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晰地感受到體内的萬靈大蛇之力在蘇醒,渾身骨骼吱吱格格地發響,肌肉一寸一寸地鼓起,青筋高高突起在肌膚之上,宛如連綿不斷的青色山巒。
他喉頭一陣燥熱,有種想走出這屋子、半夜殺人的沖動。些微瘋狂之後,他的意識随即清醒,心中一凜,忙使起玄微指法。
在他右手食指端遊動的炁,緩緩縮回體内,而那些顯露在他肌膚、面龐上的黑色鱗紋随即轉紫,繼而淡去,隻剩下淺紅色的一抹。
他心中殺機大減,不禁重重地喘了口氣。然而,直至所有的炁都回到了氣海中,他體表的鱗紋仍沒有褪盡。
望着手背上粉紅色的印痕,他很快意識到體内的萬靈大蛇大力已經超出了炁的控制。他身上淡紅色的鱗紋再次變深,逐漸轉紫,心中殺意又起。
眼看自己的軀體在逐漸被侵占,他心中生出一個十分冒險的想法。他鼓動丹田,氣海中真氣磅礴而起,圍繞着寄宿于新穴處的炁急速旋轉。
他要用自己的真氣去滋養這團炁,使得它快速強盛起來,使得它足以壓制體内的萬靈大蛇之力。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他體表的鱗紋逐漸變淺,并最終褪去,從肌膚表面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驚奇地發現,盡管自己耗去了不少真氣,但丹田中依然真氣磅礴興盛。
如此看來,體内蘇醒的萬靈大蛇之力在強壯了他的骨骼的同時,使得他的内功也有所提高。
好景不長,他很快感到腹間新穴處一陣劇痛,身體逐漸麻木,強大起來的炁開始在他體内作祟。
他皺起了眉頭,深知自己已經陷入了一個深不可解的迷局之中。局中隻有兩枚棋子,萬靈大蛇之力和炁,任何一方過于興盛都會導緻他的軀體被奪去。
他需要在這兩者之間維持微妙的平衡,如同武者在刀鋒上起舞,驚險萬分。
即便如此,他仍然看見了希望,那便是利用蘇醒的萬靈大蛇之力來提升自身的實力和真氣,接着再用部分新得的真氣去喂養炁,使得它可以抑制住萬靈大蛇之力的侵占。但過于強勢的炁同樣會反噬他的身體,這個時候他需要進一步增強體内的萬靈大蛇之力……
他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無法逃脫的死循環,就像一個病入膏肓之人踏着鋼絲戰戰兢兢地向崖邊走去,即便他踩鋼絲的技能有所提高,并且有可能走下鋼絲,踏上山坡的土地,但是體内的病魔仍然有一天會奪去他的生命,讓他的一切努力都變得沒有意義。
他眼下隻盼望體内的萬靈大蛇之力和炁能互相争鬥得更久些,使得自己從中漁翁得利,多赢得幾年時光,振興掌劍門,一統武林,恢複這天下的太平。
想做到這一點,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一切皆在于“平衡”二字。
他需要在此消彼長之間維持體内萬靈大蛇之力和炁的平衡,不能讓其中某一方徹底壓過另一方。
想到這裡,他深歎了一口氣,閉上雙眼,在這寂靜無聲的長夜裡細心聆聽體内兩股不同的聲音,感受它們的動向和需要,并不時施展玄微指法,援助其中一方,抑制另外一方。
時間很快過去,轉眼到了黎明之際。他從榻上站起身,感覺雖是練了一夜的功,自己卻精神飽滿。體内不斷蘇醒的萬靈大蛇之力,滋養了他的軀體,增進了他的實力。但由于炁的抑制,他的體表并未顯現出一絲一毫的鱗紋來。
他走進主廳,見掃地的仆役和衆隐衛都睡得深沉,尚未起床,便笑着踏出門檻,走進院裡。飛龍已經在院子的角落裡無聊地打發了一天一夜時間,中間有幾個仆役過來喂草,均被它用蹄子踢跑。
它此刻腹中叽裡咕噜地一陣響,看見劉驽過來心裡不禁大喜過望,張開嘴不禁想長嘶一聲。
劉驽一晃身來到它的跟前,捂住了它的嘴巴,湊到它耳邊笑道:“别叫,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一人一馬沖出院門,沿着隐村的青石道路往隐山上飛奔而去,走至半途,屋宇漸漸稀少,滿眼皆是生長得過于繁盛的樹林,濃密的樹葉将初升的太陽光線遮得幹幹淨淨,氣氛陰郁。
他見此心道:”此山陰森詭秘,難怪會被喚作‘隐山’,想必大内隐衛這個名字也是來自于依附在山腳下的隐村。“
他性格豁朗,不喜此處的潮濕陰暗,于是策馬徑直往山頂上奔去。待上至半山腰,樹木逐漸稀少,倒是草地更多一些。金色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的臉上、身上,令他倍感舒暢。
遺憾的是随着一人一馬越爬越高,他腳下的道路逐漸窄小,到最後再難得見可供拾級而上的石階,如此看來,平日裡願意上山的人并不多。
好在飛龍腳力頗強,此馬有一股不服輸的勁頭,踏着崎岖的山路氣喘籲籲地往山頂飛奔,約莫過了半柱香的功夫,一人一馬已是立于隐山之巅,将人口達百萬戶之多的長安城盡收眼底。
他心情大好,翻身躍下馬,沖着天上白雲大聲呼喝,想要将這些天壓在心頭的陰霾驅除幹淨。
飛龍被他的吼聲吓了一跳,不禁往後退出幾步。它同樣心情大好,但表達的方式卻不是嘶叫,而是吃草。
此處山頂人迹難至,地上嫩草随處皆是,大合它的胃口。它不再管劉驽,徑自遛至一邊,大口大口地填飽自己饑腸辘辘的腸胃。
劉驽望着眼前初升的朝陽,心中浩然之氣陡生。他正要快活地舒展一下手臂,遠處長安城外的一縷縷的陰影落入了他的眼中,臉上的笑容逐漸褪去。
若是他所料不錯,黃巢大軍已是在城外集結,來者之快遠超他的想象。
大軍未至,糧草先行,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他想不到那些人是如何越過張德芳駐守的雍州疊山關,将足夠的備戰糧草送到長安城外的?
但此事奇怪卻又頗合情理,黃巢軍中像尚讓這樣的人才輩出,又豈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張德芳所能匹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