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突然間尴尬起來。連曼西尼都閉上了嘴,神情頗有些微妙。埃德要十分努力才能忍下大笑的沖動,菲利也十分可疑地沉默了好一會兒。
“……他叫傑森,才十四歲。”曼西尼振作精神,再次滿懷憂傷地開口,“頭發像我,眼睛像他母親一樣藍。我知道我沒有權力做任何要求,但如果你們找到了他……”
“他會比你安全。”菲利成功地讓自己的語氣恢複到足夠的強硬,“如果他還活着的話……如果他曾經‘活過’的話。”
曼西尼歎了口氣,垂下頭,把他的沮喪、愧疚和誠懇都表現得恰如其分:“我明白,我明白……你們有足夠的理由不相信我的任何一句話,可修安大人能夠證明我沒有說謊……”
菲利皺起了眉頭。
“那個老牧師的确這麼說過。”尼亞攤手,“他告訴肖恩‘他沒有撒謊’……至少他的法術是這麼告訴他的。”
“……而我們都知道這樣的法術有多麼‘可靠’。”菲利忍不住冷笑起來,似乎沒有意識到這對布魯克?修安多少有些失禮。
但埃德不能否認他的質疑――他比誰都清楚那樣的法術有多麼容易被誤導。
曼西尼聳了聳肩,顯得委屈又無奈。
“我已經告訴了你們所有我知道的東西。”他說,“我說了一遍又一遍。如果你們不相信,我也沒有什麼辦法……但我希望至少能夠得到一場公開的審判。我願意承認我犯下的罪行,但請别讓我……别讓我無聲無息地死在沒人知道的地方……”
他可憐巴巴地抱着自己的肚子,聲音越來越小,似乎對此懷着真正的恐懼。
埃德怔了怔,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他知道這大概也不過是曼西尼的手段之一……但這樣的事情并不是沒有發生過。至少是在水神神殿,并不是每一個“有罪之人”都死在确鑿無疑的證據之下。強大的力量,崇高的地位,國王有意的縱容,從堅定的信仰之中生出的自大與傲慢,讓他們對此漸漸習以為常,而事實上……事實上,他們甚至并沒有權力把亞倫?曼西尼扣押在這裡。
“生于世間,便需遵循世間的法則。諸神指引我們的靈魂,但統治大地的,是君王的意志。”
這是神職者和各個種族的統治者在經曆了漫長而複雜的争鬥之後默認的法則。肖恩和他的追随者們在不知不覺間破壞了它,也已經受到了懲罰……斯科特卻似乎正重蹈覆轍。
茉伊拉沒有提出任何異議,但在石榴廳上,已經有人質疑,為什麼應該是最了解真相的費迪南德伯爵,并不在洛克堡的地牢之中。
埃德沉思着,看近亞倫?曼西尼目光閃爍的圓眼睛。
他沒有逃走――他該知道斯科特第一個會找的就是他。他知道自己會落到眼前這種境地,無論泰利納的儀式是否成功,無論埃德是死還是活,斯科特都不會放過他……
亞倫?曼西尼從不會讓自己無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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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得把他交出去。”
埃德說,“既然我們沒有辦法從他那裡挖出什麼消息,也許洛克堡的審訊官可以……”
“……你是在開玩笑嗎?”菲利瞪着他,“這正是他想要的!審訊官****代爾,是曼西尼的無數個‘朋友’之一……也或者他有什麼把柄握在曼西尼的手上。無論如何,可以肯定的是,****代爾隻會把曼西尼的‘無辜’和‘被迫’添油加醋地公之于衆,而泰利納那邊又已經死無對證……整件事隻會不了了之,最後背負所有罪名的說不定還是你――你都不覺得厭煩嗎?你……”
他突然停了下來,緊緊地閉上了雙唇,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語氣太重。
“……我們得把他交出去。”
埃德堅定地重複,“把他關在這裡對我們已經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會讓更多的人懷疑我們别有用心,情況會對我們越來越不利。尤其是,現在斯科特又不知道去了哪裡……”
“……他是對的。”
一直待在一邊沒出聲的尼亞開口道:“如果那個老牧師沒有嘴快地告訴曼西尼埃德沒死泰利納被石頭壓成了泥……我說不定還有幾個花招可以騙騙這個滑溜溜的伯爵大人,但是……牧師們都是這樣連撒謊都不會的嗎?有時候我還真的挺懷念凱勒布瑞恩的,那個半精靈騙起人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埃德右臂一顫,手指不由自主地虛握了一下――他沒有帶着半精靈的手杖,那太醒目。他不想讓自己看起來有任何威脅可言,而一根法杖對此顯然沒有幫助。
菲利的沒再反駁,神情卻有些怪異。他煩躁地伸手去抓自己的後頸――那似乎已經變成了一種下意識的動作。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尼亞遲疑了一下,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去,“我還有一些手段……也許能讓他說出些真正的‘實話’。”
“……為什麼這聽起來不像是什麼好事?”菲利疑惑地問。
“因為那确實不是什麼好事。”尼亞的笑容從未如此沉重,“你知道,地獄裡那些家夥十分擅長讓人‘說實話’……我多少也學到了一點……那當然不可能是什麼令人愉快的方法……”
“那就别幹。”菲利果斷地打斷了他,“該死……我們把他交出去!雖然我懷疑肖恩是不是會同意。”
“這裡并不是他的神殿。”埃德輕聲回應。
菲利搖搖頭,惱怒而不甘,卻也無計可施。
“我先去洛克堡讓他們做好準備。”他沮喪地開口,大步離開。
“……多謝。”
埃德誠懇地向尼亞道謝。他原本沒想到能如此輕易地說服菲利。
“小事一樁。”尼亞笑嘻嘻地說,剛才那沉重的表情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但那恐怕并不是假的。
“但我得說,”他撓了撓頭,“你顧慮太多了,小家夥,你們都是……這樣可是很難赢的。”
“……可我并不想無所顧忌。”埃德低聲回答,“我也并不想赢。”
他知道自己并沒有說明白――他甚至都沒有想得很明白,隻是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尼亞卻似乎一瞬間就聽懂了。
“這樣的話……倒說不定還有戲。”他笑起來,高高地抛起匕首又接住,“你把那個長得像斯科特的年輕人藏哪兒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