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未這才回過神,聞言皺起了一張小臉,轉身趴在車窗上,看着天色确實怪異的夜空,有些擔心道,“要不,我們先回家吧?”她向來怕這種暴風雨前的蠢蠢欲動感,總覺得有種要将人徹底毀滅的錯覺。
慕栩墨自然也看出了女人的害怕,擡眸透過深色玻璃望了望天空,隔了一會兒才淡淡吩咐前面開車的司機,“回家。”
“好的。”司機一聽到指令,立馬打了轉向,調頭往樓苑加速開去。
......
樓苑。
雖然很好奇到底慕栩墨原本打算帶她去哪裡,可是女人這會兒卻始終提不起勇氣主動詢問。
泡了一個舒服的澡,女人穿着浴袍走出廁所,心血來潮來到房間的陽台上輕輕擦拭着自己*的頭發,一邊不自覺哼着小曲兒。
從舒家回來後她感覺自己就像飄在雲裡,活在夢裡——毫無真切可言,可是自己又不願意醒過來......
秋季的天氣沒有比夏天好多少,偶爾來的台風威力甚至比夏天時候更大更猛。
舒未擦完頭發随手把毛巾搭在身後的沙發上,雙手疊放撐着觸感微涼的欄杆上,俯首趴在自己手臂上,失神眺望着遠方,逐漸從慕栩墨的糖衣炮彈中清醒過來後,腦子突然而來的一陣不安越來越明顯......昨晚她應該要讨回那張照片的,可是因為霍銘哲的一句自以為是的猜測,把她的敵意挑撥起來後最終倒給忘了這茬。
重新走回屋裡把手機拿出來,舒未邊撥出電話邊把陽台的落地窗關上。
“舒未。償”
電話沒一會就被接通,男人一貫低沉略帶滄桑的聲音從話筒另一端傳來。
舒未這時已經沒有了昨晚的刻意和故作溫順,聲音平淡得接近冷漠,“那張照片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
等了幾分鐘,電話那頭的男人都沒有發出一句聲響。
舒未耐性出奇地好,也不開口,就那麼靜靜地維持着原姿勢握着手機,有種随時陪他耗到底的無所謂。
“你送給我了。”
終于,男人暗啞說道。
“呵,”舒未低頭笑了出聲,嘲諷的意思已經完全遮掩不住,“霍銘哲,你是真的可以不要臉到這個地步了是嗎?”
十七歲那年,她大老遠從英國偷跑回國,千辛萬苦自己親自扛着那一副禮物想要作為男人的生日驚喜,誰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倒是給了她更大的驚喜。
“我說過,從你讓她爬上你床的那一刻開始,我們之間已經結束。那幅照片,不屬于你。”
是的,她興沖沖打開他公寓的門的那一刻,看到的是電視劇最經常上演的那種戲碼——滿地掉落的貼身衣物,半掩的房門,兩個光着滾在床上的成年男女。
整件事情最諷刺的,是她發現自己竟然完全沒有資格去指責什麼......因為她,才是那個毫無名分的暗戀者,而伍莫笙,是霍銘哲對外公開的女朋友。
“它在我這裡,要拿,你自己來拿。”
“......”
舒未最後直接挂了電話,雙手緊握着手機,泛白的骨節暗示着女人壓抑不住的怒火,憤懑瞬間沖刷掉她今晚的好心情。
呵,人可真賤。
總是喜歡在自己最幸福的時候作死提醒自己:樂極必定生悲。
想着想着,女人一個晃神就那麼睡了過去。
男人從書房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幕:女人側身躺在陽台的雙人沙發裡,已經吹幹的短發柔順地搭落在五官精緻的臉蛋上,有種異常美麗的即視感。
外面這時已經開始起風,甚至吹過花園的聲音有些隐隐的厚重,所以女人睡得不是太深,等慕栩墨的腳步聲一走近,舒未一下子就醒了。
“你忙完了嗎?”
女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神情嬌憨,聲音微軟。
慕栩墨俯身極其熟練地順手撈起女人就往屋裡走,邊走還邊低頭親了親舒未的臉,低低沉沉地嗯了一聲,然後把女人放進被窩裡,自己随後也關了燈躺了進去。
舒未懶懶地窩在男人懷裡,思緒卻開始變得清朗。
“慕栩墨,你最近真的好忙......”
