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渺也轉頭問道:“你用望氣術做什麼?”
“看陰兵的去向!”我轉向謝雨薇:“你會哪種望氣術?”
很多人都覺得,望氣術隻是風水學術語。術數中認為穴中有氣,高明的風水師可以望見穴氣。氣色光明則發興,氣色暗淡則敗落,氣呈紅色則巨富,氣呈黑色則有禍,氣呈紫色則大貴。
其實,望氣術存在着很多分支。比如相學中的望氣,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氣運,借以斷定對方在一段時間内的運程。
老核桃教給我的望氣術,隻能傾向于兵法一道,簡單的說,就是能看出殺伐之氣。
土匪是最不相信風水的一群人,他們活着時,安營紮寨,隻求易守難攻;死了,動土下葬,求的是不被仇家挫骨揚灰。所以說,陽宅陰宅的風水對土匪統統沒用。
但是,望殺氣,卻是盤山鷹必須要有的本事。如果盤山鷹連哪裡有伏兵、哪裡有強敵,都看不出來,還能自稱師爺嗎?
謝雨薇低聲道:“我能看吉兇,但是不一定準。”
“沒事兒,你好好看看哪裡有殺氣。”我強行把謝雨薇拉到了舍利塔的邊緣。
我讓謝雨薇望氣,其實也是為了做個參考。
血城屬于圓形建築,我大概可以根據城市的走向分出東南西北。但是我進入血城之後,就有一種找不到朝向的感覺。這樣一來,很多風水上的術數就用不上了。
謝雨薇看了半天才說道:“我覺得那邊有白氣。其他的什麼都看不出來。”
我順着謝雨薇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隻覺得那個方位的光感顯得更為暗淡,除此之外,看不出來地氣的表象。
“難道那邊是血城的正西?”我沉吟着看向了徐稚柳。
白色屬金,代表白虎,正西,主殺伐之意。按照常理推斷,那裡應該是血城屯兵的地方。
徐稚柳搖頭道:“在血城裡,我也弄不清具體方位。我試過,隻要出了血城,不管在什麼地方,總有找到正确方向的辦法;可在城裡,所有手段都失去了效果。如果你想找正西的話,我們可以下去賭一賭運氣。”
“這個運氣沒法兒賭!”我忍不住搖了搖頭:“我們的機會恐怕隻有一次。”
“我推測,陰兵抓走活人,勢必要把他們押到一個地方集中起來。除了監獄,沒有什麼地方更适合關押大批俘虜。我要找的就是血城的監獄。”
我沉聲道:“監獄主刑罰,有易進難出的意思。所以在望氣術裡看監獄的方位,應該出現的是灰敗的氣色。我剛才已經在塔上走了一圈,但是并沒看見哪裡呈現出晦氣。所以,我才想讓你們幫我再确定一下。”
徐稚柳搖頭道:“你想錯了,血城沒有監獄。在血城,不管你有多高的身份,為血城做出過多大的貢獻,隻要犯了錯,就隻有一個下場,那就是被做成巫毒材料,拿到外面銷售。你所說的監獄,在血城根本就不存在。”
我微微一皺眉頭。徐稚柳的判斷,我并不是十分認可,但是目前來看,我的确無法确定監獄的具體位置:“你說的地方在哪兒?”
“那邊!”
我順着徐稚柳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那邊是一座占地面積極廣的院子,院子四周都是插着鋼刺的高牆,院落上空浮動着濃郁的死氣,顯得極為陰森,遠遠看去像是被籠罩在烏雲之下。
所謂死氣,就是人在臨死前噴出的最後一口氣。死氣當中夾雜着死者體内的病氣與濁氣,甚至帶着死者的絕望與不甘,噴在人身上,後果極為嚴重。老輩人講,人臨死前,不能有人站在腳底下,就是怕被噴上死氣。
普通人噴出來的死氣,容易化解;但是術士,尤其是專修旁門的術士,噴出來的死氣可能會凝聚不散,最後變成集中在某一處的陰煞。
那邊獨院上空的死氣,應該是被人用某種法術禁锢,并且化解過的,否則,如此濃郁的死氣,足夠造成大量傷亡了。
我盯着院子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過去看看!”
