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三娘道:“天下間的各種奇藥,沒有我花三娘聞不出來的。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你裙子裡散發出的,正是‘千日醉’的味道。難不成蕭夫人你的裙子下面,藏着個被迷倒的男人不成?哈哈!”蕭夫人怒道:“王夫人,你莫要亂說。你要是敢上來,我也不怕你!”兩隻手緊緊地捏着拳頭。
花三娘笑道:“老娘是受了重傷,但是老娘照樣有辦法用不同的毒藥,将你換着花樣折磨一百次。”蕭夫人道:“你敢!你若是傷我半根毫毛,契丹蕭氏也絕對繞不過你!”花三娘哈哈大笑,道:“蕭夫人莫要嘴硬了,你死在這個鬼地方,誰也不會知道,又哪裡來的契丹蕭氏呢?”說着揚起衣袖,袖中三支熒熒發綠的短箭隐約可見。
蕭夫人道:“花三娘,你殺了我對你沒有半分好處。我答應你的事情,都會做到。你又何必甚麼事情都要追根究底呢?”花三娘道:“這世上就沒有人敢跟老娘隐瞞半個字,你也休想!”蕭夫人道:“就連王道之先生也不能嗎?”花三娘聞言大怒,道:“不準你提他!”袍袖一揮,三聲機括響過,同時三支熒火箭齊齊射出。
蕭夫人大驚之下,急忙捂着臉躲避,那三支熒火箭與她擦身而過,釘在身後的樹幹上,方知花三娘不過是為了吓一吓她。花三娘道:“蕭夫人,你鬥不過我的,還是老實交待吧。你要是再耗下去,老娘怕沒有這個耐心了。”
蕭夫人像是被吓怕了,臉色刷白,連道:“好!好!我交待,我交待。”她手扶着步辇兩邊的把手,顫巍巍地要站起。估計是因為雙腿虛弱無力的緣故,她在扶手的兩側使勁一按,身體這才整個站起。花三娘笑道:“這不就得了嗎,幹嘛要騙别人說自己腿腳有毛病……”話音未落,兩團火焰從步辇的兩側扶手中噴出。
原來這步辇之中暗藏機關,兩邊的把手中,均裝有火油。蕭夫人一按機關,那些火油便被點燃,帶着火往前噴出。花三娘身受重傷之際,哪裡還能躲得開,被火油澆滿了兇脯,熊熊燃燒。她記得來時的路上有一條小河,此時也不管遠近,到不到得了,發狂似地往小河方向奔去。
這時迎面跑來一個慌慌張張的小侏儒,兩人面對面撞個正着。那小侏儒也因此衣裳着了火,啊啊大叫。好在他甚是機靈,将着火的衣裳一脫,遠遠扔出,這才避免了被燒之厄。花三娘見狀仿效,也不怕羞,三下兩下,将上身着火的衣裳皆是扒了下來。火厄倒是免了,隻是上半身光光如也,隻能用兩隻胳膊略略護住。她再回頭一看,那步辇之上已是空無一人,蕭夫人逃得不見了蹤影。
花三娘氣道:“再讓老娘逮着你,非将你慢慢折磨死不可。”她再一看腳下,那個小侏儒仍在瘋狂地搓着腳。花三娘見狀,恨不得一腳将他踢死。她再一看那小侏儒的腳,越搓越黑,心想:“咦,這人怎麼中了‘五蠱散’的毒,難道劉驽他們就在後面?”
