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越?”
那人真是檀越?我從沒見過檀越的表情如此陰冷,看向我的眼神不僅空洞無神,眼瞳深處甚至散發着攝人魂魄的幽冷。
我本能地想要反擊時,兩隻胳膊卻怎麼也擡不起來。
對面檀越的面孔在我眼前像是失水的蘋果一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卷起一層皺紋之後,又從臉上緩緩脫落了下來。帶着褶皺的人皮落滑到對方下巴上時,“檀越”的面孔下露出了一層細細的絨毛,嘴唇也像圓錐似的,從鼻子下面伸了出來。
“狐狸!”我第一反應就是看見了一隻站着的狐狸。
對方笑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是檀越?我出身青丘,本來就是狐狸。”
狐狸!檀越是狐狸!那一瞬間,我不僅全身發冷,甚至連身軀都變得僵直如屍。
我不是沒有懷疑過檀越的身份。傳說中,青丘一脈的傳人,體内帶有狐血,大多數都是半妖,甚至可以在某種情況下發生妖化。難道檀越已經……
她真是檀越?
不可能!就算檀越是半妖,她也不會害我。她肯定不是檀越,肯定不是……
短短一瞬間,無數念頭在我腦海中飛轉而過,唯獨沒有關于自己生死的判斷。
檀越忽然出手把我橫着抱了起來,像是扛木頭一樣扛在肩上,慢慢走回了院子:“你實在太笨了。你就沒有想過,我為什麼要答應陵雲接這筆玩命的買賣?陵雲為什麼同意帶上一個隻會惹事的石和尚?我們要的是你們的命。”
“你和石和尚修煉的都是正宗的佛門内功,你們的身軀最适合做巫蠱傀儡。哈哈……”
檀越的笑聲陰冷至極:“這麼告訴你吧,每一個随從都是與會者的實驗材料而已。參加大會的人不是消失了,而是被我們帶走了。”
“所有巫者都在各自的密室,給随從剝皮抽筋。參加大會的第四關,就是比誰做出來的巫蠱傀儡更好。”
檀越說着話,把我挂在了大字型的架子上,伸手從鞭柄當中抽出短劍,按在了我的頭頂:“聽說過,活人脫皮嗎?隻要我把你的頭皮割開,順着頭上的傷口倒入水銀,水銀就會一點點的滲進你的皮膚,把你的血肉和人皮分割開來。”
“水銀入體之後,你會覺得痛癢難忍,會控制不住地扭動身體,恨不得趕緊把自己的皮扯下來,好把水銀擦幹淨。你掙紮得越快,水銀滲透得也就越快。最後,你會一下從人皮裡跳出來。”
檀越說着話,把手按在了我頭頂上,用短劍把我的頭發貼着頭皮剃掉了一塊。散落的頭發順着我的臉頰滑落下的一瞬間,我沉着聲音說道:“檀越,我有一個秘密想告訴你。”
“什麼秘密?”檀越立刻被我勾起了好奇心,側着腦袋把耳朵伸了過來。
她的面孔接近我手的臂時,我眼中也悄然泛起了殺機:再近一點,再近一點,我手上的白玉就能對她發出緻命一擊,就算她功力通天,被白玉咬中頸部動脈,也必死無疑。
這是我唯一能自救的機會,如果不能把對方一擊斃命,以我們現在的距離,她哪怕輕輕一刀,也足夠要了我的命。
我沉聲道:“你不是檀越,肯定不是!檀越會殺人,但是從不戲耍獵物。”
我說話時,手上的白玉已經悄然改變了形态,順着我的袖管鑽進衣服,慢慢爬向了我的領口,用爪子抓住在我領子上,腦袋後仰着貼在了我的脖子上。
檀越又向我貼近了一點“你錯了,狐狸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虐殺獵物……”
我雙目一凝,舌尖抵住了牙膛,正準備向白玉發出信号,檀越忽然驚叫一聲,連退了五六步,雙手抱着腦袋蹲在了地上:“李孽,李孽,你快走!這裡被人控制了,我們都已經死了……你快走――”
“檀越!”