“跟我走!”徐稚柳帶着我們三個在街道上拐了幾個圈子,才趕到了那間院子附近。
我還沒貼近院子大門,馬上一揮手:“謝雨薇、杜渺留下,徐稚柳跟我走一趟吧!”
我說話時,一隻手已經按住了刀柄,隻要徐稚柳敢說一個“不”字,我下一個動作就是讓她人頭落地。
徐稚柳無奈地歎息了一聲:“看來老陸說得對,跟你不能耍心眼兒,犯過一次錯,你就再不會相信對方了。”
我冷哼一聲沒有接腔,徐稚柳隻能站在我身邊,陪我一起往大門的方向走了過去。
我敢把她放在自己附近,就是為了看住對方。
我僅僅走出幾步之後,就聽見院子裡傳出一陣皮鞭破風的聲響,緊接着鞭子抽在肉上的響聲和人極力壓制慘叫的悶哼就一塊兒傳了過來。
鞭子!檀越?
聽到長鞭呼嘯之後,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檀越。院子裡那人控制鞭子的力道、出手的速度跟檀越一模一樣,甚至連炸響了一個鞭花之後,輕輕拖動鞭子的習慣也跟檀越一般無二。
到了這時,我哪還顧得了其他什麼,擡腿一腳踹開院子大門,直接闖了進去。我前腳跨進院子時,好像聽見徐稚柳喊了一句什麼,等我後腳落地時,就已經什麼都聽不清了。
我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背對着我的檀越。她正拎着一條長柄鞭子站在院子中心,整條長鞭都被浸在了她腳邊的水桶裡,一漾漾的血水,正順着水桶邊緣不斷流落。
我還沒來得及往檀越對面去看,她忽然猛一擡手,手中長鞭如同一條染血的毒蛇,甩動身上的血水從水桶裡彈射而出,直奔她對面呼嘯而去。
“啪”――
隻聽一聲皮鞭撕開皮肉的爆響之後,就看見一塊連着人皮的肉沫被鞭梢給帶上了半空。被人血染得通紅的鞭子,在我視線當中甩動半圈,重重地打出了一個鞭花。滲人心扉的脆響聲中,長鞭上血霧四起。直到長鞭落地,蒙蒙血霧卻還在空中浮動。
“檀越?”
我知道檀越那人喜歡幹淨,每次動手之後,都會清洗長鞭。她剛才那個鞭花就是她在洗過鞭子之後,震飛皮鞭上的水迹時慣用的動作。可她從來沒有揮鞭震血的習慣。而且,她的那個動作似乎帶着一種嗜血的妖異。
我轉頭看向檀越時,她已經把鞭子盤了起來,連同手掌一塊兒沉進了身邊那隻裝滿了涼水的木桶裡。嫣紅的血迹瞬間漫過了檀越的袖口,她卻像毫無察覺一樣,緊盯前方。
我順着她視線看過去時,卻看見她對面四五米的地方,立着一個大字型的木頭架子,綁在木頭架子上的人,已經被檀越活活抽掉了一層人皮,血淋淋的垂着腦袋,一動不動。
不要說那人沒有擡頭,就算他擡起腦袋,我也不一定能認出他是誰。我隻看了一眼,就轉過了頭去:“檀越,你怎麼了?你……”
檀越回過頭來,目光冰冷地看了我一眼,正要張嘴說話,遠處的屋子裡忽然傳來一聲鐘響。檀越慢慢收起鞭子,把長鞭卷成一圈提在手裡,緩緩往屋子裡走了過去。
“檀越――”
我僅僅追了一步,就覺得眼前的景物蓦然置換到了幾米開外,就好像我在一步之間忽然追到了檀越身後,兩腳正好停在距離檀越還不到一米的位置上。
檀越也在一瞬間轉了過來,臉色慘白地與我對視在了一起:“你叫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