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城牆下,大片的灰影越聚越多,隐約能看見戰馬在陣前狂奔,昭示着一場曠古大戰的到來,而長安這天下第一繁華之地,即将面臨大唐立國以來最大的劫難。
他一想到大戰開端之後定将生靈塗炭,心情不由地無比沉重,下意識地一掌向前推出。
狂風驟起,連綿不斷的氣浪向前湧出,直向坡下奔去,七疊之後沒有停歇,又連響了兩聲,将所過之處的樹木嗤剌剌地摧倒大片。
他驚訝地意識到,自己的疊浪勁在不知不覺間已達到九重境界,進步之快令人咋舌。
細想起來,或許與體内的萬靈大蛇之力不無關聯,蛇本水中之物,遇水可化為蛟,升騰九天則為龍,于他的疊浪神掌産生幾分助力也在情理之中。
他邁腿出掌,又連使出數招,掌掌威力驚人,更勝從前。
約莫練了兩柱香功夫的掌法之後,東邊的太陽已然破雲而起,他抹了把滿臉的汗珠,見一旁的飛龍已然在将肚子吃得渾圓,正在直直地瞪着自己,于是一招手将它喚了過來。
他跨上馬背,借着坡勢朝山下疾沖而去,直感強風撲面而來,道旁的景色盡皆虛化成影,不由地大感暢快。飛龍更是歡騰,一邊奔跑一邊長嘶起來。
過了不久,一人一馬已來到龍組堂口的院門外。兩名仆役見劉驽歸來,趕忙打開院門,恭敬地施了一禮。
劉驽翻身下馬,示意二人免禮,牽着飛龍進了院子,十來名屬下已在院内靜候,等他共進早膳,見他歸來齊齊施禮。
他略微點頭,松開馬缰,飛龍徑自一陣小跑,去了院角。
他大步進屋,在長桌首端坐定,衆屬下和仆役跟着進了屋,揀了下首位置坐下。
他抓起筷子,朝其中一碟菜随便夾了些,胡亂送入口中,示意衆人開飯。
他一邊吃飯,一邊根據昨夜整理的思緒,貌似不經意地将陳利與其餘龍組成員在雍州身殁之事講了一遍。
他對米鬥會的事并未隐瞞,倒是将夔王殺害陳利一節含糊帶過。他心裡明白,自己的屬下皆是忠心于唐廷之士,若是此刻知道堂堂大唐夔王居然加害自己兄弟,心神必然大亂,不利于接下來對付已經兵臨城下的黃巢大軍。
衆人聽後,噪聲大起。有人大聲哀歎,有人沉默不語。有人則憤怒地罵了起來,”米鬥會的那些反賊真不是個東西,他們本來在蜀中折騰倒還罷了,如今竟然跑到天子腳下作亂,若是讓我抓住他們,定然碎屍萬段!“
近年來,米鬥會在那個總舵主袁龍城的率領下聲勢越來越大,隐隐有獨霸蜀中之勢。即便是這些常年待在京城長安的大内隐衛,對此也早有耳聞。
劉驽見狀仰頭喝完碗中最後一口米粥,铛地一聲放下碗筷,決定将眼下局勢告知衆人,讓他們心裡有個準備。
”諸位,眼下米鬥會仍在千裡之外,但黃巢大軍卻已至城下,不日便要攻城,不知你們作何想法?“
”甚麼,黃巢這麼快就來了?“
”啊!我聽說前幾日那些賊軍還被幾位節度使大人率軍堵在南邊交戰呢!“
衆人聽了他的話吃驚不已,将信未信。
他微微一笑,明白黃巢圍城的消息必然很快傳遍長安的大街小巷,自己手底下這些隐衛個個都是打聽消息的厲害人物,遲早都會知道,是以也不作更多解釋。
他從長桌前站起身,大步向自己的卧房走去,不忘向衆人叮囑道:”一會兒若是有皇宮裡有人來找,就說我不在,讓他們把東西留下便可!“
衆人心生訝異,面面相觑,卻也不敢詳問。
他徑直入了卧房,閉上房門,專注起心思開始運功,十指連動不歇。體内的萬靈大蛇之力和炁在他的操縱之下,兩者你增我長,展示着微妙的平衡。
他精神心緒盡皆内斂,隻聽屋外傳來的聲音漸漸模糊,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不可聞。
練功的時間總是不知不覺地飛快過去,等他再次睜開眼時,隻見一抹淡黃的斜陽映在窗戶紙上,乃知已是傍晚時分。
他打開房門,走進主廳,隻見一衆屬下早在等候。
其中一人捧着金黃色的軸紙,向他走來,拜倒在地,呈上軸紙。
”大人,皇宮的李公公下午帶着人過來了一趟,特地來送這份聖旨。他一進屋便耀武揚威,非要大人親自出面、跪地迎接不可。我們苦口婆心地勸了他一番,告訴他您不在府中,他這才悻悻地留下聖旨,并囑咐你務必要盡快進宮面聖!“
劉驽微微一笑,他早就料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所以才選擇早早回避。
他從這名屬下手中接過聖旨,将紙上前面的套話一律略過不看,盡揀要緊内容,隻見其中寫道:”茲封宋州人劉驽為大理寺正卿……“
他不禁微微一笑,這大理寺正卿正是他向夔王索要的官職,沒想到真的許了他。
他繼續往下讀去,隻見聖旨中并未提及讓他帶領任何親信一同去大理寺的話,大抵是讓他孤身一人赴任。
他不禁眉頭一皺,對面前衆人歎道:”看來這趟宮裡,我是非去不可了!“
“大人還是早去的好,這可是親近聖上的好機會。”有人趁機勸道。
更多人則是在惋惜和忐忑不安,畢竟送走劉大人之後,接下來統領龍組的不知會是甚樣一個人。
他低頭思索,在龍組的堂口又待了幾個時辰。衆人依次向這位即将高升的頭領禀報消息,說的盡是些在他離開的這些天裡長安城内發生的大小事情,其中多數關系朝局。
最大的消息莫過于那個禮部尚書孫钰,此人剛離開隐村的第二天,便被皇上擢升為當朝宰相。
這件事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很多人認為孫钰并無寸功在身,理政資曆不足,又素無威望,不适合擔此大位。若非是大太監田令孜在旁一意強壓,百官恐怕早已鬧得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