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是什麼話?!
前面的話還像話,後面的話簡直是胡說八道口不擇言!
在名師大家們的惡補下終于認識好幾籮筐大字的相豫極為罕見地蹦出兩個成語。
相豫道:“你想當我娘?你先問問咱們的娘同不同意你跟她們一個輩分。”
“我母親麼,或許不會同意。”
姜貞眸光微轉,笑吟吟看着相豫,“但若是你阿娘,那便不一定了。”
“老夫人與我一見如故,情同姐妹,想來是願意接受我與她同輩的。”
姜貞笑道。
“......你在做夢!”
相豫嘴角微抽,“母親縱然再怎會不着調,也不會讓你如此胡鬧。”
“阿嚏!”
遠在皇城裡的相太後重重打了一個噴嚏。
與她說話解悶的姜太後頗為關懷,手中的茶盞放下了,溫聲問相太後,“這是怎麼了?着涼了?”
“不會,我這幾日穿的衣服多着呢,不會着涼。”
相太後擺擺手,知子莫若母,“必是我那不孝子在說我壞話,才會害我一直打噴嚏。”
姜太後笑了起來,“老姐姐,你這話便不對了,豫是個好孩子,孝順着呢。”
“孝順?哼?”
相太後輕哼一聲,十分嫌棄自己的好大兒,“他一日不氣我,便是他那短命的死鬼爹在地下保佑我了。”
“我早就看明白了,豫的孝順,全都給了二娘。”
相太後道:“豫對二娘,可比對我這個親娘孝順多了。”
姜太後忍俊不禁,“老姐姐,快别說玩笑話了。”
“二娘隻是他的妻,如何能與你相比?”
“咱倆之間我還說什麼玩笑話?”
相太後十分認真,“我說的是實話,豫對二娘好着呢。”
“不過這樣也好,豫的心思都在二娘身上是好事,省得他當了皇帝飄飄然,沒事去尋花問柳,沒得惹二娘生氣。”
作為過來人的相太後看得十分明白,“他們小兩口不吵架,咱們兩個老家夥才能過得舒坦嘛。”
這話倒是大實話,姜太後跟着點頭,“隻盼二娘比咱們兩個有福些,能與豫白頭偕老,恩愛長久。”
“哎呦,你這話說的,咱們怎麼就沒福了?”
這話相太後不愛聽,“誰說死了男人便是沒福了?要我說,死了男人,福氣才能在後頭。”
“若是男人還活着,他們當了太上皇,能不招惹年輕漂亮的小宮女,給豫二娘添幾個弟弟妹妹?”
相太後道。
想到那種場景,相太後便惡心,連隔夜飯都能吐出來的那種惡心。
她從不是溫柔賢淑的性子,更做不來逆來順受的事情,若真有那一日,她絕對會拎刀砍了老男人的胯/下二兩肉,哪怕給自己留個千載罵名,也不會委屈自己裝大度。
相太後啐了一口,“男人這種東西,隻有死了才能老實,所以他們死得好,沒有一把年齡還來礙咱們的眼。”
一席話,逗得周圍宮婢們全部跟着笑了起來。
而離她最近的姜太後,更是一邊笑,一邊拿手錘她,罵她沒心肝。
“老姐姐,你這番話,可着實沒心肝。”
姜太後笑道:“不過你說得也對,與其讓他們惡心我們,倒不如讓他們走得早些,讓我們活得痛快點。”
相太後一拍大腿,“這才對嘛!”
“對了,前幾日來給咱們唱戲的那個小生,你覺得如何?”
彼此都寡居多年,相太後與姜太後說話毫無顧忌。
“他是個可憐孩子,年少沒了父母,又被班主欺壓,若不能得了我的庇護,隻怕回去又要挨班主的打。”
想起紅着眼睛像自己訴苦的俊俏小生,相太後頗為心疼,“與其讓他回去挨班主的打,倒不如将他留在我身邊伺候,閑了給咱們唱小曲兒解解悶,正好能打發時間。”
戰亂年代民風開放,太後們養面首不是什麼稀奇事兒,相豫與姜貞又是頗為開明之人,更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委屈自己的母親,故而相太後想養面首這種事情,并未引起周圍人的驚訝與勸阻。
作為與相太後頗為投緣的老姐妹,相太後既然開口,姜太後便認真想了想,她這位老姐姐說的那位小生的确俊俏,十八/九歲的年齡,嫩得能掐出水,偏又嘴甜會哄人,難怪能讓老姐姐對他這麼上心。
隻是她長于商賈之家,嫁的夫君也是富裕人家,自然比平民出身的相太後知道的事情多些——比如說小生們哪有不挨打?
再比如說,小生這般訴苦,求的是相太後的一絲心軟,隻要心軟了,他便能攀上這位尊貴無匹的皇太後,一躍從戲子成為皇太後的面首。
這個道理相太後應當也明白些,她們這個年齡,還有俊俏郎君獻殷勤,無非是為了富貴罷了。
但話又說回來了,男人一把年齡尚能納美妾,一樹梨花壓海棠,她們已貴為皇太後,養個面首又如何?
