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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三十章 陽光之下

終末之龍 聶九 4890 2024-01-31 00:59

  萊威一回到希德尼神殿,立刻去見了科帕斯。

  無論心底壓了多少懷疑與憤怒,他半點沒有表現出來。在提起死掉的那幾個暗刃時甚至愧疚地表示,他實在來不及救人……埃德把他叫過去的時候,人都已經死透了,而他事先又毫不知情。

  科帕斯漠然地聽着,隻在聽到那條龍被帶走時候皺了皺眉。

  他們在那條龍身上花了許多心血,雖然原本就是……神明的授意,但突然失去了那麼強大的武器,還是讓他有點無法出口的惱怒。

  至于瑟若因……他和他的人的确好用,可現在已經越來越用不上了――他們的失敗更證明了這一點。

  當對手提高了警惕,就遠不是暗中刺出的劍能對付得了的。沒有必要為已經無用的東西耗費力氣。

  他對那些人花了幾天的時間讨論的内容也沒有多少興趣。問題就擺在眼前,解決的辦法無非就是那些,埃德的大膽稍稍出乎他的意料,卻對他有利無害。

  他也……已經沒有多少耐心了。

  他向萊威揮揮手指,讓他退下,并不在意牧師心中懷了多少怨怼,也沒有對他自己都承認的“失敗”施以任何懲罰。

  畢竟,他們的神對此也沒有任何表示。

  這個人永遠翻不起多大的風浪,無論在哪裡都是一樣,完全不值得放在心上。

  萊威離開之後他又獨坐了一陣兒,冰冷的手指偶爾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在堅硬的扶手上敲出輕響。

  他皺了皺眉,霧一樣散開,轉瞬間出現在附近那一座精靈古城的地底。

  身體變得輕松起來,心情便也随之好了許多。他舉步向前,這個城市四通八達的下水道如今燈火通明,幾乎如盛夏般充滿逼人的熱氣。

  惡魔們讨厭北地的寒冷,而他已經感覺不到溫度的變化。

  幾處下水道交彙的地方如今已被挖空,被幾根黑色的石柱所支撐,奇異的植物攀爬其上,有些猙獰怪異,有些卻也堪稱美麗。各種各樣的小惡魔跑來跑去,如在它們自己的家園般自由……自由地互相殘殺。

  它們在高等惡魔走過時候畏懼地縮進黑暗之中,在他走過時也是一樣。

  空氣中充斥着濃烈的味道,這是科帕斯最讨厭的,因為實在難聞,但現在也已經漸漸習慣。

  他走向一群高等惡魔,它們在他靠近時向他點頭,仿佛他是它們之中的一員。

  他此刻也的确很像其中的一員。黑霧漂浮在他周圍,讓他的身形變得模糊不定,黑色紋路在他蒼白的皮膚之下蜿蜒遊動,宛如活物。

  可他當然不是……他是它們足夠強大、難以輕視的盟友。

  他們可以平等地對話。

  “那扇門,”他周圍看了看,“又跑了嗎?”

  有個惡魔像人類那樣聳了聳肩:“抓不住。”

  它們并不惱怒,也不沮喪,反而似乎覺得這還挺有趣。

  那扇由人類制造出來的地獄之門,連它的制造者也無法控制。當它落到惡魔的手中,惡魔們卻也一樣沒法控制。它們封住了地底的空間,讓它隻能在其中跳來跳去,就像那位“夫人”曾經所做的,而它們設下的“誘餌”,确實偶爾能吸引那扇門,讓它在它們需要的位置開啟片刻……然後它就又跑了。

  它自己随意開啟時,能鑽過來的多半隻有低等的小惡魔。那些東西越來越多,即使一堆一堆地弄死了送回地獄,也會又一群一群地跑過來,讓惡魔們自己也很不耐煩。

  可現在,還沒到能把它們放出去的時候。

  但無論如何,這扇門也比他們能夠撕開的裂縫要穩定得多。通往黑岩地底的那道裂縫,惡魔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撐了那麼久,但一次能通過的惡魔仍極其有限,不然它們也不至于連一群矮人都解決不了――單憑數量它們都能把那個坑填滿。

  科帕斯有點驚訝于斯科特居然沒有在門上做什麼手腳就把它交給了惡魔,交換一個根本不需要自由的惡魔的自由……他真的一點也不知道這些惡魔想幹什麼嗎?

