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書童一聲不吭,撲通倒地。
劉驽望着地上的四具童屍,心情悲憤。至于廬外埋伏的弓箭手,則根本未入他的法眼。
他上前一把揪住尚讓的衣領,”事情真的有必要做得這麼絕嗎,幾個孩子而已!“
尚讓不掙不紮,苦笑一聲,“劉大俠,你若是這樣揪住我不肯放,恐怕下一個死的人就是我了。”
劉驽微感驚訝,“外面的人不是你的?”
“他們隻聽命于黃王,每一位義軍将領外出辦事,都會這樣一群人在身後跟随監視,我們早已習以為常。”尚讓臉色平靜自然,目光卻略有閃爍。
“嗬!”劉驽怒極反笑,已是氣得說不出話來,他雙眼緊盯着尚讓,心中似在琢磨着甚麼。
尚讓幽幽地歎了口氣,“劉大俠,我明白你的意思。然而你即使有辦法控制我或者殺了我,義軍中總會有其他将領來代替我的位置。我可以吸取此番教訓,保證在攻破長安城後對百姓秋毫無犯,但其他人未必回能像我這般作出保證。”
他的話擊中了劉驽的心坎。
劉驽思索片刻,松開了緊揪住此人衣領的手,“希望你說出剛才這番話,不僅是為了活命。”
事已至此,尚讓明白,他對此人的遊說已經失敗,他歎了口氣,“一言既出,驷馬難追。”
他拱手略微施了一禮,“劉大俠,慢走不送,這些孩子就由我來安葬,我會找木匠給他們做幾副好的棺材。”
說話的同時,他悄悄使了個眼色。
劉驽明白他的用意,沒有答話,大踏步往竹廬外走去。
就在他踏出廬門的那一刻,黑壓壓的一片箭雨鋪天蓋地的向他襲來。
對于任何不肯加入義軍的外人,這些忠于黃王的殺手同樣毫不留情。
劉驽心有準備,單掌随手一揮,真氣從掌心洶湧而出。那些襲來的箭矢在距離他尚有半尺時,悉數被澎湃的真氣擋下。
他趁箭矢還未落地之機,緊跟着又是一掌推出,真氣翻滾如潮,連綿不息,震得竹廬搖搖欲倒。
箭矢盡皆原路返回,射入了遠方的黑暗處,随之而來的是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那些殺手估計是已經死得不能再死。
他仰望着天空中的那輪弦月,長歎了一口氣,又沖卧在坡上歇息的飛龍吹了聲口哨。飛龍聽見哨聲,耳朵一豎,飛奔而來。
他翻身上馬,朝長安城的方向疾奔而去。這一夜,他每到一處便會死人,過多的鮮血令他心生倦意。他不願再找農家借宿,以免又生出甚麼事端來。
沒過多久,一人一馬已經踏過護城河上的長橋,到達城牆根下。城牆上,星火若隐若現,應是守城巡夜兵士所提燈籠發出的亮光。
他牽着馬随便找了一處牆角,倒頭便睡。飛龍乖乖地卧在他的身邊,不停地打着嗝兒。雖然說馬無夜草不肥,但這家夥自從離開雍州後胃口實在太好,剛才那頓草直将肚子吃得渾囵滾圓。
劉驽見狀莞爾一笑,單掌撫摸在馬腹處,暖洋洋的真氣緩緩透入飛龍的五髒六腑。飛龍大感暢快,仰頭便要長嘶。劉驽趕緊按下它的脖子,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城牆上官兵雖然不多,但他精疲力乏,實在不想再惹甚麼麻煩。
……
翌日清晨,天色剛微微亮,他被絡繹不絕的挑擔進城的小販從睡夢中催醒。他見城門已開,便翻身騎上飛龍,朝城門口飛奔而去。
立于城門口的幾名兵士仍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并未叫他下馬檢查,随便擺擺手就将他放進了城。
他策馬直朝隐莊方向馳去,一路上頗為太平,倒未遇見甚麼難事。
進了隐莊之後,他直奔龍組的堂口,打開院門時發出的響聲将留守的十名隐衛盡皆從夢中驚醒。
十人忙提着玄刀從屋裡沖了出來,見是首領大人歸來後方才松了口氣。
劉驽從他們的眼神看出了異樣,那些目光好似在問,為甚麼副頭領陳利以及其他弟兄都未回來?
事情千頭萬緒,他一時半刻間無法作答,隻是朝衆人揚了揚手,“我累了,先去睡一會兒!”
說完他将飛龍牽至牆角任其歇息,徑直走入那間屬于自己的卧房,衆隐衛見狀面面相觑,卻無人敢上前說話。
等他再次醒來是已是晌午,負責打掃房間的仆役見狀,趕緊将此事告訴了門外守候的那些隐衛老爺。
十名隐衛魚貫入屋,惴惴不安地站在劉驽的跟前,面露難色,由其中一人領頭禀報,“啟禀大人,就在您離開的第二天,孫公公便派人将禮部尚書孫钰帶走了。孫公公乃是朝廷重臣,您不在家,我們也不敢阻攔,所以……”
“好了,不必再說下去了。”劉驽見衆人十分為難,便索性将話頭打斷,“你們都準備一下,接下來有很多事要做。”
至于做甚麼事兒,他卻沒對衆人明言。
過了不多會兒,仆役們已将飯菜做好,葷素熱菜以及湯品、小菜各數樣,在主廳中的長條桌上擺得滿滿當當。
相比前任頭領呂義,仆役們更加喜歡現在這位頗為親和的新老爺,因此幹起活來十分賣力,端菜的端菜,盛飯的盛飯,搬凳子的搬凳子。
劉驽走到首座坐下,依照他先前立下的規矩,衆仆役與隐衛們一起上座,同桌吃飯。
吃飯的時候,他并未說太多話,吃完後擦了擦嘴,便要回卧室歇息。在雍州的這幾日,他耗費了太多精力,實在需要多多休息。
他上了床,随便拉了一個被角蓋住身子,又一次混混沌沌地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直至院外更夫打更的竹綁聲驚醒了他。他摸了把臉,全是冷汗。
他隐隐約約記得,自己剛剛又做了個噩夢,在夢裡依然化身萬靈大蛇,夢裡的他越來越暴虐,幾乎無人可制。
想到這,他不禁心驚,意識到自己需要盡快學會駕馭體内萬靈大蛇的力量,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趁着夜深無人之際,他反鎖上房門,盤腿在床上坐下,丹田運氣,使用玄微指法将寄宿于新穴處的炁經由右臂逼至食指端部,繼而滲出指尖。
淡紅色的鱗紋逐漸在他的肌膚上顯現,由紅轉紫,由紫轉黑。他隻覺口幹舌燥,氣血沸騰,眼球向前鼓出,脹痛難忍,仿佛直要跳出眼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