既然那個小生長得漂亮又會哄人,那麼留在相太後身邊伺候也無妨。
閑暇時間聽聽小曲兒,逗逗漂亮郎君,這樣的日子倒也不錯。
思及此處,姜太後笑道:“的确是個惹人心疼的孩子,若他能得老姐姐的照拂,便是他幾世修來的福氣了。”
“還是你懂我。”
相太後哈哈一笑,十分開懷,“豫還勸我,這種事情不要與你說了,隻自己養着便好了,不必大張旗鼓告訴旁人,我說不,你與豫開明多了。”
在相豫心裡,自己的丈母娘是位端莊的淑女,溫婉賢良,大家閨秀,與自己野蠻生長渾身寫滿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母親完全不一樣。
“對了,老姐姐,他們這種人常嗑五石散,用以取悅貴人。”
溫婉賢良的大家閨秀姜太後開口便是虎狼之詞,“五石散雖能助一時之性,但卻于身體無益,老姐姐若想長久,便召醫官們過來,開些溫補的藥來,莫讓他常嗑五石散。”
相太後一拍額頭,“還是你心細,我差點忘了這件事了。”
“去,讓院正親自給九郎把脈開藥,别讓他自己亂吃藥。”
相太後吩咐身邊的大宮女。
大宮女笑着應下,快步出殿,去請院正給九郎把脈。
自己的事情解決完,相太後不忘關心自己的老姐妹,“老妹妹,你不尋一個?”
“你跟我不一樣,你是富貴人家的女兒,沒有吃過苦,看着比我年輕多了,想要奉承你的人多不勝數,你怎麼不挑幾個留在身邊伺候?”
“我不愛那些塗脂抹粉的小郎君。”
姜太後笑着搖了搖頭。
那些都是她年輕時玩剩下來的,沒甚意思。
如今的她上了年齡,更喜歡那種天然的野性,而不是精雕細琢的精緻。
相太後咦了一聲,敏銳覺察出姜太後的喜好,“老妹妹喜歡禁衛?”
“禁衛好啊,身體好,有力氣。”
相太後笑道:“你瞧上了哪一個?用不用我幫你去說和說和?”
“禁衛不同戲子,他們是習武之人,武人的骨頭都會硬一些,未必能做得出留在咱們身邊伺候的事情來。”
說到這兒,相太後不免有些替姜太後發愁,“豫二娘又不是拿權勢壓人的人,老妹妹,你的路怕是不好走哦。”
姜太後輕搖團扇,溫柔笑了起來,“老姐姐放心,我心裡有數。”
“你心裡有數就行。”
見姜太後兇有成竹,相太後這才松了口氣,“武人脾氣剛烈,怕是不大會哄人,老姐姐以後要多擔待點。”
姜太後笑着點頭,“這是應當的。”
“咱們比他們多那麼多年閱曆,難道還會與他們一般見識?”
兩位皇太後說說笑笑,周圍宮婢們笑着附和,難熬的宮中枯燥時光在這種環境下變得不再難熬,而是充滿樂趣。
日漸西沉,相太後的大宮女笑着來回話,“主子,太醫院院正已為九郎把脈問診,重新開了藥,主子大可放心。”
“不錯,院正不拿大,賞。”
相太後十分滿意。
大宮女笑着吩咐下去,又繼續說道:“九郎感念主子的恩德,特意給主子準備了些自己從宮外帶來的東西,主子是否一觀?”
“宮外的東西?”
相太後來了興緻,“既如此,那便去瞧瞧。”
“老妹妹,要不要跟我一道去?”
相太後問姜太後。
姜太後忍俊不禁,“多謝姐姐的好意,我有些乏,就不過去了。”
小郎君哄老姐姐開心的東西,她過去像什麼樣子?
還是自己待一會兒,把時間留給他們兩個比較好。
“既如此,我就自己過去了。”
相太後道。
姜太後微颔首,着人送相太後出寝殿。
兩位皇太後安享晚年,而作為兩宮太後孫女的相蘊和,則還在黑市上忙碌着。
既然意在海外之地,那便要着重拉攏胡人與胡商,讓往來經商貿易的絲綢之路不僅僅是一條商道,更是一條通向海外之地的戰事橋頭堡。
當然,在沒有做好橫掃海内的戰事準備之前,這個秘密還是不要讓胡商們知曉為好。
所以彼時的她,隻是一個對外面世界頗感興趣的富家女,在郎君的陪伴下來黑市淘些中原之地沒有的稀罕玩意兒。
用家鄉話聊天的胡商們眼前一亮。
女人錦衣華服,氣度雍容光華,不是富甲一方的商賈,便是皇親國戚家養的嬌嬌女。
而她身邊的郎君更是讓人為之驚豔,不僅有着百般難以描畫的昳麗鳳目,還将高高在上與目下無塵寫在臉上,這種人簡直是萬裡無一的大肥羊,胡商們頃刻間圍了上來,争先恐後向兩人推薦自己的東西。
“郎君快看,這可是你們中原之地絕對沒有的東西!”
“郎君看我的,我的比他的要好。”
“郎君,我這裡有西洋秘藥!”
