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你們要是再不過來,就沒什麼東西可以吃啦!”娜裡亞叫道。她已經準備了雙倍的食物,卻還是低估了阿坎。連泰絲也吃得比平時還要多。
“看見這家夥還在吃,我就完全沒辦法停下。”泰絲呻吟着把自己攤平,痛苦又滿足地看着自己微微突起的肚子,在莫奇殷勤地跳上去的時候發出一聲慘叫,吓得那隻貓鼬又逃回了阿坎的頭頂。
娜裡亞托着下巴微笑。她喜歡做吃的,美味的小點心,各式各樣的菜肴,人們品嘗時臉上的表情會讓她覺得十分滿足。而此刻她衷心希望,坐在火堆邊的,還有艾倫和伊斯。
她很早就失去了母親,而艾倫總是不在。等他帶着殘缺的身體回到她身邊,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意志消沉。她嘗試做各種好吃的,隻為了能讓父親高興一點,但艾倫臉上的笑容總是稍縱即逝。
隻有當伊斯出現之後,她才覺得像是真正擁有了一個家。
那個有些瘦弱的男孩,起初總是客氣而疏遠,用低低的聲音對她的任何幫助緻以謝意。她曾經有些生氣,也想過就這麼算啦,反正那又不真是她的弟弟,隻不過是暫時待上一陣兒就會離開,可能永遠不會再見。
――但她就是不甘心。
她用這輩子從未有過的耐心一點點撬開那個沉默寡言的男孩的心防,直到他對她露出真心的微笑,直到他在品嘗她的新作時會皺着眉頭直言“不好吃”……
在聽說斯科特失蹤的時候她心底甚至有一絲黑暗的竊喜。伊斯不會離開了,他會是她的。她的弟弟,她的家人。
而她想要她的家人都在一起。
如果伊斯堅持非得做一條龍……好吧,她相信艾倫也不會介意跟她一起搬進一條龍的巢穴。
她不知道伊斯現在在哪兒,又在做些什麼,不知道他是不是也還記得那些瑣碎卻溫暖的時光。但至少有一件事她是可以确定的――如果他肚子餓了,可沒人會給他做這麼好吃的晚餐。
“最後的培根雞蛋卷!!”她敲着鐵鍋叫道,看着埃德跳過癱在地上的泰絲,在紅發女孩的尖叫和罵聲中沖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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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龍飛在厚厚的雲層之上,陽光直射它銀白的鱗片,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它知道它在兜圈子。漫無目的,一圈又一圈,它根本不在意飛到了哪裡,反正它也無處可去。它也并不是擔心被人發現,它隻是喜歡這個高度。沒有其他任何生物能飛到這麼高,雲海之上,陽光之下,無邊無際的世界裡,它是唯一的存在。
有時它想要就這樣一直一直飛下去,或許能飛到世界的盡頭,或許筋疲力盡,墜落在大地之上;有時它想要直直地向着太陽飛過去,不知道是能沖進諸神所在之地,還是會在炙熱的陽光中化為灰燼。
無論如何,那總歸是一種結束,總歸會好過它現在――沒有目的,沒有歸宿,沒有希望,連絕望都似乎已不複存在。
或許飛回冰海上的孤島長眠至死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反正已經不可能再有一條龍來打擾它了。
它急速地拍動了幾下翅膀,對自己有些隐隐的惱怒。它想了那麼多,每一個主意都挺适合世界上最後一條冰龍,孤獨、悲壯、驕傲,不會被任何人所左右――但它卻還是在這裡毫無用處地轉着圈兒……
而且,它肚子餓了。
它發出一聲不怎麼有力的咆哮,聽到的人會大概會覺得那是一聲悶雷,然後一頭紮進了雲裡,撕破雲層,沖進漫天風雪之中。
這裡是北部冰原的深冬季節,皚皚白雪之上幾乎看不見任何還在活動的生物,巨人之脊高聳的山峰在不遠處隐約可見。冰龍飛得更低一些,視野中出現一小片野蠻人的營帳時它心中泛起小小的惡意。撲下去抓上幾個人其實比抓一頭馴鹿還要來得容易,而且……當看見它的嘴裡叼着一條野蠻人的手臂之後,娜裡亞或許也再不用為它而哭泣。
無論如何努力去遺忘,她的溫度也還是在它手心。
它以為它變回一條龍的時候那個人類的靈魂已經如幻影般消失,但它錯了。伊斯・克利瑟斯,他變成了一個幽靈,飄蕩在它的靈魂之内,讓它永遠也不得安甯。
――不,他隻是片又輕又薄,惱人的蛛網,若有若無地粘在那裡,如果不去在意他,他根本就什麼都不是!
它終究還是越過了那片營地,告訴自己,野蠻人一點也不好吃,他們比冰原上的任何動物都還要臭。
冰龍飛得很低,現在還是白天,即使雪下得有點大,它确信地面上的人能看見它――沒錯,它故意的,它可是一條龍。龍想吃人的時候就吃人,不想吃的時候也可以吓吓人,它聽夠了風聲,來點尖叫也沒什麼不好。
但它沒聽見一點驚呼,也沒看見半個人影。
它繞着營地轉了一圈,确定那片營地是空的,就像它春天從冰海飛回來時見到的那些營地一樣。
冰龍噴出一小團雪花,飛走了。不管他們發生了什麼,反正不關它的事。
但正準備拉高的時候,它聽見了一陣哭聲。
極其微弱的嬰兒的哭聲,在風雪中時斷時續。
――不關我的事。
冰龍用力地揮動了一下翅膀,加速往上,順着風飛向東北方,專注地尋找着它的食物。但無論它飛得多高,飛了多遠,總會有一兩聲嬰兒的啼哭在它耳邊響起,若隐若現,卻不屈不撓地往它腦子裡鑽。
它怒吼一聲,一甩尾巴,飛了回去。
還是幹脆一指頭戳死那個嬰兒比較省心,反正他也不可能活下去。
營地裡卻已經聽不見哭聲,那個嬰兒大概是已經死了。
冰龍不耐煩地掀翻一個又一個帳篷,終于在一堆亂七八糟的獸皮底下找到了那個孩子――或許是被什麼東西砸到,他發出一聲短促的哭叫,然後突然又沒了聲音。
冰龍拿它尖尖的爪子輕輕戳了戳了嬰兒的臉,多少有點好奇。雖然長大之後猶如岩石般粗糙,但野蠻人的嬰兒和人類的一樣,有着柔嫩的皮膚,隻是現在已經開始發青。
匕首般尖銳的爪子懸在嬰兒的臉頰邊。他偶爾會哼兩聲,或者有氣無力地哭一陣兒,但很快就會被凍死,根本用不着冰龍多費那一指頭。
冰龍盯着自己的指頭尖發呆。
它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這簡直是蠢透了,它根本就不該飛回來。
雪下得越來越大,風卻小了下來。被掀得一片狼藉的野蠻人營地裡飛起一條巨大的冰龍,寒光閃閃的指爪間拈着一個小小的獸皮包裹。
它揚起頭,在一片迷茫的天地間發出一聲咆哮。
但依然是足以令所有生物膽寒的聲音,但聽起來卻不像是憤怒或驕傲,倒有幾分氣急敗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