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惠一聲令下,前來進犯的黑衣人被團團圍住,如同籠中困獸。劉驽趁機快速登入“怒天大砲”,衆壯丁将巨石澆滿瀝青點燃。劉驽拉下吊繩,燃燒的巨石帶着濃煙向敵軍土台飛去,直砸得箭塔四分五裂,土台崩塌,四周燒成一片火海。
張蕤見狀贊道:“沒想到劉驽這小子,膽子還挺大的,你看,你看,他這一塊火石砸得多準!啊哈,賊軍又塌了一個土台。”高興得手舞足蹈。張惠擡頭看了看怒天大砲頂端,劉驽正在鎮靜地操縱吊繩,笑道:“女兒隻道這劉驽弟弟雖是硬氣,可畢竟是個小孩子。是以覺得他即便來了,多少會有些緊張。現在看來,女兒乃是想岔了。”張蕤哈哈大笑,道:“女兒啊,你甚麼事情都是神機妙算,唯獨劉驽這娃子,你沒有預料得對!”
未過多時,賊軍的土台已被怒天大砲毀去十之六七。城上守軍見狀,大感振奮,長刀長矛紛紛砍向搭上來的雲梯。賊軍兵士紛紛慘叫着跌下,落地身亡。一時間,敵我情勢大變。
城牆下,那黑衣人手持狹刀,快得像一團旋風,數十招後,圍堵他的軍士已經死傷大半。上前阻擋他的兵士前赴後繼,勢要将他攔在“怒天大砲”之外。
那黑人使出一招“夜戰八方藏刀式”,在人群中殺開一條血路。他縱身一躍,踏上城牆,身子像一縷黑煙般往城牆頭上沖來。張惠命弓弩手齊齊射他,均被用刀撥擋開。然而輕功上牆原本靠的就是一口氣,黑衣人這一分神擋箭,丹田中便洩了真氣,下墜之勢再難阻止,便又從城牆上墜了下去。
待落至城牆根,他又縱身上牆,這時賊軍突有一人飛身跟上,拔劍疾刺他的後背,此人正是喬裝卧底的嶽聖歎。嶽聖歎這一招好不很辣,出劍方位又是極為難躲,正是掌劍門“十常劍法“中極為精妙的一招”陰陽交彙“。這一式之後又藏有三式變招,黑衣人身處半空,難以變招。
這時,城頭上忽有一名本方軍士放下粗繩。黑衣人伸手一拉,借助粗繩之力,往城牆上縱升丈許,躲開嶽聖歎的緻命一擊。張蕤見狀大驚,忙令軍士急攻那名放繩的奸細。那奸細不慌不忙,手一揚,那粗繩的另一頭帶着鐵鈎飛出,正正地挂在“怒天大砲“的懸梁上。
黑衣人順着粗繩飛步上牆,行動快如疾風,那些原本射向他的箭矢紛紛落于他的身後,掉下城牆去,卻沒有一支曾擦及他的衣邊。張蕤見狀急得直跳腳,張惠急令軍士擡來一桶備好的熱瀝青順着城牆澆下點燃。一條火龍直往黑衣人撲去,黑衣人衣袍着火,複又被逼下牆去,與嶽聖歎戰在一處。
數十名軍士齊齊擁上,用長槍去戳城頭上那名接應黑衣人的奸細。那奸細一對肉掌翻飛,使開小擒拿手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奪去數條長槍,複又擲回,刺死數人。那城牆下的黑衣人滿身着火,手中狹刀越戰越快,逼得嶽聖歎步步倒退。
嶽聖歎雖敗不亂,他見黑衣人武功雖高,但是背上火勢燎燎,若能拖上一時半刻,此人不死也殘。當下他使開“十常劍法“中的守禦招式,先是一招”小鬼舉盾“,再接一式“天塹南北”。
那城頭上的奸細,看透嶽聖歎的心思,從城頭一躍翻下,後背貼着城牆往下墜去。快接近嶽聖歎時,他左腿在女牆上借力一蹬,身體淩空倒轉,頓時頭下腳下,雙掌齊劈嶽聖歎的頭頂。嶽聖歎見狀大驚,使出“十常劍法”中的一式保命絕招“缇萦救父”,往後疾退數尺,堪堪躲過那奸細的雙掌。
那黑衣人乘機滾滅身上火苗,抓起城牆上依舊垂下的麻繩,拽着繩頭往旁使勁一蕩,同時身體往上一吸,整個人如秋千般蕩開,正好躲過城頭上垂直而下的瀝青火焰。城頭上,衆軍士對着那根麻繩刀剁斧劈,卻不能斷。原來麻繩中織有數十股精鋼細絲,極為堅韌。
眼看那黑衣人便要爬上城來,張惠命二十名盾牌手壘起盾陣,盾正面帶有尖齒利刃,鋒利難擋。她又命數十名弓弩手待命,隻要那黑衣人被盾陣擋得身形稍有遲滞,便萬箭齊發。
那黑衣人躍上城頭,砍死一人。手握麻繩,淩空飛渡,從盾陣的正上方躍過,順着麻繩往“怒天大砲”的方向而去。張惠見盾陣無效,急令弓弩手放箭。黑衣人一把狹刀舞得風雨不透,将箭支紛紛打落。同時他亦步亦趨,離坐于“怒天大砲”中的劉驽越來越近。