“郎君——”
發音古怪又極為不流暢的聲音吵得商溯腦仁疼。
“閉嘴,吵死了。”
商溯極為不耐。
身後扈從極有眼色,上前一步,将胡商們與商溯相蘊和隔開。
“排好隊,一個個來。”
扈從對胡商們道。
這種派頭,必然是京都最最富貴的人家!
胡商們絲毫沒有因為商溯的不耐煩而對兩人心生不滿,反而因商溯與扈從們的盛氣淩人更加殷勤。
“......”
學會了,蠻夷們畏威不畏德,對他們的态度不能太好。
與他們相處,與越是趾高氣昂,他們越把你當回事,越是平易近人好說話,他們越不把你放在眼裡。
相蘊和啞然失笑。
“美麗的夫人,您看這個。”
終于排到自己,紅發碧眼的胡商操着不流暢的中原話,努力向介紹自己的東西,“這是琉璃,琉璃!你們中原之地很少見的東西!”
相蘊和瞧了眼,那是一串頗為好看的琉璃珠兒,五光十色,頗為精緻,在搖曳燭火的映照下,很容易吸引人的眼球。
“琉璃珠子?”
質地如此通透的琉璃珠子的确很少見,商溯順手接過來,戴在相蘊和腕上,亮晶晶的一串珠子将那隻皓白如雪的腕襯得越發細膩雪白,商溯眉梢微挑,手指撥弄了一下琉璃珠子,“唔,好看。”
胡商笑着奉承,“當然好看,這可是我們的國寶!”
國寶?就這玩意兒?
這種東西,也隻能騙騙沒有見過琉璃珠兒的中原人,到了産這種地方的國度,這樣的珠子一抓一大把,根本不值什麼錢。
相蘊和對這種東西完全沒興趣。
不能吃,又不能穿,她要這種東西做什麼?
至于好看麼,更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與琉璃珠兒相比,她還是更喜歡金燦燦的金與通體碧色的玉。
但這種華而不實的琉璃珠子并非全無用處,将兩塊玻璃磨一磨,便能做出西洋傳來的望遠鏡,能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對于想要征服四海的她來講,望遠鏡的重要性僅次于地圖與良種。
“我是個俗人,我更喜歡金銀玉器,我不要這東西。”
相蘊和褪下琉璃珠兒,還給胡商,“除了這個東西,你還有什麼寶貝兒?我要稀奇的,越稀奇越好。”
胡商眼珠一轉。
——這是一條大魚!
“尊貴的夫人,您如果想要一些黑市上沒有的東西,您就得跟我走一趟。”
說的句子太長,有些超出胡商的詞彙,于是他一邊拿手比劃,一邊與相蘊和道:“您知道的,太過貴重的東西,是不能帶在身上的。”
相蘊和眼皮輕輕一跳。
黑市的東西隻在黑市交易,這是不成文的規矩。
當有商人提議去黑市之外的地方交易,那麼結果無非兩個,一個是謀财圖命,另一個是自己真的身懷巨寶,一種連黑市都不敢販賣的寶藏,所以為求穩妥,才勸說客人去黑市之外的地方交易。
商溯想的是前者。
把玩着一把精緻匕首的動作微微一頓,彎刀匕首被抽開,寒芒與刀鞘上鑲嵌着的寶石閃着的光澤彙聚在一起,冷冷折在胡商臉上。
胡商被刺得有些睜不開眼。
“什麼東西,也值得我們走一趟?”
商溯聲音涼涼。
典型的上位者的倨傲。
他想要的東西,便該旁人親手捧到他面前,而不是他跋山涉水去取。
相蘊和并未制止商溯的行為。
她敏銳發覺,在與胡商的相處中,商溯這種不拿正眼看人的态度明顯更好用。
故弄玄虛的胡商面上笑意微微一僵,連忙賠笑,“尊貴的客人,您想要的東西,我真的沒有帶在身上。”
“我想要的東西?”
商溯輕嗤一笑,眼底是明晃晃的嘲弄,“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嗎?”
“......”
這叫人怎麼回答?
大魚的确是大魚,但這條大魚難相處得很,絕不是他輕易便能糊弄的。
胡商隻好收起自己的輕視之心,打起十二分的謹慎來應對。
“客人,夫人想要一些大夏沒有的東西,黑市也沒有的東西。”
胡商擡手指自己,“整個黑市,隻有我有這種東西。”
商溯反手将匕首送還鞘中,“哦?什麼東西?”
“食物,您從未見過的一種食物。”
這便是交易還有得談的意思,胡商稍稍松了口氣,但這位客人脾氣不好,耐性更不好,胡商不敢再繞圈子,而是直接道:“還有一種能讓您看到千裡之外的東西,非常精妙,是你們中原人口中的千裡眼。”
“!”
從未見過的食物可是百年之後能畝産千斤的良種?!
她要的就是這種東西!
