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墜。
灰褐色的天空,塵埃飛濺,原本靓麗的天際早已失去了本來的顔色。
閉上眼――隻有黑暗。
或許,我的生命到此為止了――也應該到此為止了吧……339這樣想。先是父親被殺,再是母親的意外過世,最後,就連最愛的弟弟也……他還曾經當着弟弟的墳,親口發過誓:“我一定會把我們閻家繼承下去,翼清,你隻要安心等着我以後去跟你彙報就行了。”那時候,他還抱怨上天為什麼要這麼對他。為什麼……那麼多家庭,隻有自己是這樣?那一段時間,他早就放棄希望了――希望這種東西,是不存在的,實實在在地活着才是真的。
弟弟死後,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脆弱和無助。
直到那時,他才開始明白――為什麼現在在孤兒院豐衣足食的孩子依然面露悲痛,為什麼葬禮上所有人都哭得那麼傷心……
這一切都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就不會再有痛苦,不會再有那些不希望再回憶的回憶了……
但是,這樣好嗎?他曾發過的誓,該怎麼辦?
回想起,12歲那一年發生的種種事件……
那時的閻翼文是小學六年級學生,弟弟閻翼清則是小自己2歲的小學四年級學生,兩人在同一個學校上小學。這對兄弟長相十分相似,個性卻是一個南、一個北。哥哥是當時年級重點關注的優秀學生,但是卻常在體育上跌跟頭,導緻年級組長多次幫他申請跳級都得不到允許。而弟弟正好相反――翼清是班裡同學們公認的體育生,擅長跆拳道,可惜的是成績,父母親已經不知多少次為此操心,老師還說:“你不如去體校發展好了,這樣更有前途。”
老師一句半佩服半諷刺的話語激起了他的興趣,從此,他開始向往着去體校發展,居然還進入了國家級少兒跆拳道隊,成為一員大将。閻翼文也在他的學業方面有所發展。
然而,那一年,不知為什麼,從事美術鑒賞工作的父親突然告訴兩個兒子自己要去國外出差。以前,父親從來沒有出差過,也沒怎麼出過國――除了一次去法國留學的經曆以外。但是,他們也不能說什麼,隻能和母親一起,清早站在門口揮手為父親和他的助手送行。當時,他離去前的一句話是:“翼文,翼清,你們好好學習,不要老爸不在就瞎鬧。我會每天在電腦上給你們發郵件的,記得讓你們老媽給你看哦!”
父親連續寄了3個星期左右的郵件。第一天到英國,他寄過來大片的文字,向兩個好奇的孩子說了在英國特别的生活和那裡與中國不一樣的東西。可是,随着時間的推移,寄過來郵件的字數越來越少。第二個星期的時候,父親不是寄郵件說什麼:“你們怎麼樣?我這裡很好,工作也很順利,不用為我擔心”就是敷衍地寫一點:“今天這裡很冷,不過沒關系,我會注意保暖的”,字數慢慢減到隻剩一句――“你們好嗎?”。然而,很突然的,有一天,當兄弟兩人按時打開電腦查看郵箱時,發現裡面是空蕩蕩的。兩人面面相觑,突然覺得心裡空了。
大篇幅的說明和幾句問候,無論字數有多少,兄弟兩人總能從相隔十萬八千裡的父親那裡感受到溫暖和父愛。
可是,今天空空的郵箱卻隻剩下冰涼。
外面是滂沱大雨,翼文和翼清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灰褐色的天空,白色雨點在空中随着風流飄飛。
那時,弟弟天真地問哥哥:“老哥,英國是不是也在下雨?”
“你以為現在整個地球都在下雨嗎?”翼文反問道,此時他的心情――煩躁不已。
母親回家了。
她沒有打傘,渾身上下濕透了,裙擺滑下來的已經不是水珠――而是“瀑布”。紅色的裙子變成了深紅色,皮鞋上沾滿了泥巴。她垂着頭,金色的發絲黏在臉上。翼清連忙迎上去,關心地看着母親。母親似乎是去買菜了,手裡拎着一大串袋子。翼文走過去,試探地看了看她,小聲說:“媽媽,這些放到廚房嗎?”
母親沒有說什麼,把袋子放在了地上,開始脫鞋。翼文把袋子拎去廚房台子上。
母親先去洗了一個澡,出來時,她微笑着告訴兄弟兩人:“今天媽媽買了很多你們喜歡吃的。”
翼清笑着叫好,翼文卻站在原地――愣住了。
她笑着,但是――臉色無比蒼白,眼角的淚痕清晰可見,嘴角的笑容看起來很虛假,微微抽搐着。
确實加了餐。
翼文喜歡吃的魚湯、翼清最愛的燕窩也擺上了桌,慢慢一桌美餐,看起來十分誘人,卻又冒着冷氣。
晚上,吃完晚飯。翼文幫着母親處理好餐具和剩菜,母親洗了碗,然後在翼文和翼清上床之後才去洗澡。翼文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他想不通,這是為什麼。父親沒有寄來郵件――沒錯,他在吃完飯後還确認過了,什麼都沒有。而一向堅強的母親卻表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情。
他不免感到心煩。
轉過頭看了看睡得四仰八叉的弟弟,他輕輕拉開被子,下了床。他到廚房去,倒了一杯水來解渴。正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去時,他聽到一陣哀嚎。那種聲音很可怕,仿佛電影裡怪物凄慘的吼叫聲――聲嘶力竭,還帶着“嗚嗚”的哭泣聲和咒罵聲。但是,最多的――還是那尖叫和哀嚎。不明所以而且心生恐懼的翼文扔掉了拖鞋,蹑手蹑腳地循着聲音而去。令他吃驚不已的是,這種聲音是從母親和父親的卧室傳來的。
他聽到東西摔碎的聲音,還有布匹被扯斷的“嘶啦嘶啦”聲,外面風雨的呼嘯聲也夾雜其中。
母親睡覺一向是會關好窗戶的,怎麼會有這麼響的風雨聲?
