亦無憾!”
劉驽低頭思索,同時向這位亦師亦友的草原枭雄細細分析當前雙方局勢的優劣,契丹人還有哪些可以尋求支持的勢力,以及将來的戰略應當如何展開。
說了一陣之後,他擡眼看了眼耶律适魯,竟現榻上的這位草原枭雄竟不知何時失去了知覺,雙目緊閉。他連忙伸手去探其脈息,隻覺十分微弱,于是趕忙将帳外的汗王親衛叫了進來。
這些對可汗忠心耿耿的親衛頓時急成一片,有人取拿藥,有人去請薩滿大巫醫。
片刻之後,年老的大巫醫在數名親衛的攙扶之下,親自進了汗王大帳。他伸手試了試可汗的鼻息,又将耳朵放在其兇口聽了片刻,之後帶着哭腔道:“不行了,大汗怕是要仙去了!”
劉驽冷冷地擡眼看向他,“那接下來該如何?”
大巫醫的聲音有些哆哆嗦嗦,“……喪!”
“不,絕不能喪,而且可汗也不會死!”劉驽的語氣頗為堅定,他尋來筆墨寫下一張藥單,交給衆汗王親衛,“你們照着這個單子給大汗配藥,千萬記住,藥單絕不能讓任何不相關的人看見!”
他開下的藥單上都是猛藥,俗稱“虎狼之劑”,眼下或許隻有這個法子才能救下耶律适魯一命。
三名親衛拿着藥單,急匆匆地出了汗帳。劉驽解開耶律适魯兇口的衣襟,用手指為他按摩各處要穴,隻盼能為他存續片刻性命。
年老的薩滿巫醫見自己再無用處,便想着要退出帳去。
劉驽總是隐隐覺得此人有些古怪,否則不會如此急着喪。他從背後喊住了此人,“煩請大巫醫留在此地,暫時不要離開,可汗還需要你的照顧!”
年老的大巫醫一愣,似是沒聽懂他的意思,腳下步伐卻停了下來。
“可汗的病況攸關十萬将士的軍心,還請大巫醫理解!”他繼續解釋道。
這位老者這才緩過神來,氣喘籲籲地找了一張凳子坐下,“還請劉将軍放心,我是可汗最信任的人,畢生忠誠于他。不過劉将軍既然讓我留下,那我不走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