有了這種東西,剛剛結束戰亂的九州百姓便能不再饑一頓飽一頓,吃了這頓沒下頓,而是能在短時間内填飽肚子,在哪怕沒有那麼富裕的情況下,也不用賣兒賣女去生活。
民以食為天,這句話從來不是說說而已,而是千百年來最能提現平民百姓生活的一句話。
對一個剛剛結束兵荒馬亂的新朝來講,食物的重要性不亞于一位曠世明君。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句話放在明君身上也一樣,底層百姓并不在乎這位明君是否殺伐果決英明神武,他們隻在乎她能不能讓他們吃飽肚子。
能解決溫飽問題的食物太過重要,以至于相蘊和連胡商所說的“千裡眼”也沒那麼在乎了,擡頭瞧着努力推銷着自己東西的胡商,不動聲色問道:“什麼樣的食物?”
“什麼味道?什麼模樣?”
“您放心,它的味道很好,您絕對會喜歡的。”
胡商笑眯眯說道:“至于形狀嘛,它是黃色與褐色的,雖不大好看,但卻非常好吃。”
味道很好?黃色與褐色?
應該是土豆或者紅薯?土豆是黃色,紅薯雖是暗紅色,但在胡商匮乏的語言表達中,把暗紅色說成褐色也是有的。
相蘊和心中一動,竊喜不已。
如果真是這兩種東西,那麼讓他們焦頭爛額的糧食不足的問題便能迎刃而解。
要知道,土豆與紅薯遠比小麥大米好種,而且成熟快,産量也高,能迅速填補九州天下所需要的糧食缺口。
但胡商慣會看人下菜,她若表現得太想要,隻會讓胡商坐地起價,于是也學商溯的輕嗤一笑,渾不在意瞧着胡商,居高臨下說着話,“哼,什麼樣的食物是什麼天朝上國沒有的?”
“也就是你們這種外來人,才會拿些花兒草兒的當成寶來糊弄人。”
扪心自問,她覺得自己的話毫無破綻,将生于錦繡目空一切的傲慢表現得淋漓盡緻,隻要胡商手裡的确有真東西,那麼絕對會順着她的話介紹自己的東西,而後讓自己的心腹之人飛快将東西取來,趁熱打鐵将她從未見過的東西賣給她。
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她挑眉瞧着胡商,隻等胡商受她言語所激,以頗為激動的口吻接下她的話,然後一切水到渠成,她獲得良種,而胡商獲得金錢,買賣雙方都皆大歡喜,抱着東西離開離開,生怕對方反悔。
可她忽略了她身邊還有一個人——商溯。
這位從不看人臉色的将軍在這種時刻再一次發揮自己不屑于看人臉色的優良傳統,當聽胡商說他那有能讓人看到極遠的“千裡眼”時,對戰事極為敏銳的将軍瞬間意識到這種東西能給戰事帶來多大的改變,一臉不耐的男人面上微喜,眼前一亮,簡單的一句話打破相蘊和所有籌劃——
“能看到千裡之外的千裡眼?有點意思。”
财大氣粗的财神爺明顯來了興緻,生于錦繡的世家子有的是錢,從不講價,一開口,人傻錢多速來的氣息便再也藏不住,“你隻管取來,不拘多少錢,我要了。”
“......”
你可閉嘴吧!!!
第115章第
“客人果然豪爽!”
胡商聞之大喜,立刻轉身叽裡呱啦吩咐身後的小胡人。
小胡人點點頭,幹幹瘦瘦的小身闆如離弦之箭一樣沖出去,頃刻間便沒了人影。
小胡人的身影消失在夜幕盡頭,胡商扭頭笑着對商溯道:“尊貴的客人,您等一會兒,我的人很快就能把您想要的東西拿過來。”
“......”
不,她才不想當這種人傻錢多的冤大頭。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相蘊和擡眉給商溯使眼色。
拒絕他!
毫不留情拒絕他!
能便宜買的東西,為什麼要天價買?
“?”
相蘊和這是怎麼了?怎麼一直沖他眨眼?
商溯有些疑惑。
眼睛不舒服?
恩,很有可能。
這些時日相蘊和太忙了,每次都要忙到深夜才休息。
奏折批得久了,難免傷眼睛,好不容易得了閑,卻又拉着他來黑市找東西,如此使用自己的眼睛,眼睛又怎會舒服到哪去?
商溯不免有些心疼。
——早知如此,他便不約她出宮玩了,而是應該讓她在宮裡好好休息。
喜歡一擲千金的人與精打細算的人在花錢的事情從來沒有任何默契,商溯瞧了瞧仍在眨眼的相蘊和,微擡手,指腹覆在她眼眸。
“?”
這是做什麼?
好不好的,遮她的眼睛做什麼?
相蘊和有些不解,正要開口詢問,耳畔已響起商溯的溫和聲音,“早知如此,我便不該帶你出來。”
“......”
這是覺得她阻擋他花錢大手大腳,所以幹脆遮住她的眼,讓她眼不見心不煩?
商三郎,您可真是溫柔體貼。
相蘊和氣笑了,擡手抓住商溯手腕,準備将他的手把自己眼睛上拉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商溯花的每一分錢都是她的錢,她的!她當然心疼了!
