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打仗,在軍備難分勝負的情況下,人數多寡往往才能取得壓倒性勝利。
澧朝哪怕赢了碩國和北域多年,每年耗資在養兵上的數目也從未節省過。
鎮北軍和西境軍各有十萬之數,這二十萬大軍便是澧朝與鄰國往來的底氣。
按常理來說,鎮北軍和西境軍即便因為主帥失誤,也不該大敗給北域和碩國才對。
鐘無歧看着容晚玉畫的圖像,面色幾變,他雖未上過戰場,但家學淵源耳濡目染,對軍情相關的事,有着天生的敏銳。
“晚丫頭,你的意思是,這兩場大敗,是因為澧朝軍隊内部出了問題?”
“這些,暫時也隻是我的猜測。”容晚玉沒有将話說滿,而是把自己了解到的消息,全部說了出來。
“去年,陛下曾有過想要徹查隐田的打算,不知舅舅表哥可還記得?”
“自然記得。”鐘無歧和鐘衍舟異口同聲,又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默契的避諱。
叔侄二人難免想到,容晚玉的未婚夫婿,便是因為随田首輔南下巡田而亡,不想觸及容晚玉的傷心事。
容晚玉知曉遲不歸如今活得好好的,完全沒想起這一茬,自顧自地将自己關于太子的猜測,從頭到尾捋了一遍。
前世之鑒,讓容晚玉一直知道,太子身上背負着一件足以讓他和他的黨羽都受到牽連的大事。
但今生變數太多,當容晚玉成了局中人後,許多事反而不便調查,處處受制。
對于太子的事,容晚玉一直沒有放棄過追查,如今徹底和姜詢站在了一條船上,追查起來反倒是水到渠成了。
“隐田一事,事發便在京郊,其中以太子麾下的世家權貴涉事最廣。多年來,太子一直通過田地積攢巨額之财。”
鐘衍舟如今當了一段時間的差,對這些政事有了一定了解。
聽了容晚玉的話後,一臉不解道,“隐田相當于是盜竊了本該歸于國庫的稅款,太子是澧朝日後的國主,如此行徑,豈不是監守自盜?”
比起鐘衍舟,鐘無歧到底年歲長眼界更廣,意味深長道,“太子是陛下的繼承人不錯,可未必能成為日後澧朝的君王......”
縱觀澧朝數百年的曆史,從太子之位穩穩當當地成為皇帝的并不多。
身居太子之位而英年早逝的,因為過失被更換太子之位的,還有手足相殘,到新帝即位時自己都還是太子的,數不勝數。
“這些銀錢,太子用于何處,晚丫頭你是不是查到了什麼?”
容晚玉輕輕點頭,“以太子的名目自然查不出什麼,但若從追随太子之人下手,零零總總加在一起,也可以看出,這些銀錢的流向。”
她拿出一本冊子,遞給鐘無歧,上面記載了太子麾下各家近一年内大宗貨物的交易記錄。
原本容晚玉要收集這些信息十分困難,但自從她接手了禾豐镖局,要想查詢這些便輕松了許多。
禾豐镖局在遲不歸多年用心經營下,已經是澧朝内聲名顯赫的镖局之一。
願意雇用禾豐镖局的镖師運送貨物的不在少數,其中不乏容晚玉知曉的,追随太子的人家。
鐘無歧隻是簡單翻閱了一遍,面色便凝重起來。
這些貨物中,占比最多的是糧食,其次是常見的礦材,還有布匹日用等雜物。
單獨看某一樣,說是用于某個大家族也不足為奇,但所有的貨物加起來,盡數流向平遙城這一個地方,便足以讓人懷疑了。
“手握巨額銀錢,分發給從屬置換各類物資,再故意藏匿去向,最後彙聚在一個地方......”鐘無歧心裡有了一個猜測。
“一年内,便能消耗這麼多的物t資,平遙城的百姓可沒這麼大的胃口。”
鐘衍舟在一旁聽得雲裡霧裡的,伸長脖子去看那冊子更是一頭霧水,不知道兩人在打什麼啞謎。
“難道太子在平遙城藏了許多流民?”
“什麼樣的流民值得太子如此費心費力地藏起來?”鐘無歧卷起冊子,敲了敲侄子的頭,歎了口氣。
“連你表妹一半的聰明勁都沒有。太子隻怕是通過蘇家和宇文家,将鎮北軍和西境軍的部分兵卒藏在平遙城了。”
道破天機後,鐘無歧的眼神也變得冷冽了起來。
“難怪澧朝這兩場戰事敗得這麼徹底,身為太子,豢養私兵,罔顧邊疆安甯,根本就是德不配位。”
永甯侯府世代骁勇,為了護住澧朝西境邊疆的和平,付出了不知幾多性命。
太子身為澧朝的下一任皇帝,卻監守自盜,為了一己私利損害國本,豈能不讓忠臣良将寒心。
容晚玉見舅舅明白了此事的嚴峻,趁熱打鐵道,“舅舅,西境邊防不能繼續被太子當作他肆意索取的财富。您應該不想鐘家守了好幾輩子的西境被碩國攻破吧?”
鐘無歧到底是做大生意的人,雖然此時心緒難平,但見外甥女發亮的眸子,便知道她也有自己的打算。
“說吧,跟舅舅繞了這麼大一圈,打什麼主意呢?”
跟聰明人說話,便是省心省力,容晚玉露出一排皓齒,言語懇切。
“從始至終,晚玉想的,一直都是讓永甯侯府重現祖輩榮光。現在便是最好的時機。”
三人聚集在一處,商議永甯侯府日後的出路,茲事體大,一說起來就收不住口,連晚膳都免了。
大體的計劃,容晚玉心裡已經有了數,不過是需要舅舅配合罷了。
聽了容晚玉事無巨細的安排計劃後,鐘無歧再一次為自家外甥女的聰穎感歎。
特别是一旁還有一個隻知道點頭的鐘衍舟,兩相對比,讓鐘無歧對于鐘家的下一任永甯侯有了十足的擔憂。
眼看天色不早了,鐘無歧開口叫了停。
“今日先到這兒吧,我回來了還沒去拜見母親呢。晚丫頭,你索性在侯府住上幾日,咱們明日再議。”
容晚玉對此自然沒有二話,起身向舅舅作别,和表哥一道離開了鐘無歧的院子。
鐘無歧想起母親那裡還有一道關卡,就覺得腦袋大,抹了一把臉,認命得朝着主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