那是檀越的聲音,那是檀越表情!沒有錯,肯定沒有錯!
檀越陡然站了起來,忽然面色陰冷地往我身上看了過來,右手從身後解下鞭子,擡手一個鞭花往我身上甩了過來。我隻聽見啪的一聲脆響,胳膊上就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可我卻偏偏在這個時候松了口氣――檀越那一鞭子雖然來勢洶洶,卻僅僅掀開了我一塊肉皮,并沒有傷到我的筋骨。更重要的是,她那一鞭子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竟打斷了三分之一的繩索。如果我現在手腳能動,足可以震斷繩索,逃出升天了。
檀越還有意志,她并沒被完全控制住。
“檀越――醒醒……快醒醒――”
我聲嘶力竭地怒吼之間,檀越的眼睛也開始越發陰冷,手中的鞭子緩緩擡了起來。她像是在掙紮,可手上的動作卻從沒減慢。
不好!我發現檀越在和我對視。
檀越用鞭子講究的是眼到、手到,她跟我對視的結果就隻能是一鞭子抽向我的眼珠,或者下一刻,她就能用鞭梢把我的眼珠子給挑出來。
“檀越――”
與此同時,灰灰和白玉像是感覺到了我的危機,不約而同地從我身上跳了出來。白玉順着我的褲管遊到了地上,身子盤在我的腳邊,腦袋轉向了檀越的方向。
灰灰幹脆蹲在了我的肩膀上,像是受驚的刺猬一樣全身絨毛倒豎而起,八隻爪子同時發力按住了我的肩頭,蓄勢待發地緊盯着檀越,一動不動。隻要檀越敢揚鞭,灰灰就能以雷霆之勢,向她發動緻命一擊。
檀越像是沒看見虎視眈眈的白玉和灰灰,依然在顫動着手裡的長鞭。
“回去――”
我怒吼道:“你們兩個都給我回去!”
灰灰和白玉同時顫動了一下,它們不明白的是,我為什麼打算把他們趕走。
如果它們的毒性隻能讓人麻痹或者昏厥,我會毫不猶豫地讓它們出手對付檀越。但是它們兩個都是蠱中王蟲,一旦被它們咬中,就算是武林高手也難逃一死。
我不能殺檀越!就算她想殺我,我也不能殺她!
“回去――”
我再次怒吼之間,白玉終于縮回了我的褲管。灰灰像是受了委屈一樣,縮成一團在我肩膀上來回轉悠,就是不肯鑽回我的懷裡。
“回去!快點!”
我再次怒吼之後,灰灰才不情不願地鑽進了我的衣服。
我喝退了灰灰和白玉,就等于放棄了最後一絲掙紮。我現在隻能賭檀越會在關鍵時刻清醒過來,否則……
可我看到的隻有檀越眼中漸漸消失的感情,她的眼睛再次變得陰冷、空洞、不帶一絲人氣兒,恍如地獄中掌鞭行刑的惡鬼,眼中唯一存在的感情就隻有冷酷和漠然。
賭吧!
我雙眼一眨不眨地看向檀越,看向檀越手裡的鞭子。她眼中的人氣已經徹底消失了,手中的鞭梢像是毒蛇吐出來信子,帶着刺目的猩紅在我眼前絲絲挑動。
我的眼睛保不住了……我能做的隻剩下等待着那種撕裂心肺的劇痛。希望見血之後,也許檀越就會受到刺激,重新恢複神智。不是好多人都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嗎?
老核桃跟我說過,術道上控制人心神的法門雖然霸道無比,但是需要一種潛移默化的過程。如果一個人被控制了一年以上,甚至更久,就出手殺他吧!他原本的意識已經徹底消失了,你不殺他,他就殺你。
但是,剛被控制不久的人,還有一線生機,他們的意識深處還會記得你的樣子。隻要檀越神智沒滅、靈魂沒死,我就有賭赢的希望。
用我的一隻眼睛去賭檀越短暫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