他有些膽怯,還是敲了敲母親的門:“媽媽……媽媽?你在裡面嗎?媽媽?”
沒有反應――除了那無止境的嚎叫聲。他想直接開門進去,卻發現門沒有鎖上卻打不開――門把手還是可以轉動的,但是被什麼東西給卡住了。他才明白有事情發生了。他趕緊跑回自己的房間叫醒弟弟,并打了110。警察趕到後,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門給撞開。出現在眼前的,是滿房間飄飛的枕頭裡的羽毛和摔壞的家具,還有發了瘋的母親。
母親被送去醫院。
醫生遺憾地告訴這個孩子:“你的母親應該是受打擊過大,得了精神病……”
“醫生,這種病治得好嗎?”
醫生搖搖頭,“我不确定……但是恐怕不行。我們無法跟她正常溝通,因為她現在除了亂叫以外什麼都不會說……”
他哭了。
就像孩子的哭。
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大聲哀嚎,坐在母親所在房間門口的不鏽鋼長椅上,傾洩自己的悲傷和憤怒。路過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醫生雖然不願意聽他的哭嚎卻沒有去阻止他的勇氣。一個孩子,父親在國外,母親突然患了精神病,這時該的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夠理解的。
1個小時過後,他才慢慢地停下來。他感到喉嚨幹渴疼痛。醫生給了他幾枚硬币,給他指點自動售賣機的方向。他買了一瓶水,一邊喝着水,一邊空洞地望着門口――深邃的門,裡面隻有一小抹燈光,現在已經是深夜了。直到快要到早上,他注意到身邊的一個台子,上面放了一疊免費的報紙,還是前一天的――也就是母親濕漉漉地回來的那一天,誰能想到,當天晚上,他的母親就突然發病。
他走過去,輕輕拿起一份報紙。
封面上的頭條直接奪取了他的目光:中國男子于英國遇難,被殺身上插滿匕首。
他顫抖了。
雖然沒有點明受害者的姓名,他卻已經知道了受害者的身份,也明白了為什麼母親會受到過大的刺激……
或許,這還不算是最糟糕的。1年後,他在用電腦的時候,恰巧看到郵箱裡的來信。那是來自PBK的邀請――邀請閻翼清加入他們成為龍獵。他自己猶豫不決,沒想到聽到這個消息的翼清卻是歡呼雀躍,似乎非常興奮地想加入,身為哥哥的他也隻好答應。
然而,沒想到……
這一切都發生了,沒有錯,一切都發生了。
這種事情果然發生在了一向魯莽的弟弟身上。他把人類當成龍神給殺了,而PBK也因此受到了重達的損失,一氣之下把翼清趕出了PBK。雖然翼文為了自己唯一的兄弟曾多次發消息過去,卻都遭到了絕句。絕望中,翼清隻好回到學校繼續自己的學習生涯。傷心之下,他放棄了跆拳道的學習,也從國家隊退了出來。每天放學回來隻寫作業,而且有時候寫着寫着就睡着了。他的學習成績更加糟糕,因為之前幾個學期都沒有上課的原因,老師甚至勸他退學。
同時,PBK那裡也要求金額的補償。
沒有辦法,翼文隻好在警務部隊開始謀求生路――因為按照現在的法律規定,未成年人隻有破格加入國家指定的專門職業才能有薪水。中國警務部隊就是職業之一,國家歡迎有前途的未成年人加入。翼文以他天生的優秀推理能力成為了139的助手,有時候會幫着他一起破案,于是,也跟前輩學習到了許多技巧。
執行完任務,139總是很客氣地請翼文吃飯。雖然每一次他都想委婉拒絕,卻還是被拖去了。
一次,139問他:“長大想做什麼?”
翼文擡頭看着他:“我本來是想長大學美術這類的……但是……”他笑了笑,“學美術可能不太賺錢吧,所以,我決定還是找一個收入穩定一點的工作。”
“這麼說起來,你是有一個弟弟的,對吧?”
“是啊,我要照顧他才行。”
139笑了:“你可以在中國警務部隊正式申請一個職位,這樣不就好了嗎?”
但是,他仍然猶豫,“這樣會不會太忙……讓我弟弟一個人在家可能不太好。”
“他不是比你小2歲嗎?也不小了,五年級了,自己呆在家裡應該沒關系的。”
他看向窗外,“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了,不放心啊……”
而在學習困難和經濟條件差的巨大壓力下,翼清在絕望中自殺了。當天,翼文回到家,當他連叫了幾聲都沒有人回應後,才發現奇怪。他來到翼清的卧室,瞬間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