但她的手剛抓到商溯手腕,商溯略顯低沉的聲音便再度響起——
“我的錯。”
男人的聲音帶着濃濃的内疚,“你這麼忙,我卻還要你陪我出來賞花燈。”
“?”
她好不容易忙完了,當然要出來逛街看花燈了。
“我應該多體諒你一點,給你留出時間去休息。”
男人深吸一口氣,聲音仍在繼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你的眼睛不舒服,我卻還拉你出來玩。”
“?”
眼睛不舒服?
相蘊和眉頭微動。
——她的眼睛哪裡不舒服了?她好着呢!
......等等,商溯這厮是一點沒看出來她的使眼色,隻以為她因為熬夜看奏折所以導緻眼睛不舒服?所以心裡内疚,明明她已經不舒服了,他卻還帶着她出來玩?!
“......”
這可真是讓人啼笑皆非的誤會。
相蘊和噗嗤一笑,對商溯從不看人臉色的怨念瞬間消失。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他本就是千金難買他高興的性子,又怎會因為她一個眼神便變得精打細算摳摳搜搜?
商溯最初吸引她的,是他的出手闊綽,而現在,吸引她的點不應該變成讓她厭惡的點。
相蘊和笑了起來,“我又不是琉璃做的,才沒那麼嬌氣。”
“快把你的手拿開,我什麼都看不到了。”
相蘊和笑着拿開商溯的手。
商溯卻隻覺得她在故意寬慰自己,“我們不等了,現在便回去。”
“!!!”
怎麼就突然回去了!
尊貴的客人,您想要的望遠鏡還沒到呢!
胡商一下子急了,“客人,客人,您别急,您再坐一會兒,您要的望遠鏡很快便到了。”
“快到了?”
雖然商溯沒有看出自己的拼命使眼色,但她狂跳的眼睛依舊讓事情往她希望的方向去發展,見胡商着急,她便勉為其難道:“既然快到了,那就再等一會兒。”
“不行,你不舒服。”
商溯幹脆利落拒絕相蘊和的提議。
“......”
這人怎麼這麼軸呢?看不出來她是在假裝?
認真想了一會兒,相蘊和覺得以商溯心思之淺,大抵是真的看不出來。
又或者說,關心則亂,彼時擔心她身體的商溯隻想讓她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全部往後放,包括他剛才頗感興趣的望遠鏡。
相蘊和心裡暖暖的,聲音越發溫柔,“我沒有不舒服,我很好。”
“剛才眨眼睛,是因為有東西進到眼睛裡了,現在好了,那東西已經被我揉出來了,眼睛舒服得很。”
“隻是有東西迷了眼?”
商溯半信半疑。
“對,就是這樣。”
相蘊和笑着點頭。
說話間,她墊起腳,微微擡起頭,讓商溯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臉,然後用手指着自己眼睛,将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給商溯看。
“你看,是不是好好的?連眼角都沒有紅?”
相蘊和笑眯眯問商溯。
這個距離有些近,近到商溯能看到相蘊和長而卷翹的睫毛,甚至還能感覺到她呼吸之間的熱氣灑在他臉上,有些癢,也有些燙,讓他的臉不由自主紅了起來,不敢再看相蘊和的臉。
“恩......沒紅。”
商溯别開眼,努力平靜說道。
相蘊和笑着點頭,“對呀,就是沒紅。”
“既然沒紅,那我們就再待一會兒,看看胡商會帶來什麼好東西。”
“都聽你的。”
商溯臉側微紅。
胡商肅然起敬。
哦,他的上帝,原來他爸爸教給他的經驗完全用不上,大夏根本不是一個男人說什麼就是什麼的世界,而是從上到下都是女人當家。
——比如說他們的女王說一不二,比如說現在的美麗夫人說話比她的丈夫更有用。
胡商立刻轉換策略,奉承話與關注點從商溯身上轉到相蘊和身上。
“尊貴的客人,您放心,我的這個東西,絕對會讓您喜歡的。”
胡商連說帶比劃,向相蘊和介紹自己的東西。
“喜不喜歡,那要看了才知道。”
這位美麗的夫人顯然要比她的丈夫精明,“你那所謂的能看到千裡之外的望遠鏡多少錢?”
美麗的夫人雖精明,但他的望遠鏡是獨一份的,胡商短暫思考後,伸出一雙手,“客人,我的這個東西,需要這麼多錢。”
“?”
明人不說暗話,這麼多錢是多少錢?
商溯瞧了瞧胡商的手,沒看明白胡商要價多少,疑惑間,準備開口問價。
來了來了,散财童子又來了。
相蘊和眼疾手快,在商溯開口之前擰了一把商溯的胳膊。
“嘶——”
商溯吃痛出聲。
回頭去瞧,是相蘊和皮笑着拿一雙眼睛看着他,眉眼溫柔,笑意淺淺,怎麼看都不是生氣的模樣。
不生氣,為什麼要掐他?
商溯有些疑惑。
“怎麼了?”
在砍價問價的事情上,商溯與相蘊和從來沒有任何默契,見相蘊和掐自己,商溯忍不住問道。
“......”
你還好意思問怎麼了?
明明能殺價,為什麼要天價買東西?
