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永平正埋頭喝茶，聽到楊華忠的詢問，他趕緊擡起頭來認真回想了下，“我們上一回見面是清明節，在一塊兒吃了兩頓飯，後面他們回了白鵝鎮，我們兄弟就沒再見面了。”

　　楊華忠點點頭：“上回清明節，我們也跟永柏一塊兒吃了飯，當時他還說中元節肯定回來，結果卻沒回來，也沒有消息捎回來，我們有些擔心。”

　　楊永平也收斂起臉上的笑容，神色漸漸嚴肅下來。

　　“這樣啊……”他眉頭皺在一起再次細細回想，突然擡起眼：“對了三叔，我想到一件事。”

　　“啥事兒？”

　　楊華忠問，一屋子人也都把目光齊刷刷落在楊永平身上。

　　“前陣子柳燕娘家嫂子生娃，柳燕回去送禮，剛巧遇到了同樣回去送禮的翠屏，表姐妹兩個在一塊兒說了些話。”

　　“從翠屏話裡面好像聽出永柏很受永仙堂哥的器重，要把他派去餘杭那邊開鋪子，專門賣珍珠，這樣就免掉了跟其他客商一來二去的砍價克扣，價錢也能賣更高。”

　　楊華洲質疑：“自個開鋪子，就算價錢自個定，可鋪子的成本算在裡面啊、何況餘杭那種江南繁華之地，客流量多的街道鋪子寸土寸金，便宜些的地方又很難招攬顧客。”

　　楊永平道：“可是永仙大哥堅持說餘杭魚米之鄉，富庶之地，有錢人多，把鋪子開到那裡去，鋪開場面，即便初期多投入些本錢下去也是理所當然，等後期回本了就好了。”

　　楊華洲點點頭，“道理确實是這個道理，做生意鋪開場面是應當的，不能局限一地，可他們這一下子就從白鵝鎮去了餘杭，至少也該先找個慶安郡這樣的地方先開個鋪子練練手，直接就去了餘杭，步子會不會邁得太大了？”

　　楊永平苦笑，“當時翠屏跟柳燕說這些的時候，柳燕也這麼說過，可翠屏說這是永仙大哥的意思，錢也是永仙大哥出的，永柏就是給永仙大哥幫忙，自然是聽調遣就行了。”

　　既然說了這種話，那楊華洲就不吭聲了。

　　他閉嘴之前又往楊若晴那邊看了一眼。

　　且不說這屋裡面，就拿這十裡八村，甚至整個望海縣來說吧，會做生意的人要是跟那科考裡榜單那樣寫出來，晴兒絕對是位居前三甲。

　　但這會子談到楊永仙把鋪子開到餘杭去這件事，晴兒卻一直淡笑不語，連個評價都沒有。

　　看來，晴兒是真的厭煩了永仙啊。

　　這邊，楊華明一番吞雲吐霧後，渾身每一根骨頭都舒暢了。

　　他嗤笑一聲，“永仙那小子太嫩了，有幾個錢就飄啦，不是我這個四叔瞧不起他，就他那幾個錢在慶安郡這種池塘裡裝裝大尾巴魚，真擱到餘杭那種地方，他娘、的就是一條小魚小蝦，被人一口吞了都整不明白。”

　　楊華忠沉思良久，也抛出自己的擔憂：“我記得晴兒以前把酒樓開到不同的地方，都要事先打點好當地的關系，是吧晴兒？”

　　楊若晴正懶洋洋靠在椅子上，手裡把玩着碗蓋聽他們說這個話題，一點要參與的意思都沒有，突然被老爹點名詢問，她側了側身子，點了下頭：“嗯，黑白兩道的關系都得打點好，不然三天兩頭出幺蛾子。”

　　當然了，那是初期，自身勢力還沒有強大到可以震懾一方的時候。

　　不管是官府，還是當地盤踞的大勢力，都得去周旋。

　　等到如今，那就是過江猛龍，翻雲覆雨，對地頭蛇是來自高緯度的碾壓，至于當地官府和鄉紳，都變得識趣了。

　　楊永仙沒有勢力，就靠着之前那大半年賣水産和養珍珠賺的錢就想去餘杭闖，勇氣可嘉，但謀略卻不足，失敗的可能性非常大。

　　“诶，聽你們這說了這老半天，合着永柏沒回來是跟着永仙去大地方發大财做大掌櫃去了啊？那咱還在這瞎操心？”

　　劉氏突然拍了下大腿，一臉莫名的揚聲問衆人。

　　衆人面面相觑，是哦，好像還真是這麼個理兒。

　　劉氏擺擺手：“嗨，真要是那樣，就說明永柏那小子隻認錢，錢就是他親爹老子，為了賺錢連中元節都不回來了，不給他爹媽燒香就算了也不給咱捎個口信，咱也别管了，讓死去的二哥二嫂今年中元節餓肚子去，天天托夢找永柏……”

　　劉氏噼裡啪啦一番說，說得大夥兒都無話可說。

　　“四弟妹，男人們商量正事呢，咱就少說幾句吧，啊？”孫氏忍不了，壓低聲跟劉氏提醒。

　　用的是‘咱’而不是‘你’，這其中對劉氏面子的顧及，劉氏隻要不傻，就肯定懂。

　　劉氏原本還想再嚷嚷幾句，但孫氏的面子，她得給。

　　不僅僅是對孫氏這個三嫂的尊重，更有對坐在孫氏旁邊那個笑吟吟的楊若晴的忌憚。

　　這丫頭，上一刻對你笑眯眯，下一刻指不定就能掀桌子，惹不起。

　　經過劉氏這麼一打岔，桌邊的男人們也失去了繼續為楊永柏擔心的沖動了。

　　作為楊華忠，心裡多少還有點難言的寒意。

　　想當初二哥二嫂死的時候，蘭丫頭基本上是養在三房的，孫氏拿她當親閨女。

　　蘭丫頭嫁給阿豪去了南方的秀水鎮，遠離了長坪村這個曾給她帶來過羞辱的地方，一走就是好幾年都不再回來，但逢年過節，蘭丫頭都沒忘記他和孫氏。

　　衣裳鞋襪，各種南方的土特産都捎過，雖然他養蘭丫頭不是圖啥回報，但蘭丫頭的舉動卻又真的讓人心裡暖暖的。

　　柏小子也沒少來家裡吃飯，四季的衣裳鞋襪小老楊頭畢竟是老漢，準備不周全，孫氏，鮑素雲這些嬸子們可沒少給他做。

　　柏小子也明白永仙跟整個老楊家那種尴尬的關系，但是為了錢，柏小子毅然離開了表哥楊永平一塊兒做的營生，轉投到永仙手下。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若永仙是正兒八經做生意，柏小子跟着他也無妨，就像一開始永仙養小鬼的事兒沒被揭發，那會子柏小子去白鵝鎮做事，大家夥兒都沒阻攔。

　　可後來養小鬼的事兒爆出來了，柏小子要是明白事理，就該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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