她越想越怕,正要開溜。這時身後響起一個聲音,“花三娘,你好趣味啊,連小矮子也不放過。”花三娘回頭罵道:“去你姥姥的……”還沒罵完,見來人乃是嶽聖歎,後面跟着陸聖妍和韓不壽等數人,于是拔腿便跑。
陸聖妍見花三娘光着大後背,捂着兇脯便要逃跑,哪裡肯放過她。她立刻點住劉驽的穴道,将公孫茂往嶽聖歎懷裡一塞,飛步追來。花三娘重傷之下,哪裡還能跑得快,眼看便要被陸聖妍追上。這時那個小侏儒就地一個翻滾,也不知發動了甚麼機關,地面上陡然現出一個數尺寬的大坑。陸聖妍見狀連忙使出一招“飛雪飄絮”,在空中一個翻滾,落地時隻離那陷坑邊緣數寸之距。陷坑中插滿尖刀,若是跌入,後果不堪設想。
那小侏儒連連發動機關,弩箭、火彈、飛刀、雷丸,紛飛而至。陸聖妍好似陷入了八面埋伏之中,疲于招架,不得脫身。花三娘見那小侏儒竟然幫自己擋住了陸聖妍,乃是大喜,心道:“辛虧老娘明智,沒有殺你。你今日給老娘立下了這一功,老娘來日給你多燒紙錢。”想着便要棄下那侏儒不顧,又要逃跑。
那侏儒揮手一招,樹頂上落下一張羅網,将花三娘團團裹住,高高吊起。花三娘越是掙紮,那羅網收得越緊,吊得越高。同時,陸聖妍雙手連連使出甩手箭手法,接住飛來的弩箭、飛刀等物,一一回擲向那個侏儒。那侏儒身軀甚小,卻頗為靈活。他來回閃躲,那些弩箭飛刀竟全都被他避過。他雙手一揮,又有數枚黑蒺藜疾速飛向陸聖妍。陸聖妍伸手接過,感到掌心發燒發燙,便知有毒,急忙撒手扔落。那侏儒趁她一怔之際,雙手連舞,短箭飛镖紛至沓來,陸聖妍隻能連連閃躲避開。
劉驽看着陸聖妍與那侏儒激鬥,直感被封的穴道中,漸有暖流充盈。他感到雙臂一麻,繼而竟然能夠活動開來。韓不壽将這些默默看在眼裡,對嶽聖歎道:“你看那侏儒的手指,好像是連着甚麼看不清的細線,他正是靠這些細線發動機關。”嶽聖歎會意,道:“好,我這就去拆他的線!”
韓不壽見嶽聖歎走得遠了,便将劉驽往旁一推,低聲道:“快跑!”薛紅梅從懷中掏出一個燒餅,塞在劉驽手裡,道:“路上吃!”劉驽一愣,這位薛姑娘可從來沒對他如此好過。他接過燒餅,拔腿就跑。陸聖妍被小侏儒的機關陷阱所阻,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劉驽逃去,心道:“我怎地傻了,竟忘了這回事。”
陸聖妍教給劉驽的吐納之法中,含有極大的隐患,這一點韓不壽後來也發現了。劉驽自從練了這個法門之後,隻感兇膛内說不出的燥熱,頭暈欲吐。原來這吐納心法雖是見效甚快,卻對經脈大有傷害。此時劉驽的全身經脈重摧之下,已盡數偏移,是以陸聖妍點他穴道時,早已偏離了真正的穴位,并未真真制住他。
劉驽跑了一段路,見前方有一大片光秃秃的露地岩石,一直往西邊綿延開去,足有數裡之遙。心想:“那侏儒再厲害,也不能在這硬岩上挖陷阱吧?”當即放心往岩石上跑去。他跑了不數步,一腳踏在岩面的青苔上,腳下一滑,整個人往前跌去,再一看乃是一個大大的岩坑,卻哪裡還躲得開。整個人重重摔下,落進岩坑裡,直疼得他龇牙咧嘴。
劉驽擡頭一看,這岩坑離地面足有兩丈之高,下面甚是寬敞,出口卻非常窄小。他從坑底舉頭往上看,隻見手帕大小的一片天空,真如坐井觀天一般。坑壁乃是一整塊無縫的岩石所成,無縫無隙,岩面上又生滿了青苔,滑不溜秋的。劉驽本是爬樹高手,然而身處此地,他卻十指無處借力,往上爬了數次,皆是跌了下來。
他又在坑底四處搜尋,要找幾塊石頭來墊腳,爬出坑去。突然發現,坑底的角落裡,竟然還坐着另外一個人。看模樣,竟是那位被花三娘帶走的蕭夫人。
劉驽十分驚訝,問道:“蕭夫人,你怎麼也在這裡,是不是那個老淫婆把你推下來的?”蕭夫人搖搖頭,歎道:“跟你一樣,我是自己跌進來的。你們中原不僅人狡猾,連老天爺也不地道,我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偏偏又被困在這個鬼地方!”
劉驽道:“蕭夫人,你說的不對,我爹我娘他們人就很好。村裡要是有誰缺吃少穿了,他們都會去救濟。”蕭夫人道:“隻可惜我并不認識他們,我此次來中原,遇見的都是些心腸極壞之人。”劉驽聽了有些委屈,道:“蕭夫人,你是說,我也是壞人麼?”蕭夫人笑道:“哦,我把你忘了,我并沒有把你和他們算在一起。”劉驽笑道:“那你的意思就是,我不是壞人了。”蕭夫人道:“嗯。”
岩坑底下,晦暗不明。劉驽見蕭夫人懷中隐約抱有一物,走近一看,竟是一個酣睡的小兒。看身長體格,約莫有兩歲大小。他驚道:“蕭夫人,你這娃娃是從哪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