這叫什麼呢?
這叫生于錦繡,不知人間苦難。
如野草一樣野蠻生長的相蘊和不指望商溯能突然開竅,明白掙錢不易當珍惜的道理。
——沒關系,商溯散财童子,她是隻進不出的貔貅,她絕不會讓商溯口袋裡的錢不明不白丢出去。
“哼,要價這麼高,分明是看咱們面嫩好欺負,所以才想敲詐一筆。”
相蘊和嗔道:“什麼千裡眼不千裡眼,全是假的,”
“人的眼睛隻能看這麼遠,除非把遠處的東西搬過來,才會讓人看到遠在千裡之外的東西。”
“咱們不上他的當。”
相蘊和拉着商溯,便要往回走,“黑市一點都不好玩,我要去逛花燈。”
“???”
我的聖母瑪利亞,您怎麼說走就走?
您要是走了,我那天價的望遠鏡賣給誰?!
見相蘊和作勢要走,胡商一下子急了,連忙去拉商溯的另一隻胳膊,“客人,客人,我有,我真的有!”
但商溯這人有極嚴重的潔癖,鮮少與人有肢體接觸,尤其是面對自己不熟悉的人時,更是恨不得離得八丈遠,生怕旁人碰到自己。
如此不喜與人接觸,胡商剛要伸手去拉他,他便不悅避開,一雙豔麗鳳目再次泛上不耐煩,若不是胡商手裡有他想要的望遠鏡,他現在便想将胡商甩開。
他的躲避動作讓胡商眼裡是被夫人說動。
——富家子弟都是三分鐘熱度,這會兒喜歡這個,那會兒喜歡那個,若不能在他們仍對商品有興緻的情況下達成交易,那麼這條大魚便會被魚夫人帶走,讓他的望遠鏡錯失一個好價錢。
“客人,您再等一會兒,就一會兒?”
胡商用蹩腳的中原話哀求,“我的人已經去取了,他很快就能回來,把您想要的望遠鏡拿回來。”
商溯的确想要望遠鏡,聽胡商這般說,不由得眼皮微擡,去拉相蘊和衣袖。
相蘊和不為所動,故意說道:“什麼望遠鏡不望遠鏡的?”
“要我說,還不如去逛花燈,吃些京都的好吃的。整日裡吃府上的飯菜,我都快膩死了。”
“美麗的夫人,您若是吃膩了府上的飯菜,那您就更應該等一等了。”
夫人才是能左右漂亮郎君意見的人,胡商連忙讨好,“我從家鄉帶來的食物,絕對是您沒有見過的東西,保證您見了絕對喜歡。”
相蘊和眸光微微一閃。
——胡商上鈎了!
她方才開口閉口望遠鏡,是為了讓胡商覺得她對望遠鏡有興趣,隻對她推薦望遠鏡,其他東西并不在意。
不在意了,自然便好講價格了,或當個添頭,或為了達成交易直接送給她,讓她夢寐以求的良種現在便到她手中。
“行吧,你既然這麼說,那我就勉為其難再留一會兒,順便瞧瞧你的東西。”
相蘊和故作不情不願,“瞧瞧是否有你說得那麼神奇,能讓我見之歡喜。”
相蘊和願意留下來,胡商這才松了一口氣,眉開眼笑恭維道:“尊貴的夫人,您放心,您一定會喜歡的。”
“最好如此,要不然我要你好看。”
相蘊和輕搖團扇。
相蘊和不再拉着自己走,商溯眉頭微動,對望遠鏡的好奇再也壓不住,“能看到——”
“三郎不許說話。”
見商溯又想當散财童子,相蘊和立刻打斷他的話,“什麼望遠鏡不望遠鏡的,有什麼重要的?”
“我隻想看不一樣的食物,我想吃些大夏沒有的東西。”
相蘊和鮮少有這種嬌橫的模樣,商溯頗為新鮮,心中不由得軟了下來,隻笑着答着她的話,“好,都依你。”
胡商一陣牙酸。
這叫什麼來着?
哦,想起來了——耙耳朵!
大夏的其中一個皇帝是個耙耳朵,大夏的其他男人也是耙耳朵,與他父輩們跟他講過的大夏的男人在家中說一不二的事情完全不一樣。
父輩們傳授的經驗完全用不上,要想在大夏站穩跟腳,需要他自己去摸索,比如說,讨好魚夫人比讨好魚有用多了。
胡商繼續用蹩腳的中原話說着蹩腳的奉承話。
啊,這話真的好别扭。
發音奇怪,語調更奇怪,這些來大夏做生意的人,怎麼不把中原話練好再過來。
相蘊和心中腹诽。
等她以後有了錢,等以後國庫充盈了,她要在太學裡單獨辦一個讓胡人來上學的課程——聽胡人說中原話簡直太遭罪了!
好在這種遭罪沒有持續太久,沒過多久,被胡商派去拿東西的小胡人便回來了。
“終于來了,讓我好等。”
相蘊和道。
胡商點頭哈腰,“夫人再等一下,馬上就把東西給您。”
“#%@……@#@%……!”