  從前他大概會這麼覺得,現在他卻不敢确定。

  據惡魔們說,有個家夥能制造出控制這扇門的東西,隻是需要一點時間,但從它們說出這句話到現在,可已經過去了相當長的時間。

  它們不再提起,科帕斯也不好多問。

  “柯林斯的水神神殿,”他開口,“那裡有個東西,你們或許用得上。”

  既然他的人沒能弄到手,不如讓這些惡魔去試試――他們殺了他的人,哪怕是已經沒什麼用的人,也總得付出點代價。

  “柯林斯神殿。”有個惡魔低聲笑了起來,“那可不是什麼……适合我們玩耍的地方啊。”

  科帕斯并不意外。這些惡魔可一點也不蠢。

  “我隻是告訴你們我所知道的,”他像之前那個惡魔一樣聳聳肩,“要怎麼做是你們自己的事。”

  短暫的沉默之後,有個身形矮小的惡魔問了出來:“所以……那是什麼東西?”

  .

  柯林斯神殿的庫房,在迷霧降臨之後,原本已經空了。在此之前,那些入侵者的确拿走了不少東西,但他們顯然不是很清楚那些是最珍貴的,所拿的多半都是寶石和武器,一些看起來更像是擺設的都沒碰,也沒敢損毀――誰也不知道它們被砸壞時會不會放出什麼威力強大的法術來。

  伊卡伯德把所有的東西都藏在此處的另一個空間,也沒有什麼時間去整理,這會兒法術解除,便亂七八糟地又堆回了庫房,看上去不像人類的寶庫,倒更像巨龍的洞穴。

  伊斯在其中挑挑揀揀,勉為其難地拿走了幾樣,作為神殿向他換取精金的交易品。

  “這遠遠不夠!”他說,“你們真的就隻有這些東西了嗎?”

  這刻薄債主的語氣聽得埃德嘴角直抽。

  “這裡存放的原本就是一些……不太好出手的東西。”他老實交代。

  多半有些危險,或是哪位尊貴的大人物所贈送的禮物之類。

  伊斯還想再挑剔一下,被娜裡亞在小腿上踢了一腳,隻好暫時放棄。

  “你覺得,”埃德随口問了一句,“這裡有什麼東西,會是科帕斯想要的嗎?”

  雖然跟博雷納氣勢十足地說了那句“不管是什麼,讓他們偷不到就行了”……他其實還是有點擔心的。

  伊斯周圍掃了一眼:“……這怎麼看得出來!”

  他的确認識許多有名的魔法物品,但也不是什麼都認得出,何況這裡亂成這樣,他簡直連翻都懶得翻。

  老實說,他很懷疑,真正珍貴的東西,早就被那個老頭子藏起來了。

  但單是從剩下的這些,就足以看出,水神神殿這些年得到的财富一點也不比安都赫神殿少……被惦記和嫉恨也實在理所當然。

  埃德看看四周,尴尬地撓撓下巴。說真的,如果那些人想偷的東西真的在這裡,他懷疑他們就算能摸進來也找不到,除非那東西特别明顯。

  而這裡最明顯的是一具身披輕紗,能變成“活人”來跳舞的少女雕像……是誰送給神殿這種東西!

  他沒再多想這個,反正伊卡伯德會把這裡再一次封起來,那位牧師對任何敢侵入他所設下的防禦的人,可半點也不會客氣。

  但如果那些人想偷的東西不在這裡……

  .

  兩天後他們返回斯頓布奇,依然是乘坐獨角獸号。柯瑞爾也帶着精靈們蹭了上來。他很喜歡這條船,雖然船上的水手們看的他眼神好像有點……敬而遠之?

  他們明明是并肩戰鬥過的好夥伴嘛!

  河面上的冰比之前更厚了,在兩岸人群好奇又期待的視線中,伯特倫不負衆望地又一次把船改成了雪橇――不是用臨時制作的粗陋木闆,而是用和船身一樣線條流暢的金屬闆。

  “它甚至能在水面上滑翔!”船長大人得意洋洋。

  “……如果你想讓這條船什麼都能幹,它最後很可能動都動不了。”埃德嚴肅地給他忠告。

  伯特倫大手一揮:“那就加到它動不了的時候再往下減嘛!不然怎麼能知道極限在哪兒呢?”

  埃德默然。這不就是他們之前做魔像時的想法嘛!被伊卡伯德訓了一通之後,這家夥半點也沒想改啊!

