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銘從心底是反對皇帝親征的,但根據父親的話判斷,基本上天時地利人和全都就位了。
他實在想不出什麼理由,能阻止趙佶攀登帝王譜的腳步。
不過,令他欣慰的事,趙楷已經在新年伊始被冊封為了皇太子。
如果趙佶跑出去親征,就是趙楷監國。
高銘猛然又想到了一點,那就是趙楷被立為太子,也是趙佶親征的條件之一。
如果太子之位還是那個跟他父子之情淡漠的趙桓,趙佶忌憚太子監國,怕回來成為太上皇,八成還不會擡腚出汴梁。
但趙楷監國他就放心了,皇城司都給他管了,監國也是妥妥的。
高銘不由得長歎,一樁樁一件件都促成了趙佶的親征。
真有點曆史必然的感覺。
想到這裡,高銘躺在床上,烙餅似的翻來覆去,被也還沒睡的花榮發覺了,便問:“你還在想官家親征的事嗎?”
“是啊,我從沒想過,我居然會在某個夜裡為了除你之外的另一個男人輾轉反側。”高銘打趣道。
花榮被逗笑了,“那你想怎麼樣?阻止他嗎?找公孫勝改口嗎?”
“他蔔卦都說出口了,不能随便改了。”高銘道:“他大概也覺得此次官家必勝,所以用預言印證事實吧。一旦官家凱旋,他就是當之無愧的國師。”
花榮道:“他入宮給官家煉丹也快三年了吧,是不是又快到了能驗證不死之身的時候了?”
高銘咂嘴,“我當初幫助他成為大宋第一仙道,還以為他能有什麼作為,譬如用他的力量左右國策啦,可他什麼都沒幹,就老老實實給官家煉仙丹,後宮嫔妃是接連有喜。”
原來他的理想抱負就是給趙佶刷新生育記錄麼。
“他這叫因才下藥,叫官家發揮特長。”
高銘發現花榮有的時候說話也挺難聽的,不禁笑道:“叫官家聽到了,非叫你邊疆站崗不可。”
花榮捏了下高銘的鼻子,笑道:“那你跟我去嗎?”
“夫唱夫随嘛。”高銘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官家親征,會不會叫你也去?那我呢?我還能跟着嗎?”
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作為智囊吧,又不太懂軍事。
花榮也擔心,“誰知道呢,不過,我希望你待在東京,戰場太危險了,我不想你涉險。時辰不早了,快休息吧,明天探探消息再說。”
高銘點點頭,阖眼睡了,等第二天起來,跟使團成員入宮面聖,接受趙佶的召見。
趙佶對使團成員的辛苦,給予了高度的肯定,大概是覺得販糖,錢袋富裕了,賞賜了大量的财物給高銘和花榮。
高銘心裡多少有點安慰了點,不枉他在北邊受凍。
趙佶聽說高銘已經抓到的西夏曹傲柏給了遼國人,便吩咐道:“你多留意,一旦遼國對西夏有措施,速速來報。”
這是皇城司的本職所在,高銘領命。
等接受了嘉獎出了皇宮,高銘也沒着急去見趙楷,畢竟得避嫌。
趙楷也出于這樣的考慮,三天之後,才去皇城司巡視的時候,見了高銘。
高銘作揖,“臣高銘,拜見太子殿下。”
趙楷微笑,“不必多禮。”
高銘又加了一句,“可惜殿下的冊封儀式,臣遠在金國,沒有親眼見證。”
可惜啊,錯過了您的高光時刻。
不等趙楷說話,高銘繼續道:“不過,下一個大典,臣一定不會錯過。”
下一個大典,自然是登基。
趙楷笑着微微搖頭,“你啊你。”
高銘雖然最近一直在做實事,但溜須拍馬這個技能一直沒丢。
例行拍馬結束,進入了正題,上下級許久不見,有許多話要說。
第一件,自然就是賣糖業務,趙楷所說的跟高俅差不多,總之就是賣到脫銷。
真沒想到小小的蔗糖能引得日本島國搶購。
“殿下,雖然好賣,但也不能超量供應,朝廷要牢牢把控這條糖脈,嚴控民間其他船隻販糖出海。所以,除了咱們這邊設立專門的衙門外,日本那邊也要找個買辦。”
“買辦?”
“嗯,扶植一個當地的專門糖業代理人,不管是太郎還是次郎,總之得找一個。他在日本當地也能說得上話,這樣,除了咱們大宋朝廷賣出去的糖,其他糖類,他們也不買。大大降低走私帶來的損失。”
日本那個海島,種不了産糖原料,純靠進口。
所以就隻剩下民間走私的損失了,把這個扼殺住,情況能好多了。
趙楷點頭同意,這個糖的生意,得好好做,不能把買賣做死了。
“除了日本外,更遙遠的海外同樣缺糖,隻要大宋的商船能出海,就不怕賺不到錢。”
趙楷想起了一點,“金國缺糖嗎?”
