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他是被騙的。”
尼亞說。
“‘被騙’?”菲利覺得難以置信,“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還能睜着眼睛說出這種話來?――他到底說了什麼?”
“哦,不不不。”尼亞一本正經地連連搖頭,“我一定得讓你們親耳聽他再說一遍。這麼精彩絕倫的表演可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
他詭笑着壓低了聲音,對埃德指了指身後緊閉的房門:“一個被騙又被威脅,既無辜又可憐,涕淚橫流滿懷愧疚地隻想對你有所補償的亞倫?曼西尼――就在裡面。你準備好了嗎?”
埃德僵在門前,硬生生地打了個哆嗦。
菲利悶悶地笑了一聲,一腳踹開門,把埃德拖了進去。
撲面而來的是一道閃電般的白影,無聲無息,迅捷如風,準确地閃過了菲利,直撲到埃德身上。
埃德後退了兩步才能穩住身體,不由自主地再一次僵在那裡,駭然瞪着眼前巨大的貓頭――那的确是小白,比他記憶中大了很多很多的小白,淡藍色眼睛又大又亮,像是藏着整個星空,直立起來幾乎跟他差不多高,暖乎乎的腳掌就按在他的兇口,毛絨絨的頭還拱在他脖子裡嗅來嗅去……
埃德還沒弄清楚自己砰砰直跳的心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興奮,白豹已經對他失去了興趣,身體一扭落回地面,走開幾步便就地一躺,開始旁若無人地舔起自己的腳掌。
“恭喜。”尼亞忍着笑拍拍他的手臂,“你通過了它的鑒别――任何化妝和變形都騙不過它,我可試過好多次了。”
埃德傻呵呵地咧開嘴,不知道為什麼就有種強烈的,發自内心的喜悅和驕傲。
這讓他能夠抵擋亞倫?曼西尼讓人頭皮發麻的攻擊――“無辜又可憐”的伯爵大人已經從他的椅子上站了起來,雙手緊握在兇前,圓圓的眼睛裡滿是淚水,下巴微微顫抖,完美地将悔恨與驚喜融合在臉上的每一塊肌肉和每一根線條裡。
“大人!”他深情地呼喚,如果不是菲利冷冰冰硬梆梆地像根長矛一樣戳在前面的話,他大概已經撲上來抱住埃德嚎啕大哭了。
“您沒事!――我就知道您一定會沒事的!”他轉而把伸出的雙手滿懷感激地高高舉起,“感謝諸神!”
“托您的福。”菲利冷笑。
“……諸神在上!”曼西尼又一次指天咒地,“我發誓,如果我知道他們會對辛格爾大人做出什麼可怕的事……”
“所以你想告訴我,你壓根兒不知道他們在那個密室裡幹什麼嗎?”菲利不耐煩地打斷了他,“你不會想說你連自己家的地底下藏了個半個石榴廳那麼大的密室都不知道吧?”
“呃……這個我倒是知道的。”曼西尼搓着手賠笑,“那地方是在我打算挖個更大的地下室收藏我那些……小玩意兒的時候發現的。偶爾我會在那裡舉辦一些……呃,小小的聚會,您知道,純粹是為了找些樂子的那種……”
“……我沒興趣知道這些。”菲利的臉黑了一下。
“總之,”曼西尼識趣地趕緊收回話題,“幾個月前我把那地方借給了公爵大人……借給了泰利納?博弗德。他說想要把那裡好好地布置一番,舉行一場令人驚歎的、神秘又豪華的盛宴……”
“而你就一點也沒有懷疑?”菲利一臉陰沉地掰了掰手腕,像是已經聽夠了這些廢話,迫不及待地想要一拳揍過去,“我知道您不傻,大人……但你也最好别把我當傻瓜。”
“我怎麼敢!”曼西尼叫了起來,“您得明白,大人,我其實也沒什麼選擇――我還欠他一大筆錢呢。我那小小的愛好……您知道,那還是挺費錢的……”
菲利緊閉雙唇,用森森的目光逼着曼西尼再一次迅速回到正題。
“是的,是的,我當然有所懷疑……”他說,“但我原本以為公爵大人對國王和太後陛下有什麼不滿,想要有所行動……而我,我當然是忠于陛下的!我甚至想辦法提醒過太後,但她好像沒怎麼聽明白――不過說到底,我也沒有任何證據。我一直想着,如果我發現公爵大人有什麼可疑的行動,就可以立刻警告王後――太後陛下,但泰利納一直十分謹慎地保護着他的秘密……”
他停下來,擦了擦汗。而這通常看起來像是心虛的動作,也能被他做得一臉誠懇,讓埃德幾乎忍不住要為他鼓掌喝彩。
“……夠了。”菲利按按額頭,一臉頭痛的表情:“所以,如此忠誠而勇敢,對什麼都一無所知的你,又有什麼正大光明的理由,要迷暈了埃德關進籠子裡?這是‘公爵大人的秘密盛宴’上什麼見鬼的節目,而你以為這隻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而已嗎?”
“我也希望自己能這麼說。”曼西尼縮起身體,換上了一副難以形容的悲傷與愧疚,“但是,不,大人,我必須承認自己因為恐懼和怯懦而犯下的罪,并希望在接受懲罰之前,至少能得到一個贖罪的機會……但他挾持了我的兒子,大人!”
埃德猛烈地咳嗦起來――他因為過于驚訝而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
“……你還有個兒子?”連菲利的聲音也在意外中不由自主地中變了調,“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亞倫?曼西尼結過一次婚。他娶了一個失去父母的孤女,那不幸的女孩兒沒過幾年就莫名地病逝,并沒有留下一兒半女,倒是給曼西尼留下了一筆豐厚的遺産。一直有人懷疑是曼西尼害死了自己的妻子……但是,當然,沒人能找得到任何證據。
“一個……私生子。”曼西尼似乎頗為尴尬地低下頭,“我不能娶他的母親,她隻是一個……呃……但是,那畢竟是我唯一的兒子!我一直暗中照顧着他,希望有一天,能找到合适的機會與他相認……”
一直趴在一邊猛舔腳掌的白豹突然打了個噴嚏。在埃德聽來,那實在像極了一聲悶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