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晚玉離開後,祖母手裡捏着那張藥方久久無言。
這藥方,可讓胎兒茁壯成長,但代價卻是加倍損耗母親的身體。
有容晚玉給自己治療眼疾在前,祖母對這藥方的效果毫不懷疑,隻是這去母留子的效果,實在有些狠辣。
容晚玉說這方子是昨日大夫留下的,她難下這個決斷,又怕父親傷心隻能來尋祖母拿主意。
“要不還是算了吧......等孩子出世,我們好心照養,未必不能讓他活下來。”
容晚玉解釋完藥方的用處後,又于心不忍,想要将方子收回。
祖母卻握着方子縮回了手,安撫地拍了拍容晚玉的手。
“這事兒交給祖母便是,祖母生養過孩子,不定還有别的法子養好蕭姨娘的身子,你到底年輕,便不要管這件事了。”
說完又叮囑容晚玉不要将這方子的事告訴旁人,天知地知隻有她們祖孫二人知曉便是。
容晚玉一副信賴祖母的模樣,乖乖點頭應是,爾後離開。
前腳她剛走,後腳祖母就将那方子交給了嬷嬷。
“你按這方子抓藥熬煮,煮好了,帶上,一會兒去碧草院看看楚楚。”
饒是嬷嬷伺候祖母多年,也被她的狠心所驚訝。
要知道,蕭姨娘可是老夫人的親侄女兒,而腹中的孩子,到底還是沒有性命的一團肉罷了。
但嬷嬷不敢置喙,隻依言辦事。
很快,湯藥熬煮好,嬷嬷提着食盒,陪着老夫人往碧草院去。
之前受賄的婆子已經被趕出了容府,如今換了一個,看着十分老實。
見老夫人來了,那婆子照樣行禮,卻不肯放行。
“蕭姨娘如今還在禁足,老爺說了,任何人不得探視。”
老夫人聞言大怒,想要好好懲治一番這沒眼色的婆子,此時紅兒聽見響動,走了出來。
“老夫人要看望,主君難道還會不許嗎?”紅兒斥責了一聲那婆子,好聲好氣地将人放了進來。
“蕭姨娘回來一直在哭,奴婢怕她哭壞了身子,老夫人您快去瞧瞧吧。”
見丫頭還算懂事,老夫人又存了别樣心思,便沒有聲張,隻瞪了一眼那婆子。
等老夫人和嬷嬷進去了,紅兒才拿出了些銅闆賞給了守院的婆子。
“此事你并無錯,隻是大小姐吩咐了,若是老夫人來,不必阻攔。”
那婆子也不問詢為何,收了賞賜,老老實實地繼續去做活了。
紅兒則看了一眼廂房,悄無聲息地站在了窗戶外,那裡她特意留一指寬的縫隙,可以看見屋内的情形。
隻見老夫人坐在床榻邊,一臉心疼地握住蕭姨娘的手。
“好孩子,今日發生了什麼,告訴母親,母親給你做主。”
蕭姨娘在碧桐院受了萬般委屈,此時見了姑姑,心中委屈更甚,未語淚先流。
“姑母,夫人實在欺人太甚。”
她抽抽噎噎地将今晨的事說了一遍,提起被打了手闆的容沁玉更是心痛不已。
“她讓我這個做母親的,親手去打自己的孩子,好狠毒的心。”
祖母聞言,知曉了這新兒媳也是個不好惹的,微微蹙眉,爾後心中想起那狠辣的法子,幽幽問了一句。
“為了孩子,你當真可以豁出一切?”
蕭姨娘不知道姑母的心思,還以為她是向着自己的,用力地點了點頭,“哪怕是性命,楚楚也無所畏。”
祖母垂眸,眼中浮現一抹掙紮,最後還是讓嬷嬷端來了那碗湯藥。
“你放心,有姑母在,定然會照拂你好好生下孩子。這是姑母特意求來的安胎方子,用得都是最好的藥材,快趁熱喝了,對你和孩子都有好處。”
蕭姨娘本就懂些醫理,接過那湯藥,細細聞了聞,許是懷孕後體質變化,隻能辨别其中幾味藥材。
不過确實是些安胎的好藥,她便不疑其他,當着祖母的面,仰頭喝了個幹淨。
喝完後,還帶着感激之情看向祖母,“多謝姑母。”
心馨苑内,容晚玉正叮囑着工匠,要修整院子的諸多細節。
紅兒悄然入内,向容晚玉行禮,等她屏退左右後,再附耳告知,“奴婢親眼瞧見,老夫人端了安胎藥,讓蕭姨娘服下了。”
容晚玉對這結果并不意外,祖母和蕭姨娘不虧是親姑母,骨子裡都是一類人,損人利己。
若不是蕭姨娘還不安分,想要欺辱母親,容晚玉也不會用出這樣的手段。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前世今生,容晚玉和蕭姨娘的仇已經不可解,她對自己的手段絲毫不後悔。
想起前世,母親一日勝過一日的孱弱,臨死前連摸一下自己的臉都沒有力氣。
容晚玉就恨不得将蕭姨娘挫骨揚灰。
至于祖母,要不是她,蕭姨娘也不會嫁入容府。
前世蕭姨娘扶正後,祖母知曉她苛待嫡女也不在意,今生便讓這對好姑母見一見彼此的真面目吧。
心馨苑的修整暫時定下,容晚玉空出手,立刻又出府去了石蘊堂。
她提前寫信知會了阿月,有平陽公主的命令,阿月對配合她研制解藥之事毫無異議。
這些天她忙着府裡的事,醫館内的小蘿蔔頭們,就交給了阿月照拂。
平日裡,阿月看着不苟言笑,沒想到教起徒弟來,十分有耐心。
看着學徒們圍在阿月身旁,接二連三地提着千奇百怪的問題,容晚玉就知道這些天她們相處的不錯。
“今日,你們先自行習課。”
容晚玉将阿月從學徒堆中拉了出來,直往後院走,懷裡還抱着種着無常的陶盆。
“還真是無常。”
阿月見到那黑白分明的花,也有些意外,端着陶盆,打量了好久。
“此花毒性猛烈,所制的毒藥不僅能害人性命,還有别的用處,在北域曾被炒到千金一朵的高價。”
“别的用處?”容晚玉想起在圍獵場見到的那隻兇猛異常的老虎,有所猜想,“可是能讓人變得狂躁兇悍,痛覺減弱?”
阿月點了點頭,“有這一效,但不僅如此。此花兼有極寒極熱兩種毒素,你說的,是去寒提熱的碩金丹。另一種是提取極寒之毒,可讓t人日漸消瘦,每逢月圓,便遭寒毒鑽心之苦,最長能堅持六年,便毒發身亡。”
阿月的描述,讓容晚玉不得不聯想到遲不歸身上的奇異寒毒。
但遲不歸的寒毒,似乎由來已久,而且前世去世時,至少也過了六年之久。
兩人正在商讨着無常的毒性,打掃衛生的方嫂從旁邊經過,見到那花,脫口而出。
“這不是金子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