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窗口翻身而出,掩好窗戶,借着黎明的微光往皇城外飛奔而去。一隊巡邏的侍衛發現了他的蹤影,急追了上來。他連忙提起真氣,腳下加快步伐,一連跑了半個多時辰方才将身後的追兵甩開。
“或許下次想進皇宮會更難了吧。”他心中無可奈何地歎道。
白天,他在離皇城不遠的街角找了一家客棧暫宿。此地不愧是京城,不管是吃飯還是住宿,價格都是一等一的高。他雖然從契丹回來時帶了一些銀子,但也禁不住如此長期消耗下去。
正所謂囊中羞澀,英雄氣短,而竊偷盜取又非他願為之事,對此他不得不搖頭歎了口氣。
當天晚上,他又一次潛入大明宮内,隻見守衛果然比昨晚多了許多。因此他隻得更加小心,趁着每兩撥侍衛換防的空隙時間,在皇宮的飛檐屋瓦間慢慢轉移。待他到達集武閣時,已比昨晚遲了一個多時辰。
幸好集武閣中仍如昨夜一般無人防範,他在窗外聽了半晌動靜後,趁着無人之際從窗口一躍而入,轉身閉上窗戶。為了避免引起閣外侍衛的注意,他這次沒有點亮燭光,而是随手摸着其中一本,接着便往沒有窗戶的裡間走去。
他掩上屋門後,點亮蠟燭,隻見褐色的半破封皮上寫着《韋陀拳經》四個字,翻開扉頁後方知此書乃是少林達摩祖師所著。這少林武功果然不同凡響,每一招一式間都頗有淵源和深意。
這一夜由于時間倉促,他僅讀完半本少林《韋陀拳經》便不得不離開集武閣。
離開後,他比昨日謹慎出許多,一路上再也沒引起甚麼侍衛的注意,安然出了皇宮大内。
此後的幾日内倒也無事,他每日晚上去集武閣閱讀武功典籍,白天便返回客棧睡覺,中間随便在面攤上吃點甚物果腹便了事。是以除去囊中漸見羞澀之外,倒也算是過得逍遙快活。
這一日,他正在街邊面攤上吃泔水面,一隊身穿大理寺服色的人馬押着一輛囚車疾馳而來,手中高舉“閑人遠避”的大牌。看他們所去的方向,應是前往西郊刑場。
這些大理寺的衙役們态度極為蠻狠,若有人稍稍擋住道路,手中便是啪地一馬鞭抽過去。一衆百姓見狀,趕緊往街邊躲避。
劉驽放下面碗,擡頭望向囚車中的犯人,隻見是個面色凜然的中年書生,不似是奸佞之徒。
衆人見此情形議論紛紛。
“可憐啊,這個李繼可是個好官,怎麼突然就遭此橫禍呢?”其中一人歎道。
“是啊,是啊,他升任戶部員外郎後可是為百姓做過不少好事啊!”
這時一個貴胄公子模樣的人搖頭說道:“嗨,你們還不知道啊,這李繼本來是前朝宰相謝攸之的門生,他竟敢在朝堂之上為先師鳴冤,惹得龍顔大怒。他身為朝廷之臣,卻緊随前朝亂臣,故而被聖上判了斬立決,這就要押去西郊行刑呢。”
劉驽一聽心中撼動,既然這個李繼在謝攸之死後多年仍能記着為其鳴冤,那着實是個情義之人。此事碰巧讓他撞見,又怎能袖手旁觀。
他當即在面攤桌上留下兩文銅錢,腳下施展開輕身功夫,奮力追至囚車之前,将前方的道路攔下。
那押送囚車的衙役頭兒見有人擋路,以為又是要為李繼鳴冤之人,頓時勃然大怒,于是快馬加鞭沖上前去,要讓車輪将這膽敢攔路的草民碾壓成肉泥。
豈料馬車剛沖出三步,便不能再前進哪怕一寸。
劉驽隻是一掌輕輕抵住馬肩,便令這馬兒無力前行。他又摸了摸馬兒的頭,這馬兒便乖乖地停下步來,任由衙役頭兒怎麼鞭打也不肯挪步。
衙役頭兒将劉驽從頭到腳掃了一遍,隻見此人披發至肩,不似中原發式,估計是番邦人,難怪會這麼懂馬匹的脾性。隻不過這是中原地界,一般百姓尚且不敢對抗官府,又豈能容得一個番邦人來搗亂!?
他往身後一招呼,三十多名衙役同時下馬,拔刀向這名番人圍了過來。
正在此時,劉驽突地一腳飛踏,從衆衙役頭頂越過,跳上了囚車。他雙手環抱囚籠用力一拔,隻聽喀嚓一聲,竟硬生生地将囚車掰離車身。
趁着衆衙役還未回過神,他肩托囚車連步飛踏,步若奔雷,直朝城外狂奔而去。
一衆百姓在光天化日下見識到此等厲害的高手,直是驚得目瞪口呆。緊接着,人群中響起片片掌聲。
長安城中的百姓早就對這些橫行京師的官府衙役心存不滿,今日劉驽當街劫囚車,救走一名耿直大臣,在衆人看來真乃大快人心之舉!
那衙役頭兒見囚車被劫,頓時心慌氣急,他随即招呼着三十多名手下上馬疾追。
片刻後,一行人直追到城門口,他急向城樓上的守城官兵喊道:“有人劫囚車了,快關城門!”
與此同時,那城樓上的官兵也看見劉驽肩托囚車奔來,一衆官兵急忙下樓,也不管熙熙攘攘的行人,将城門合上,落下了門闩。
劉驽見出城的路被堵死,眉頭一皺,他将肩上的囚籠正了正,對着籠中那個驚呆了的中年書生說道:“你不要怕,我這就帶你出城。”
他暗運真氣,腹間新穴一陣酥麻,隻覺四肢百骸随即充滿了力量。他足下一用力,肩扛囚籠騰空躍起,一腳飛踏在城牆壁上,噌地一竄身,從城頭翻越而去,徑直出了城。
那些趕着進城的百姓客商們見城門關閉,正聚在城外門口議論紛紛,此時見見有人扛着囚車從天而降,頓時驚叫連連。
一衆守城官兵和大理寺衙役們擡頭望見城牆上有數塊青磚被踏碎,想來定是那劫囚車的高手所為。由此可見此人武功乃是何等之高,直是驚得他們合不攏嘴巴。
“既然有武林高手插足此事,那就不是我們這些普通人所能阻止的了,此事還需向季大人禀報。”那衙役頭兒随即給自己的失職找了個理兒,帶着三十多名屬下撥轉馬首,朝大理寺衙門所在的方位飛奔而去。
話說劉驽肩扛囚籠出了城,又飛奔了幾裡地,來到一個僻靜無人處。他将囚籠從肩上放下,一掌将囚籠劈開,将囚籠中的人放出。
牢籠中的中年人有點驚魂未定,他望了眼面前的披發俠士,隻覺其人眉目含威,頗有逼人之感,便不敢再看,隻是低頭謝道:“多謝大俠的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
“你是李繼吧?你不用謝我,該謝是你自己。”劉驽沉聲歎了口氣,“你身受謝攸之的栽培,能夠做到不忘故情,為先師在朝堂上耿直進谏,着實不易。像你這等忠義之人,天猶憐之,何況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