胡商轉頭對小胡人道。
胡商對相蘊和十分谄媚,可當他轉過臉,對去拿東西的小胡人卻十分嚴厲,哪怕相蘊和聽不懂胡人的話,也覺得這些話不是什麼好話。
相蘊和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胡商聲音剛落,小胡人身體劇烈抖了一下,腳下的動作更快了。
小胡人三步并兩步跑到胡商面前,将懷裡抱着的東西一股腦塞給胡商。
胡商催得急,小胡人也塞得急,但越是着急,便越容易出錯,他把東西塞給胡商時,胡商尚未反應過來,一個長筒狀的東西順着胡商的衣服滑下來,骨碌碌滾在地上。
胡商吓了一跳,連忙去撿東西。
不幸中的萬幸,這東西并未摔壞,隻将邊緣磕得有點變形,不複方才圓潤光滑的模樣。
好好的望遠鏡摔成這樣,其價格必然受影響,胡商心頭火氣,飛起一腳踹在小胡人身上。
一邊罵,一邊飛起一腳踹在小胡人身上。
瘦巴巴的小胡人哪裡挨得住膀大腰圓的胡商的窩心腳?
身體一歪,摔在青石闆路上,手上與額頭頃刻間見了血。但小胡人不敢喊疼,隻縮了縮脖子,身體弓成蝦米模樣,雙手抱着頭。
相蘊和眼皮跳了跳。
——這是經常被打才會有的條件反射動作。
“#%@#……@#@¥!”
胡商手裡拿着長筒狀的東西,尖尖的靴子踹在小胡人身上,一邊踹,一邊用相蘊和聽不懂的話罵小胡人。
相蘊和有些看不過去。
她曾與父母在亂世中失散,八/九歲的年齡,被迫飽受人情冷亂與世人的白眼欺辱,大抵是這個緣故,她格外看不得小孩子被人打罵,看到這樣的場景,總讓她想起曾經艱難求生的自己。
——哪怕這個孩子是胡人。
“好了,有完沒完?”
相蘊和瞪了胡商一眼,“又沒摔壞東西,幹嘛這麼打孩子?”
“您覺得東西沒摔壞?那可太好了!”
胡商連忙停下踹小胡人的動作。
這人仿佛會變戲法,對小胡人兇神惡煞,明明是他自己沒有接好,卻把一切事情推到小胡人身上,對着小胡人拳打腳踢。可當他轉過身,相蘊和的身影出現在他碧藍色的瞳孔,他的那些惡狠狠模樣便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谄媚的笑與發音奇怪的讨好,生怕自己不夠恭敬而得罪了貴客。
所謂前倨後恭,不外如是。
“您看看,隻是有些變形,不影響使用的。”
胡商把望遠鏡捧到相蘊和面前,手指指着望遠鏡鏡筒上稍稍凹陷的地方,努力用不流暢的中原話說道:“您拿在眼睛前試一下,望遠鏡真的能讓您看到千裡之外的東西。”
相蘊和沒有接胡商遞來的望遠鏡,隻瞧着地上仍雙手抱頭的小胡人。
“?”
大夏不也有很多奴隸嗎?
胡商有些不懂相蘊和為何對小胡人充滿同情,但商人的敏銳性讓他意識到這是一個商機,于是眼珠一轉,伸出五根手指,“貴人,您要是喜歡他,我就把他送給您,您隻需要出這麼多錢就好。”
相蘊和有些意動。
她需要一個熟知外面世界的胡人,更重要的是需要對她忠心,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個世界上哪會有真情實感幫助一個異族的人?
但眼下是個機會,小胡人在胡商這裡不是挨打便是挨罵,她若買了小胡人,再對她好一點,便不難換來小胡人對她的忠心耿耿。
“五兩銀子?”
相蘊和有些肉痛,“三兩,三兩我就要了。”
“......”
他說的是五十兩!
“是五十兩,尊貴的客人。”
胡商獅子大開口。
相蘊和瞪大了眼,“你怎麼不去搶?”
“你以為我沒買過奴隸?”
相蘊和道:“像這種瘦巴巴的小奴隸,在人伢子那裡半兩銀子都是多的,我開價三兩,已經是看他跟普通奴隸不一樣出的高價了。”
“二兩。”
相蘊和冷笑一聲,繼續砍價,“愛賣不賣,不賣我去其他地方買。”
“......”
您可真是砍價的天才。
胡商欲哭無淚。
但瘦瘦小小的小胡人的确賣不上價,如女人所說,兩三兩銀子的确是高價了,更别提這個女人還準備買自己的其他東西,那些東西才是重頭戲,犯不着因為一個小奴隸而惹惱了這位魚夫人。
胡商忍痛割愛,“好吧,美麗的夫人,就二兩銀子。”
扈從拿出二兩銀子,遞給胡商。
胡商接下銀子,俯身把仍在地上縮着腦袋的小胡人拎起來。
小胡人以為又要挨打,吓得連連讨饒。
胡商有些不耐,叽裡呱啦說着話,手指指了指相蘊和。
小胡人顫抖着求饒的動作微微一頓,擡起小腦殼,濕漉漉的眼睛看向相蘊和。
相蘊和微微一笑,對小胡人伸出手,“你願意跟着我嗎?”
