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巢的盟友王仙芝為人心兇狹隘,一直忌憚王道之将來會奪去他的二當家位置,因此對王道之忌諱甚深。王道之娶苗疆毒王,不過是效仿漢初的蕭何,自污賢名,如此可安王仙芝之心,令黃巢、王仙芝兩股義軍的盟誼牢不可摧。”
“曹兄之言固然在理,那麼王道之又為何要用狠辣手段對付公孫茂,不惜号召武林力量圍剿這個弟子呢?”劉驽依舊難以釋懷,不禁問道。
曹東籬輕聲歎了口氣,“王仙芝雖然貴為大将軍,但他一直想學王道之的入壁功。隻可惜王道之曾言‘一生隻收一弟子,,并以此拒絕了王仙芝數次。王仙芝為了能拜在王道之門下,于是對其弟子公孫茂動了殺心。王道之為了救徒弟的性命,隻得假借《化瘀書》一事,公然将其逐出師門。”
劉驽心中尚有疑問,“《化瘀書》是武林瑰寶,人人心向往之。王道之将公孫茂逐出師門,或許真的是恨其偷了《化瘀書》?”
曹東籬連連搖頭,“天下人将《化瘀書》看成寶典,但在王道之眼中卻一文不值。此人當年在敦煌畫壁前頓悟時,心中便有了道,修煉成區區罡氣,于他而言不過是早晚之事。”
“可我曾聽人說,王道之當年為了得到《化瘀書》,曾經與夔王李滋、傅靈運以及玉飛龍三人結伴,共闖飛摩崖風沙鎮。此人既然不在乎《化瘀書》,又何必作此行徑?”劉驽對當年韓不壽講過的那些風沙鎮往事記憶猶新。
曹東籬目光裡流露出一絲輕蔑,“我真不知道該不該說,你的那個舅舅傅靈運當真不要臉!”
“此話怎講?”劉驽一愣,他單純隻是好奇,并不想為自己那個心性涼薄的舅舅辯護。
待長安事了後,他定當親赴眉鎮,從舅舅手裡救出母親。
曹東籬淡然道:“當年王道之前往飛摩崖風沙鎮,其實是受夔王、傅靈運和玉飛龍所邀。這三人都很擔心他們在找到《化瘀書》後會互相殘殺,于是想讓‘雙玉二王’中武功最高的王道之壓陣,這樣一來誰也不敢輕易動手。可是後來,玉傅子還是忍不住動手了,他在風沙鎮周圍布下毒陣,企圖将《化瘀書》占為己有。夔王和玉飛龍當然不肯相讓,與玉傅子鬥得死去活來。最後還是王道之看不下去出了手,數十招間便制服了傅靈運,主持公道将《化瘀書》平分給了三人。傅靈運素來高傲,此戰敗于王道之乃是他心頭抹不去的恨。後來王道之娶了苗疆毒王自污,傅靈運便讓門下弟子四處散布謠言,說是王道之當年敗于他的毒陣之下,這才不惜娶苗疆毒王,想要學毒功。這些流言後來傳到了王道之耳裡,此人也不争辯,導緻謠言越傳越廣,天下人人信之。”
“曹兄,你的說法和我的經曆仍有出入。據我所知,王道之當年在風沙鎮并非将《化瘀書》平分給了夔王、傅靈運和玉飛龍三人,他自己同樣從中拿走了一份九藏篇。”劉驽道。
曹東籬輕輕一笑,“等你領會了存罡去煞的真義後,自然會明白九藏篇是《化瘀書》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夔王、傅靈運和玉飛龍當年強勸王道之拿走九藏篇,不過是為了掩飾臉面,維護自身在武林中的形象,好讓全天下人明白‘雙玉二王’皆是有品行的大宗師,即便得了武林至寶也會保持平常心,見者有份,絕不會因此壞了規矩。至于多年後傅靈運派人四處散布王道之出手争搶《化瘀書》的謠言,算是後話了。”
“王道之既然看不上《化瘀書》,那他為何要批複九藏篇中的内容呢?不瞞曹兄說,我因緣際會,恰好學習過王道之批注後的化瘀九藏。”劉驽搖了搖頭。
“一切都因為苗疆毒王的情夫邱都而起,也就是那個後來在草原上有點小名氣的九毒老怪。此人原是袁龍城的家仆,後來被袁龍城安插在宮内作眼線。邱都叛出米鬥會後,陰差陽錯地用一本當年從袁家帶出的真《化瘀書》,換了公孫茂的假《化瘀書》。邱都因此氣不過,發誓此生要學會《化瘀書》内的神功,為此不惜接近王道之名義上的妻子花三娘。邱都看不懂原版的九藏篇,于是唆使花三娘讓王道之批注。王道之對這兩個狗男女的肮髒事再清楚不過,可為了自污竟忍了下來,随便幫邱都批注了九藏篇,也就是你後來看見的那篇功法。”曹東籬解釋道。
“或許曹兄說得有道理吧,但我仍一時難以接受。”劉驽歎了口氣,擡頭望着曹東籬,“那個王道之若真是好人,義軍中為何仍有濫殺無辜之徒?”
“濫殺無辜?王道之若真想濫殺無辜,他兩年前便該一鼓作氣攻下長安城。他之所以讓大軍圍而不攻,不過是想讓長安城百姓主動投降,城裡城外少些冤死的亡魂而已。”曹東籬面對劉驽的質問,已然有些不高興,加重口氣道:“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聖人,玉飛龍那個假和尚與他比簡直是天上地下!”
劉驽微微一笑,“長安城物資豐富,黃巢、王仙芝大軍若在兩年前攻城,恐怕損耗會甚大。他們即使攻進了城,所剩殘軍也會很少,那樣就會給天下各藩鎮的諸侯背後插刀機會。王道之所考慮的,恐怕更多是自身存亡,而非百姓的生命。”
曹東籬忍不住想站起身,“以我看,你根本不用想着守城,将長安城讓給王道之有何不可,總比這個陰險的夔王要強!”
劉驽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笑道:“天下的路本該自己走,怎能假以他人之手。若是輕率便讓出長安城,倘若王道之并非我們所想的好人,隻怕想奪回城池也晚了。”
“好個‘天下的路本該自己走’。”曹東籬冷笑着點頭,“我與劉大人道不同不相為謀,你的恩情我已經報過,往後就互不相欠了,這就告辭!”
他起身便要離開。
“曹兄何必着急,他王道之若真是好人,日後自當見其真心。”劉驽跟着站起身,眼中閃着灼灼的光芒,“眼下我們最重要的事便是夔王,他是我們共同的仇人!”
“大人,不好了!”
大理寺副卿董能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一群太監帶着官兵緊随其後追來,為首一名紫衣太監喝道:“上,抓住這些叛賊!”
衆官兵齊齊上前,摁住董能,将劉驽和曹東籬圍在垓心。
紫衣太監不緊不忙地從懷裡掏出一卷金黃色的帛布,打開念道:“皇帝诏曰,今大理寺卿劉驽率衆謀反,理當滿門抄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