自從上一次慕老爺子葬禮後,周律師便在慕氏宣布了慕耀司的遺囑,不算慕老爺子指定給舒未的百分之五股份,慕栩墨最後直接持股慕氏百分之四十六的股份,一躍成為慕氏最大股東。
同一天,慕澤恩主動辭職遠赴瑞士,帶走了幾位經驗豐富的總監,留下一堆正在交涉的待定事項給慕栩墨。
慕老爺子的這個遺囑背後的深意,大抵所有人都明白:如果慕栩墨和舒未離婚,那麼他的股份将被平分,到時他單人持有的股權将完全無法對抗慕澤恩的百分之三十。
所以,為了盡快上手把慕氏完全變為自己能掌控的成果,慕栩墨從慕澤恩離職那天開始就早出晚歸,甚至回到家也會花上好長一段時間待在書房開會處理事務,毫無分身之術。
“恩,最近事情比較多......”男人這會兒已經抱着女人閉上了眼睛,微重的呼吸聲從女人脖頸處傳來。
舒未難受地挪了挪身子,小心翼翼道,“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昨晚我爸爸跟你說了什麼?”
“既然他把你支開了,就代表跟我談的内容不想讓你知道,你還問來做什麼?”
女人仰頭,因為男人堅固的環抱她隻能瞥到慕栩墨弧度好看的下巴,“既然不是讓你離開我,那有什麼不能讓我知道的?”
即使自己想通了覺得舒岩不會跟男人透露什麼,可是心裡的不安總是無法平複,隻能由此盡力尋找一點蛛絲馬迹,以求緩解。
“真的想知道?”男人實在被懷裡不肯入睡的女人問得無奈,猛地睜開眼睛,用帶着深意的眼神直視舒未,那種暗示感讓女人突然感到毛骨悚然。
昨晚這個男人就是這樣的眼神把她的身體徹底攻占,這會要是真的再來,她可承受不來......
“不想了不想了......”女人讪讪地擺了擺手,用力翻了個身,背對着男人面色如桃。
慕栩墨對此很滿意,抱着女人的手臂再度收緊,聲音透着一絲疲倦,淡淡道,“那就乖乖睡覺。”
說完,自己便把頭靠近女人發頂,帶着好聞的沐浴香氣緩緩進入夢鄉。
......
第二天醒來,舒未習慣性伸手往旁邊探去,結果跟大多數個早晨一樣,慕栩墨已經離開了。
看着窗外下過一夜雨的天空,灰色明亮:原來台風早已過境。
舒未很快起床,想起昨晚安詩潼一夜都沒消息,女人良心突然有些不安,緩了緩,還是打了個電話給穆梓曦。
“喂?”男人清醒溫和的聲音一如既往,絲毫沒有任何異常。
舒未尴尬地咽了咽口水,輕輕問道,“梓曦哥,昨晚那個女孩子......”
“......”
像是完全不知道女人的意圖一樣,穆梓曦安靜等待女人的後文。
“就是,我想知道,你最後有沒有送她回家?”
等舒未斷斷續續把問題完整陳述完,電話那頭的男人才慢條斯理道,“恩,送回我家了。”
舒未,“......”
實在是覺得心虛,舒未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讪笑道,“梓曦哥......你覺得她......怎麼樣?”
“你說做藝人還是做我的女人?”
“......”
好吧,舒未是真的第一次知道穆梓曦骨子裡有這麼能嗆人的潛質,三句話就把她的好奇心給擊退了。
“梓曦哥,她不是個懂勾心鬥角的女孩子,如果你覺得她沒有當演員的潛質,還是放過她吧,我為她昨晚的行為向你道歉......”
玩笑歸玩笑,對于安詩潼的終身幸福,舒未還是不可能完全坐視不理的。
電話那頭突然再次陷入沉默,但是沒過一會兒,男人帶笑的聲音傳來,有種不可抗拒的霸道:“人你們親自推過來了,要不要,應該由我來決定吧?”
說完,男人禮貌地說明了自己還有會要開,恢複以往正常的語調,跟舒未說了聲抱歉後便結束了通話。
舒未捏着手機,一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正苦惱着,信息提示音就響了......
......
慕栩墨一早回到慕氏,又是日程排滿的一天。
等到下午兩點半,秘書敲門進來告訴他,MS集團的人來了,正在會議室等他,男人才簽完最後一份文件,起身往樓上會議室走去。
推開門,慕栩墨一眼掃過早已坐着等候的五六個人,沒有發現霍銘哲的身影。
“慕總,下午好。”
伍莫笙坐在人群前面,一身職業套裙襯得她專業幹練。
慕栩墨淡笑點點頭,拉開椅子坐下,狀似随口問道,“看來霍老闆日理萬機,連個會都不肯親自過來開......”
“慕總,實在不好意思,”把頭發整齊紮在耳後的女人眼睛微笑看着慕栩墨,得體禮貌的樣子很到位,“我們霍總今天早上突然身體有些不适,在家休息,所以才無法來參加今天下午這個會議,可是我們ms對與慕氏的合作是相當有誠意的......”