“他們也沒有,但是成年人好像不太愛吃,所以正從小孩子開始培養。”
“我今天來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提醒你,你不去看看宋江嗎?”
高銘一愣,他差點把這片及時雨給忘了,但在趙楷面前淡定地道:“我正在給他出一套測試題,等出好了,就給他送去,就在最近幾日。”
趙楷這就放心了,話題又跳到了最重要的事情上,“官家要西征讨夏國,你若是想去,我便極力保舉你同去。”
高銘是個文臣,戰場上沒他的用處,一般情況下是不能去的。
但他是趙楷的心腹,趙楷也覺得這次必然凱旋,所以想把他加到名單上,叫高銘多多撈好處。
“殿下的好意,我心領了,還是順其自然,看官家的意思罷。”别因為他,叫趙佶覺得趙楷手伸得太長。
再說,高銘這幾天也想通了,他要是跟着去,花榮在戰場上說不定還得擔心他,影響發揮。
他還是老實的留守汴梁吧,花榮知道他安全,心裡有底,比什麼都強。
趙楷見高銘主意已定,也就不多說什麼了,叫高銘好好“教導”宋江,便離開了。
等趙楷走了,高銘趕緊拿出明教的典籍和白紙,開始給宋江出題。
然後便召見了宋江,不多廢話,直接甩出一份卷子叫他作答。
卷子内容豐富,最後一道大題更是直接叫宋江寫一份初級發展策略。
宋江答得也很不錯,大概就是:送溫暖,使勁送溫暖,治病救人,雪中送炭。
高銘看完答案,又将策略豐富了一些。
專門找窮苦的百姓,缺米的給米,缺錢的給錢。
尋找當地人,發展骨幹,先湊齊幾大護法,把總壇搭建起來。
之後就嚴格的教内等級制度,越是虔誠,越是容易被提拔,等級也越高。
等級高,意味着教内權力越大,教内“俸祿”越高。
若是遇到阻攔的勢力,就用金錢賄賂,尋求庇護。
如何拉關系,高銘倒是不擔心,這是宋江的強項,他可是一個圓滑的小吏,最擅長的就是這個了。
李逵這種人都能叫他拿下,别人不在話下。
“你去金國發展信徒,朝廷不會短了你的所需。你一定要先把教内的架構先搭起來。”高銘道:“你隻管去做,你的父親和弟弟我來養,你就是沒娶,若是有妻與子,也都不要憂心,盡管交付給我。”
宋江忙道:“宋江未娶妻,就是娶妻,豈敢勞衙内!老父和家弟承蒙高大人的恩德,生活在東京,已叫宋江沒有後顧之憂。”
雖然知道你有龍陽之好,但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高銘滿地的點頭,拍着宋江的肩膀道:“那麼,你就叫李俊帶着你和你的心腹,偷渡入金罷!”
宋江拜别高銘,踏上了“偷渡傳教”之旅。
——
耶律大石與高銘見面後,朝女真老家會甯趕去,這才是他目前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
他在路上展開給女真的冊封國書,盯着上面的東懷國三個字久久出神。
高銘的話,始終在他腦海裡回蕩,按照高銘的說法,女真如氣勢如虹,必然不會接受東懷,這個暗示東部小邦懷德的封号。
要不然,如果發現苗頭不對,就不宣讀了?找個借口先回來面聖?
可惜他的計劃隻能落空,因為又走了沒幾天,他就被皇帝派來的太傅蕭習泥烈給追上了。
原來皇帝怕耶律大石這個年輕人壓不住陣,臨時加派了太傅。
按皇帝話說,就是:“哼,派了太傅去,還怕女真造次嗎?!”
蕭習泥烈一見耶律大石,就将冊封的國書和賜給金國的玉玺都收到了自己手裡,俨然全權接手冊封一事。
耶律大石也沒多說什麼,一來對方是太傅,位高權重,二來,這個燙手山芋對方願意拿去更好。
遼國一行人踏着青青草地,嗅着花香,吹着清風,一路來到了女真所在地。
耶律大石記得曹傲柏的供詞,他說他們送給了女真部落二十個西夏能夠鼓樂的美女。
結果,就在對他們遼國的接風筵上,他就真的看到了這群擅長吹奏的美人們。
女真是什麼樣,他是知道的,這樣高水平的演奏,必然是西夏送來的。
當即黑了臉,因為他在路上跟蕭習泥烈也說了西夏的所作所為。
所以遼國太傅也很清楚眼前這群美女是什麼來頭。
不禁在心中嘀咕,叫西夏女人出來演奏,難不成是給我們遼國示威?