  但至少現在,獨角獸号還遊刃有餘的樣子。它輕盈地從冰面上滑過,像一隻掠過水面的白鹭,在維薩城的人們熱情的歡呼聲中,疾馳向南。

  擁擠的人群裡,一個看起來年輕又蒼老,瘦瘦高高的男人被擠到了角落,也就安靜地縮在了那裡,隻是努力伸長了脖子,看着那遠去的白帆,直到它從他的視線中消失,人群漸漸散去,仍站在那裡,久久地凝望着。

  然後他把視線投向西北,隔着一片森林,他并不能看到那靜立在藍色湖面上的雪白神殿。

  它已不再被迷霧所籠罩……可他再也回不去了。

  “艾瑞克?”

  他聽見有人用輕柔的嗓音呼喚,怔怔地回頭。

  胖胖的女管家向他笑了笑。

  “回家吧。”她說。

  曾經的聖騎士默默點頭,跟上她的腳步。

  是的,他也……還有家。

  .

  從維薩城向北,一直到高聳入雲的巨人之脊,雪幾乎覆蓋了整個大地。卡斯丹森林裡一片寂靜,唯有風聲和樹上的積雪簌簌落地的聲音。

  一陣細碎的馬蹄聲融入其中,幾不可聞。

  黑衣的騎士們穿過森林,夜一般靜默無語。他們的營地在林間的一片高地上,據說也曾是獸人的堡壘,但如今地面之上已經不見半點痕迹。高高的木牆之中正有炊煙升起,一群身材高大的野蠻人圍在篝火邊,磕磕巴巴地用通用語交談。

  貝林經過時他們起身向他行禮――這些蠻族并不是他們之前所想象的那樣野蠻。

  他其實沒有要求他們非得用通用語交談,隻是告訴他們,如果連他的命令都聽不懂,他也無法交給他們更重要的任務。

  簡單又實際。不去牽扯什麼種族之間的隔閡,什麼信任不信任的問題,反而讓他們更容易接受。

  他的帳篷并不比别人更大,但的确更暖和一些,畢竟他還帶着一個不那麼健壯的少年。曾有人對此頗有微詞,畢竟一個連劍都不會用,也不會說話的少年,在戰鬥之中實在是個拖累。

  然後他們見識到了那金發藍眼的小王子,如同神靈附體般與自然溝通的能力。

  他不止一次地幫助他們避開了各種危險,如今在夜鷹之中,他的地步一點也不比貝林低。

  騎士掀開厚重的毛皮,熱氣撲面而來,但這一次,在帳篷裡等着他并不止塞爾西奧――埃德・辛格爾正笑眯眯地向他舉起……熱騰騰的蜂蜜水。

  伊斯坐在另一邊,看他一眼就算是打了招呼,懶洋洋的樣子不像條龍,倒像隻貓。

  貝林緩緩站直,視線落在塞爾西奧懷中,瞳孔微微縮了一下。

  少年抱着一條正在認真摳腳的、小小的龍,像抱着什麼珍貴又脆弱的東西,小心翼翼,又滿臉笑容。

  ……他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這樣的笑容。

  握在劍柄上的手指放松了一些。他看着兩位……三位不速之客,有些生硬地開口:“……歡迎。”

  既然是客人,不管他是不是真歡迎,刻在骨子裡的禮節也要求他,怎麼也得歡迎一下。

  埃德的笑容有點僵――這位已經成為夜鷹首領的年輕騎士,還是不怎麼會說話啊。

  “抱歉,”他站了起來,微微躬身,“冒昧打擾。我們隻是……有點事想問問塞爾西奧,又不想讓太多人發現。”

  不是不信任夜鷹,但這裡多半有人盯着的。

  貝林點了點頭,看向抱着龍的少年。

  少年眼眸清澈,充滿單純的喜悅――這是塞爾西奧,但埃德真正想問的顯然不是他。

  “那一位,”他開口,“偶爾會沉睡一會兒,不會太久。”

  埃德點頭。然後他們便面面相觑,無話可說。

  埃德隻好沒話找話地說起伯特倫……而關于伯特倫,也的确有很多話題可說。

  他說起那條會飛的船,說起其中各種精巧的機關,還有伯特倫賣菜一樣吆喝着拉到的大筆贊助。貝林沉默地聽着,并不多問,甚至似乎沒有太大的興趣,但他眼底分明閃着光。

  埃德也說得興起,直到伊斯踢了他一腳。

  塞爾西奧依舊安安靜靜地看着他,帶着好奇,孩童般純真,長者般包容。

  “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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