那黑衣人沖着劉驽喊道:“小子,你再敢拉一繩子,我一刀劈了你!”劉驽一拉吊繩,又是一塊火石飛出,跟着賊軍中慘叫聲一片,道:“我拉了,你快爬上來劈我!”那黑衣人大怒,雙足踏在麻繩之上,如履平地,向砲頂疾奔而去,離劉驽是越來越近。張惠急令弓弩手齊射他,卻都被他揮刀撥開。
城牆下那奸細與嶽聖歎戰得不可開交,明白人一眼便可看出,那奸細的功夫比嶽聖歎要高,一雙肉掌逼得他左支右绌,卻每每在能傷得他時手下留情。正在張惠等人眼睜睜地看着黑衣人往劉驽爬去,卻苦無應對之策時。城牆下方,人聲響成一片,似是有大事發生。
原來是從賊軍的後方,有一人一騎沖來。來人白衣白馬,手舞單刀,在賊軍中殺開一條血路。賊軍遇之即避,紛紛讓開一條路,直達城牆根下。張惠知此人是友非敵,便令弓弩手放箭掩護。
那白衣人腳踏女牆,淩空一個翻身跳上城牆。張惠看見那白衣人的面孔時,驚道:“是你!?”那白衣人含情脈脈地看了張惠一眼,她那雙深邃的眼睛,讓他無法自拔,好似溺于無邊無際的波濤之中。他急忙收回心神,衣袖一揮,一枚銀梭飛出,直奔黑衣人背心而去。黑衣人見狀大驚,松開手中麻繩,身體往下急墜,躲過了銀梭。之後他右腳一鈎,挂在“怒天大砲”的一根橫梁上,身體在空中劃了一個圈,複又站在橫梁上立穩,往上爬去。
那白衣人乘機拽過麻繩,飛上“怒天大砲“,繼而一刀揮出,麻繩立斷,再也無人能爬得上來。他手中的那柄單刀雪亮,竟是把寶刀。趁他揮刀割繩之時,那黑衣人數個縱步,身離劉驽僅有丈許。劉驽解開褲子,站在砲頂,道:“你敢在上來,我撒尿澆你。”
那黑衣人聽後一愣,他堂堂高手,若是被一個小孩撒尿澆了頭頂,将來傳了出去,面子上可是大大地過不去。他有此一慮,動作不免放緩。
白衣人數枚銀梭連出,阻得黑衣人接近劉驽。于此同時,他奮力往怒天大砲上方爬去。劉驽瞅見白衣人極為清秀的面孔,好似夏日裡綻開的白蓮,或是這亂世中的一紋漣漪。他大喜道:“韓不壽哥哥,快來幫我!”接着手中吊繩又是一拉,一枚帶火巨石飛出。隻聽轟隆一聲,賊軍所剩無幾的土台中又有一座轟然倒塌,燃成火海。
韓不壽沖劉驽喊道:“你莫要怕,我來救你!”提氣急縱,一刀橫劈,黑衣人附身的一根木梁應聲而斷。劉驽在砲頂應道:“我才不怕,好玩着呢!”那黑衣人雙足點在斷木上一借力,下墜之勢頓緩,緊跟着躍至韓不壽身前,揮刀急斬。兩人鬥在一處,難分難解。
韓不壽師使出師授的“映塵十一刀”,刀刀精妙無比。傅靈運所創的這一路刀法與尋常刀法極為不同。尋常刀法走得多是剛猛的路子,這“映塵十一刀”卻行輕靈。每一刀中夾着諸般變化,是以雖說上去隻有十一刀,使出來卻有上百種變化。每一種變化中又分緩急,急者為“映”式,如電光般疾速,緩者為“塵”式,如徐徐落地之塵。
韓不壽的刀招中,“映”式中夾着“塵”式,“塵”式中藏着“映”式,令敵人緩急莫辨。他手中使得又是一口寶刀,乃是尊師玉傅子所贈的“蘊雪”,因此心中更有膽氣,隻盼能在數招之内擊敗黑衣人。
奇怪的是,那黑衣人的刀法看似笨拙,如同一個不會武的小孩在使刀,所出方位多有錯謬,或極為不準,但總是能将韓不壽的精妙招式化為烏有。兩人近鬥在前,韓不壽清楚地看見黑衣人的面孔,隻見他臉上青筋畢露,不時激烈跳動,表情又極為瘋狂,如同中了邪一般。
那黑衣人刀出如風,一刀快過一刀。在出刀的間隙,他的脖頸間或痙攣,如同得了羊癫瘋一般。韓不壽的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他走火入魔了。”
賊軍的土台已被毀盡,大隊人馬如潮水般緩緩退去,張惠命宋州長史孫步輝帶兵追擊。城下隻剩下嶽聖歎與那奸細捉對厮殺,仍自不歇。城上韓不壽與黑衣人你來我往,黑衣人癫瘋若狂,韓不壽刀法奧妙,一時難分上下。
張惠擡頭看着韓不壽,神情複雜,對着父親張蕤道:“爹爹,你且留下督戰,女兒要去其他城門巡察戰況。“
那韓不壽,本在與黑衣人酣鬥之際,卻蓦地回首,癡癡地道:“惠兒,你不要走好嗎?“眼眶微紅,于此同時,他手上刀勢失神一滞,一招”昭君出塞“使得變了形,大失原本的威力。高手過招,本容不得一絲一毫的疏忽。那黑衣人武功本就甚強,他趁機刀刀進逼,占得先機,将韓不壽逼到”怒天大砲“邊緣,欲要逼迫他從百丈高處跳下,跌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