看看你們的臣子夏國也來我們女真搖尾巴。
完顔阿骨打對冊封還是很期待的,他帶領“鄉親們”起兵反抗遼國,終于有了階段性成果,今日就是收獲之日。
内心十分狠狠地自我感動了一番,在他的帶領下,其他女真人也都暢快酣飲。
而遼國人作為愛酒一族,也不甘落後,渾似拼酒,都喝得臉蛋紅撲撲的。
吃好喝好,蕭習泥烈便拿出了國書,“完顔阿骨打聽封!”
阿骨打便和兒子們都站起來,來到蕭習泥烈跟前,單膝點地,聽聖旨。
他内心彭拜,從今天之後,女真就可以擺脫遼國的奴役了。
他們女真也有屬于自己的國家了。
聽着蕭習泥烈的郎聲宣讀,忽然間,他覺得十分不對勁,“東懷國?”當即蹭地站了起來。
他的兒子們也都站了起來,“東懷國是什麼?!我是大金國!”
“東懷大金有什麼區别,隻是一個國家的稱号而已。”
兀術兇道:“不一樣!東懷,分明是東部一個被你們大遼懷柔的小國!”
蕭習泥烈竟然有些震驚,這群女真野人不是很沒文化嗎?竟然還察覺出這些文字背後的含義。
“你們根本就沒看得起我們!”宗望大聲嚷嚷,并朝遼國使臣逼近。
遼國的随從自然不許他們接近太傅,迎上來阻擋,便被宗望直接推倒。
遼國的其他護衛,便直接拔刀。
一看這架勢,女真人也紛紛拿出了兵器。
短兵相接,便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就在這時,早有準備的耶律大石抓住太傅蕭習泥烈便往氈帳門口沖,因為一直沒多飲酒,加上看好了退路,突圍十分順利。
來到帳外,将吓得腳軟的蕭習泥烈推上馬背,将馬一抽,先把太傅送了出去。
他則斷後,試圖從氈帳内再救幾個人出來,但沒等救出幾個人,便被大股的女真人團團圍住,幸好不遠處還有一匹馬,翻身上馬,一躍出了女真的包圍,去追太傅。
女真豈能善罷甘休,阿骨打帶着兒子們親自騎馬來追。
耶律大石跟蕭習泥烈就更後面的阿骨打用契丹話大喊:“你們給我站住!我要逮住你們!叫你們親自看到女真攻陷臨潢府!”
并朝兩人射出幾箭,耶律大石倒是全數躲過,但蕭習泥烈就慘了,胳膊中了一箭。
耶律大石見狀,從箭囊中取出一箭,對準阿骨打便放,可惜這一箭終究瞄準時間不足,偏了許多,隻射中了阿骨打的帽子。
但也因為這一箭,叫女真的追趕步伐慢了下來,給了兩人逃脫的時機。
待确定掏出了包圍圈,耶律大石給太傅拔掉了胳膊上的箭,簡單處置。
蕭習泥烈眼淚吧嗒吧嗒掉,“阿骨打真是好大的膽子。”
耶律大石默不作聲,真是都叫高銘說中了,這部分是正确的,那麼他其他的推論也不會錯到哪裡。
“女真兇悍,還得安撫為上,太傅回去請奏陛下,正式冊封他們為大金國。再來……”耶律大石按照高銘所說,“再來,不如嫁個公主給阿骨打的一個兒子。”
蕭習泥烈想到自己沒逃出來的随從,悲從心中來,“豈能遂這群女真野人的願。”
“不遂,後果更嚴重。”
對方是太傅,他勸說皇帝,還有實現的可能。
蕭習泥烈吸了吸鼻水,看着耶律大石,“不管怎麼說,我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你是太祖八世孫,才能不該被埋沒。”
現在遼國也沒什麼能用的人了,像耶律大石這樣的小一輩,是時候挑大梁了。
兩人不敢耽擱,一路快馬加鞭跑回了遼國上京臨潢府。
卻得知了一個叫人痛惜的消息那就是,在皇帝見到曹傲柏之後,得知西夏的大不敬,十分憤怒,派人勒令西夏皇帝李乾順來遼國請罪。
可李乾順也不是傻子,去了遼國都城還能回來嗎?
