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仙不回來，也不稀奇，隻是永柏也不回來，這就叫人有些意外了。”楊華忠道。

　　永柏的爹娘都走得早，那孩子幾乎是家裡這些人幫襯着養大的，其中他嘎公小老楊頭出的力最多。

　　以前逢年過節都會回來給他爹娘燒個香磕個頭，再探望下他嘎公，今年鬼節這麼大的節日竟然不回來，就有些奇怪了。

　　“對了，先前我過來的時候在村口池塘那遇到了柳燕。”劉氏突然插了一嘴。

　　柳燕是永平的婆娘，也是小老楊頭的孫媳婦。

　　“柳燕眼睛亮，嘴巴也勤快，老遠見着我就打招呼呢，客客氣氣的，我問她永平回來了麼，她說永平和孩子都回來過節了，這會子在家裡陪着咱小叔呢！”劉氏又吧唧嘴補充了句。

　　孫氏點點頭，“柳燕那閨女我雖打交道的少，可逢年過節遇到了，她對我們這堂嬸子們都客客氣氣，是個會為人處事的。”

　　楊華明咧嘴一笑，譏諷道：“再會為人處事，遇上咱老漢那種，都得氣得跳起來。咱老漢呐，如今是到了豬狗都嫌的地步咯！”

　　楊華忠沉下目光掃了楊華明一眼：“老四，你說話悠着點兒，終究是親爹，别拿豬狗打比方。”

　　楊華明嘿嘿笑着，把衣裳直接撸到兇口，龇牙咧嘴：“這鬼天咋熱成這樣呢？都立秋了啊……”

　　“四弟，秋老虎發威呢。”孫氏笑着道。

　　劉氏嗤了聲，“别人都不熱，就你熱，衣裳扒光了還熱，你把皮剝了就涼快了。”

　　楊華明瞪着劉氏：“你說話的樣子可真醜！”

　　劉氏不甘示弱，指着楊華明暴露在衆人視線中的肚皮和肚皮上的兩顆紅豆子，“我醜我要臉，你醜你還不要臉！”

　　楊華明腦門上落下五道黑線，渾身的熱氣化作怒火在身後熊熊燃燒。

　　正準備跟劉氏這發飙，結果被院子裡的腳步聲打斷。

　　原來是楊永平過來了。

　　“喲，這麼熱鬧啊？”

　　他看到一屋子的人，愣了下，随即笑着跟大家一一打過招呼。

　　孫氏他們趕緊招呼他落座，楊若晴起身給楊永平倒了一碗茶：“堂哥，喝茶。”

　　楊永平這個堂哥，年紀在她之上，但成親卻比她晚，生孩子也晚一些。

　　主要原因是因為當年他爹跟村裡周生前妻鳳枝一筆風流債，鳳枝死了，他爹進了監牢，家裡的生意也毀了。

　　他娘在他爹锒铛入獄不久就改嫁，而爹在牢中沒多久也病死了，留下永平和小老楊頭爺孫相依為命。

　　楊永平之前沒吃過苦頭，家道突變受了不少罪，好在他掙紮着重新爬了起來。

　　雖然如今生意做得不大，但也溫飽不愁，婚事這麼一耽誤，他家的孩子才跟峰兒差不多大。

　　柳燕也能持家，小兩口如今兒女雙全，真是應了那句話，幸福可能會晚點，但絕對不會缺席。

　　“多謝晴兒妹子。”

　　楊永平接過茶道了謝，轉頭又跟楊華忠他們聊天。

　　話題聊着聊着就從生意，小老楊頭的身體，倆孩子的趣事兒上轉移到楊永柏身上。

　　楊永平跟老楊家孫子輩中的楊永柏血緣關系最親近，因為楊永平的爹跟楊永柏的娘是親兄妹，都是小老楊頭的兒子。

　　所以楊永平和楊永柏是表兄弟，而這一對表兄弟湊巧又去了一對表姐妹柳燕和翠屏，所以他們這兩對夫婦私下裡走動肯定比其他人要勤快。

　　于是，楊華忠忍不住跟楊永平這打聽起楊永柏的情況來。

　　“咋？三叔是說永柏他們中元節沒回來？”

　　楊永平的反應讓楊華忠，以及在座的其他人都很詫異。

　　而楊永平自己更詫異。

　　“我昨夜就回來了，一直沒見着永柏，我還以為永柏回來後直接回了老宅呢，先前我爺還在問，讓我過來打聽打聽！”

　　楊華明氣得龇牙咧嘴，“啥？永柏那小子真的沒回來？這小狗曰的，連他爹媽燒香的事兒都不管啦？這是要欺師滅祖啊……”

　　楊若晴輕咳了一聲，“四叔，你别亂用成語。”

　　楊華明腦瓜子一轉，又蹦出兩個詞語來：“那就是大逆不道，六親不認，忘恩負義！”

　　楊若晴抿嘴笑。

　　劉氏翻了個白眼：“這正說正經事兒呢，你少跟那拽文。”

　　“臭婆娘大字不識一個，你這是羨慕嫉妒我識字比你多！”

　　“嗛，你楊老四滿肚子墨水咋不去考個狀元回來呢？舉人也行啊！”

　　“你個臭婆娘……”

　　“好了好了，這會子正說永柏呢，你們倆要鬥嘴待會回家鬥去。”孫氏哭笑不得，打斷了他們兩個。

　　劉氏哼了聲，把臉扭到一邊不看楊華明。

　　楊華明則擡起頭，讓劉氏接受到他來自鼻孔的蔑視。

　　楊華忠把旱煙袋子甩到桌上，招呼楊華明和楊華洲：“抽幾口？”

　　楊華洲擺擺手，“我就不抽了，你們抽吧。”

　　“老五咋不抽呢？以往你們男人湊一塊兒說事兒，不是都得吞雲吐霧嘛？”劉氏的賭氣不超過三秒，立馬又扭過頭跟男人們這邊說話了。

　　楊華洲笑笑，擺手不說話。

　　不是他不想抽，三哥拿出來待客的煙絲兒肯定都是好煙絲兒，但他不敢抽啊。

　　抽了，身上沾惹了煙味兒，待會回家素雲那邊一下子就嗅出來了。

　　如今媳婦身懷六甲，嗅不得煙味兒，為了孫子，楊華洲打算回來過節的這幾天都忍着不抽。

　　“老五不抽我抽，三哥的煙絲兒都是晴兒和小安他們孝順的呢，比咱抽得都講究。”

　　楊華明拔出随身攜帶的旱煙杆子，往桌上磕了磕，粘了一小撮細細的煙絲兒小心翼翼盤進孔眼裡，又拿起桌上的火點了下，吧嗒吧嗒的抽了起來，不時吐出兩口白色的煙霧，身體往後仰着，眼睛舒服的眯了起來。

　　劉氏又忍不住小聲咕哝：“瞧他那死樣兒，跟個老太爺似的。”

　　楊華明正沉浸在吞雲吐霧的愉悅裡沒聽到，其他人倒是聽到了，但都沒去搭理。

　　楊華忠自己也抽了兩口，接着詢問楊永平：“永平，你跟永柏這段時日走動的多不？最近一回看到他，是在啥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