“哦?”男人淡淡笑了笑,眼眸簇着冷意,”霍老闆這病生得也是很突然,可得小心保養好才行......”
“可不是嘛,”伍莫笙擡手捋了捋耳邊的發絲,輕輕笑着附和,仿佛隻是随口一說,“不過慕太太确實有心,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足馬,一早就收到消息......我聽我們家的傭人說,舒小姐大中午的連飯也沒吃就去看望我們霍總了,實在是貼心......”然後女人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樣,眼神投向坐在主座上的男人,訝異道,“不過慕總不是一向和慕太太感情深厚,難道慕太太出門的時候沒有告訴慕總嗎?”
語畢,在場開會的幾個人都面面相觑,有些明顯的難堪。
這舒大小姐和自己養兄的绯聞早已在好幾年前傳遍整個葉城,是人們茶餘飯後的消遣談資,如今他們的合作對象是慕氏,自家副總監像不暗世事的局外人一樣意有所指地擋着慕栩墨的面間接說慕太太和霍銘哲有暧昧,好像畫風不太對路子?!
慕栩墨表情未變,隻是嘴角的笑意幾乎消失,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原來是這樣......”接着眼神深邃地望了伍莫笙一眼,便低頭開始翻開桌上的材料,吩咐秘書開始主持會議。
舒未确實是在中午的時候去找霍銘哲的,但不是因為知道他生病,而是早上跟穆梓曦打完電話後收到男人發來讓她親自來拿回照片的短信。
舒未心裡千萬個不願意踏進這棟屬于他和伍莫笙的房子,但無奈那幅自己想要拿回的照片太重要,她不得不親自走這一趟。
“霍銘哲。”在經曆了被男人威脅着一起吃完午飯,一起喝了幾泡茶以後,女人終于有些發怒的迹象,冷言道,“做男人不要那麼沒有下限,照片物歸原主,然後我們可以不用再有任何聯系了。”
這是對他們兩而言最好的結局,至少現在是。
“舒未,你前天才跟我說讓我别娶她,怎麼今天一來,就變卦了?”
霍銘哲一手輕輕遞過茶杯放在舒未面前,一手繼續攪弄着煮茶器裡的茶葉,聲音有條不紊。
舒未滿不在乎地挑眉瞥了眼低頭自顧做着自己事情的男人,語氣帶刺,“霍先生,你多大的人了,老是沉浸在過去覺得有意思嗎?”
有句話說得好,隻有對未來無力的人才會一直緬懷過去。
雖然舒未不知道霍銘哲有什麼能夠對未來感到無力的,但是至少這個男人總是揪着他們的過去是個病态的習慣,她難以忍受。
“有沒有意思那是我的事......至于你......”霍銘哲終于停下手上的動作,輕緩擡眸,好整以暇地倚在沙發上,聲音威脅,“你真覺得慕栩墨知道你接近他的理由後還會像現在這樣護着你嗎?”其實準确來說,是寵着她,但這個字,他實在不願意說出來。
舒未真的不想把她美好的十二年歲月記憶徹底黑化,甚至是讓自己去厭惡它,但是每次霍銘哲都逼着她,把他們曾經僅剩的一些溫存和回憶連根撥起,毫不留情。
女人嘴角簇着冷笑,漫不經心道,“我和我老公的感情,我自己會看着處理,當然就不勞煩霍老闆操心了,如果霍老闆真心想做回正經人,還麻煩你能痛快點,把照片還給我,這樣或許我們之間還不至于走到恩斷義絕的地步不是嗎?”
“恩斷義絕?”男人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可笑的笑話,沉沉笑出了聲,面容冷戾,“舒未,我和你十二年,你跟他三年,如果沒有當年慕家對我家做的那件事,你甚至都不會去接近這個人......然而你現在在跟我說恩斷義絕?”
“不然呢?不然你覺得我應該委曲求全,死乞白賴地看着你和伍莫笙結婚生子,然後一直躲在你們幸福的背後默默舔舐我的不幸嗎?霍銘哲,是誰給你的權利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來糟蹋我?”
他不過是一個家庭早已敗落的孤兒,而她是葉城最有權勢的軍門名媛,身份的差距從來都是他們之間的隔閡,隻是年少用情過度的她總是幫他擋着世俗的流言蜚語,義無反顧地守護着她一廂情願的關于他和她的故事。
公主和落魄平民的愛情,不是不可能,而是從來沒有輕易的幸福。
“舒未,我再說一次,你跟他離婚......你不離,我也有辦法讓你們走不下去,你别逼我。”
---題外話---第四更!兩萬字更新完畢,周六開始雙更,但是更新時間應該會調整在白天~寶寶們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