她不太确定小胡人聽不聽得懂她的話,但她還是問了一下。
對于這種曾與她有着同樣遭遇的小可憐,她總會抱着極大的憐憫與同情。
像是感受到相蘊和的善意,小胡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願、願意。”
小胡人的話說得比胡商還磕巴。
“願意就好。”
相蘊和笑了起來,“你以後便是我的人了,閑暇時間與我講講外面的事情便好。”
這個句子不太長,小胡人不太聽得懂,但他重重點着頭,十分乖巧溫順。
這樣灰頭土臉的小胡人能激起相蘊和的憐憫,卻讓有些潔癖的商溯不大喜歡,懶懶在小胡人身上瞟了一眼後,便嫌棄地收回目光。
——黃發碧眼,醜死了。
胡商殷勤遞來望遠鏡,“尊貴的夫人,您這下可以試試望遠鏡了吧?”
“可以。”
相蘊和微颔首,接過胡商遞來的望遠鏡。
大抵是工藝還不夠先進,又或者說胡商隻是拿些粗糙的東西來大夏碰碰運氣,小胡人拿來的望遠鏡遠沒有她的好孫孫給她上貢的望遠鏡精緻,做工粗糙,質地也粗糙,而且分量很重,拿在手裡沉甸甸的,很不方便随身攜帶。
可盡管如此,這隻望遠鏡仍是這個時代的新奇事物,她剛剛接過來,商溯便湊了過來,男人眼睛盈盈亮,視線跟着她手裡的望遠鏡走,隻差把我很感興趣寫在腦門上。
相蘊和忍俊不禁。
——她還是第一次見商溯對一件東西這麼感興趣。
“你先試試。”
相蘊和笑了一下,把望遠鏡放在商溯手裡。
商溯微颔首,拿起望遠鏡,放在自己眼前。
昳麗鳳目驟然收縮。
目空一切的眸光陡然微顫。
他看到遠處的花燈被拉得極近,近到他甚至能看到花燈上的花紋與燈謎。
寫燈謎的人字迹蒼勁有力,但寫出來的燈謎卻極為淺顯易懂,仿佛是生怕與女郎們結伴而行的郎君們猜不到似的,所以将答案寫在燈謎裡,幫助郎君們博女郎們展顔一笑。
極遠的花燈都能看得如此清晰,那麼戰場之上呢?
戰場之上,是敵軍的一舉一動皆在他眼底,想要偷襲他的敵軍尚未抵達,他已知曉他們的動靜,在營帳内布下天羅地網,等待他們給他麾下将士們送上赫赫戰功。
對戰事如此有助益的東西,縱然千金也值得。
商溯激動不已,一邊拿着望遠鏡看其他的地方的東西,一邊問胡商價格,“多少錢?”
“尊貴的客人,這隻望遠鏡要一千兩黃金。”
胡商的聲音響起。
一千兩黃金?
不貴,這點錢他還出得起。
商溯微擡手,讓扈從取錢。
但下一刻,他聽到相蘊和驚訝的聲音響起——
“一千兩黃金?你怎麼不去搶!”
女人聲音驚訝,隐隐帶着被當成冤大頭宰殺的薄怒,“你明明可以去搶國庫,卻還送我一個望遠鏡,真是好生會做生意。”
“三郎,這東西咱們不要了。”
手中望遠鏡被人奪走,相蘊和的聲音再度響起。
“???”
這東西怎能不要?
商溯正欲開口,忽聽胡商在他開口之前開了口,“夫人夫人,您别生氣。”
“您要是覺得一千兩黃金太貴,那我給您便宜點,九百兩如何?”
“???”
買東西還能砍價?
習慣一擲千金的商溯第一次受到砍價還價的沖擊。
但胡商自砍一百兩黃金的行為并不能讓相蘊和滿意,“九百兩?九百兩黃金能把你們國家都買下來,更别提這個小小的望遠鏡。”
胡商面上微尬。
“夫人,那,那您說個價?”
胡商試探出聲。
“五十兩黃金,愛賣不賣。”
相蘊和開口便是屠龍刀,砍價一砍砍到死。
“????”
這是仗着帶的扈從多,所以不怕被胡商打嗎?
哪有開價一千兩黃金的東西,她往五兩黃金砍?
商溯大受震撼。
但更讓他震撼的在後面——
“美麗的夫人,您,您這簡直在開玩笑!”
胡商極為震驚相蘊和照死裡砍價的行為,哆嗦着嘴唇道:“五兩黃金怎麼可能買得到望遠鏡?這絕對不可能。”
“四十兩。”
相蘊和聲音清脆。
“......您不能這樣!”
胡商哀嚎。
相蘊和不為所動,“二十兩。”
商溯眼前一黑。
——很好,照這個砍法,他很快便能與這個能看到千裡之外的望遠鏡失之交臂。
“成交!”
胡商的聲音響起。
“?”
“!”
“!!!”
一千兩黃金的東西能二十兩黃金成交?!
商溯瞳孔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