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半肚子閑話,終于等到正題。
容束還沒開口,容晚玉已經站了起來,向父親和祖母俯身道:“祖母是長輩,是咱們容府最尊敬之人,掌家自是應當,女兒願意交出這管家之權。”
話才說完,身後的于嬷嬷已經捧出了一堆鑰匙,送到了主位的小幾上。
容束眼疾手快地按住鑰匙,抽了抽眼角,擠出笑來,“不急,不急,這管家,事情繁瑣,勞心勞力,怎可讓母親代勞,還是交給小輩們,也是曆練嘛。”
祖母眼神不好,手倒是快,拽住一把鑰匙,硬是将一連串都扯了過來,寶貝似的放在懷裡。
“娘能将你跟你大哥,一把屎一把尿得喂養長大,還不能替你管好一個家?"祖母笑着拍了拍容束的手,“你大哥如今生意做得紅火,我也算放心了,多在京城留一段時日,也使得。”
見容束似乎還有話要說,祖母又拉過蕭姨娘的手,“雖然你這容府的規矩大,但楚楚到底是我自幼看着長大的,她身份不便不能管家,幫襯娘一二總不逾矩。有楚楚幫手,我也不會太勞累。這事就這麼定了吧。”
蕭姨娘見心願達成,喜不自勝,軟軟俯身,“楚楚願意替母親分憂,替老爺分憂。”
話都讓兩人說完了,容束半晌隻能閉上嘴,連蕭姨娘都不想多看一眼。
“蕭姨娘管家有方,如此孫女也算放心了。”容晚玉擡擡手,秋扇和丹桂又抱了一堆賬冊來。
“今日父親和長輩都在,有話,晚玉便一次性說明白。當初我母親嫁入容府,帶了不少嫁妝,這些嫁妝依母親遺言,一半于我做陪嫁,一半予行哥兒。”
“這麼多年,蕭姨娘管着家,也不知怎得,母親的嫁妝是越管越少,傳出去,還以為父親貪墨自家亡妻之财呢。為避這不好的名聲,我已将嫁妝和容府财産分得清清楚楚,此後母親的那份,我便自己來管。”
話落,屋内陷入沉寂,蕭姨娘剛剛還揚起的嘴角瞬間凝在臉上,起身立刻喊了一句,“不行!”
她這麼多年管家,自然知曉,容府的底子薄,能讓她撈那麼多油水,靠得就是嫡妻的那份豐厚嫁妝,容晚玉的話簡直是要挖她的肉。
容晚玉沒理蕭姨娘,複述一遍進言,“祖母,咱們都是一家人,孫女此舉,不為别的,隻為了父親的名聲思慮。您也知曉,朝中有禦史,就盼着抓官員的錯處,這是兩全其美之策呀。”
祖母眼珠子一轉,本也舍不得那份嫁妝,t不過想想那鐘氏都死了這麼多年了,自己兒子如今如此出息,容府的錢怎會薄于她的嫁妝。
又事關名聲,那更是耽誤不得,倒覺得蕭姨娘大驚小怪,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你要管嫁妝就管吧,可要是多分走了容府的,祖母可不輕饒。”
容束還記得蕭姨娘之前管家的種種纰漏,不過又想起自家老娘那守财的本事,對此倒也暫且姑息了。
他不是貪财之人,亡妻的嫁妝他沒怎麼過問過,聽容晚玉言之有理,也順應了她的請求。
不過幾日,就是過年,他心裡還記挂着開春續弦一事,實在無心在管家之事上在費心神,有氣無力地點頭,“那就這樣吧。”
容晚玉三言兩語達成心中所願,不想再久留,抱起已經打瞌睡的容思行,“行哥兒困乏了,那孫女先帶着他回去歇息了。改日再來向祖母請安。”
此前她管着家,一直想着将母親的嫁妝從容府财産裡剝離出來。
雖然有部分被蕭姨娘已經貪作公用,但母親留下管束産業的管事們很有本事,留下的還是大頭,這才是她和行哥兒日後立身的本錢。
既管公又管私難以分開,這回祖母之願反而歪打正着,她樂呵呵地将容府的爛攤子甩給祖母和蕭姨娘,自己空得好好經營一番母親留下的産業。
抱着行哥兒腳程慢,還沒走遠,身後容束就追了上來。
“晚丫頭。”
叫住了女兒,容束喘了口氣,有些責怪之意,“你既知曉你姨娘此前管家之過,怎可還如此輕松地将管家之權拱手相讓?”
容晚玉抱着行哥兒說話不便,輕手輕腳地交給了于嬷嬷,對着容束俯身道:“父親這話可錯怪女兒了,女兒有心想為咱們家出一份心力,但祖母......是長輩,女兒總不能逾了祖母的意思。”
雖說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醜,但容束對自家老娘的秉性實在了如指掌,也頭疼得很,再看女兒委屈的模樣,倒有了同病相憐之感。
拍了拍容晚玉的肩膀,“算了,等過了年,迎娶宜沛入府,便有理由讓母親松手了。”
提及小姨,容晚玉深深望了容束一眼,“父親以為,祖母此番上京,當真隻是為了同父親團聚過年?”
被女兒如此一問,容束愣了愣,想起當年和湘娘成婚之事。
自己要娶侯府嫡女,禮節上自然少不了讓母親做主,他匆匆回鄉,迎來得卻是母親劈頭蓋臉的責罵。
說他見利忘義,背叛了已有婚約的表妹,這在鄉裡,是要被鄉親們戳着脊梁骨罵的。
“可兒子從沒想過要娶表妹!”容束也十分委屈,他寒窗苦讀十年,總算熬出了頭,眼看還有一段好的姻緣,卻被母親如此指責。
“要不是母親執意要受表舅家的銀錢,何以替兒子定下這門親事?我待表妹,不過是兄妹之情,湘娘才是我真心所愛!”
祖母被兒子氣了個仰倒,最終還是容束了解自己的母親,将侯府如何富庶,如何尊貴說了一遍,祖母這氣才慢慢平了下來。
“這事,急不得。”祖母緩下心神,頭腦也清醒了許多,“你先回京成婚,你表妹那裡我來想辦法。對親家就說我身子不适,不能長途跋涉,便不觀禮了。”
等容束回了京,按規矩操辦起和鐘宜湘的婚事,臨近婚事前,就等來了被祖母勸服的蕭姨娘。
祖母口口聲聲向蕭姨娘保證,隻要她自甘為妾,容家定待她如正妻一般,若日後有變,便是扶為平妻也無不可。
這才有了蕭姨娘的低聲下氣,自奔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