耶律延禧一看西夏不聽話,當即派了一支軍隊去打西夏,要把李乾順抓回來遼國問罪。
也不知是契丹實力不在了,還是西夏殊死一搏,西夏大敗遼國契丹兵于橫山。
耶律延禧大怒,正打算徹底給西夏點顔色看看,卻得知太傅和耶律大石差點被女真殺了的消息。
真是一個個,都不省心。
但明顯女真這邊更緊急。
而且就在太傅和耶律大石回來之後沒幾天,聽消息說阿骨打正在号召女真各部,看樣子是要再次發兵。
目标直指遼國老巢臨潢府。
所以他也暫時顧不得西夏了,暫時先放李乾順一條小命。
但他放過李乾順,但阿骨打明顯可不打算放過他。
國舅蕭奉先勸道:“陛下,女真不會離開故地太遠,估計就是來打劫一次,咱們先讓城别走,等女真打道回府再回來,大唐時候,皇帝數次離開長安,不也國祚三百餘年,咱們大遼這才二百年,可效仿大唐後期策略,先走為上。”
被阿骨打射了一箭的蕭習泥烈則道:“讓城簡單,可是往何處去?南京幽州給了宋,中京大定府離女真近,就剩個西京雲州,離西夏和宋都近!”
耶律延禧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無處可去,難不成在草原上徘徊?
摸了摸铮亮的頭頂,“那太傅,你有什麼高見嗎?”
“不如再派人正式冊封女真為大金國,再嫁一公主給他們四皇子完顔兀術,先行安撫。至于後續……”他看向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接過話茬,“可以找宋國買些厲害的火器,用來抗擊女真。”
說到火器,耶律延禧記起了那個威懾他們,以至于割讓幽州的宋國特産火器震天雷。
身為皇帝的大舅子,一個外戚,他堅決反對這個政策,“向宋國買火器?先不講他們賣不賣,就算賣的話,必然提出種種要求!絕不能再便宜他們!不能邁錯這一步!”
耶律大石急道:“甯與友邦,不與家奴!況且再錯能錯過當初頭魚筵不殺阿骨打嗎?!”
耶律延禧後悔,太後悔了,當初為什麼叫頭魚筵上叫完顔阿骨打跳舞,不跳的話,不就沒這事兒了麼。
對了,自己當初為什麼沒殺阿骨打來着?
是大舅子蕭奉先給他求情了!
他心裡一陣膈應。
蕭奉先對耶律大石的挑釁,面露兇光,你也敢指責我?!走着瞧!
就聽耶律延禧道:“太傅習泥烈,你再出使女真,正式冊封他們為大金國,再告訴他們呢,朕會嫁一個公主給他們的四皇子。而你,大石,你去宋國,看能不能弄些火器回來。而朕……朕要繼續捺缽。”
就是在草原上徘徊也比待在這裡坐以待斃強。
耶律大石無語,捺缽就是去草原行營打獵。
說白了,皇帝還是跑了,不在上京臨潢府待着了,怕被阿骨打給擒了。
“恭送陛下。”耶律大石隻能祝皇帝狩獵愉快了。
——
聽說遼國跟金國開戰了,趙佶喜上眉梢。
雖然遼國沒派人毒死夏國的皇帝,但遼國忙着對付金國,根本無暇西顧。
而且西夏還打敗了他們的一支部隊,估計恨不得滅國才好。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趙佶覺得時機已經很成熟了,是時候結果了,便大叫大軍開動。
臨行之前,還親自繪畫了一副西征凱旋圖。
雖然不是他擅長畫的花鳥,但因為投入了純粹真摯的感情,依然達到了很高的藝術水平。
當然,從今以後,他不再隻是個有文治的皇帝,他的武功依然叫後來者望塵莫及。
此時出征,牽頭的是樞密使童貫,三衙太尉高俅,随行的有龍衛神衛等四大禁軍都指揮使,其中就有花榮,而接應他們的則是知渭州事種師道。
到時候這支聯軍,全部朝西夏撲去,送給他們一場滅國之戰。
高銘實在沒理由跟随,隻能留守汴梁,依依不舍地送别花榮。
他雖然相信花榮的實力,但心裡還是酸澀,畢竟也不知道這一别還得多久才能見面。
而且恐怕連信也不能寫,全靠睹物思人。
高銘也學着花榮曾經做過的事情,将他戴在脖子上的玉佩勾出來,輕輕在上面吻了一下,“記得想我。”
“這還用說。”花榮笑道:“我保證每天想你十遍。”
高銘哼笑道:“你說的,少一遍都不行!我會用心靈感應檢查的。”
“我保證。”
高俅背對着他倆在一旁站着,等他倆告别完了,才催促花榮:“該走了。”
高銘看向他爹,“您注意身體,不過,路上有花榮呢,我就放心多了。”
高俅叮囑道:“好好照顧孩子,我們此去必旗開得勝。”
高銘堅定地點頭,看着花榮将玉佩收回衣領内,和他爹分别翻身上馬,一起出發,去軍中與大部隊會合,隻等拔營出京。
高銘看着他們的背影,想到遼國和金國也在打仗,不由得在心裡想,真是全世界都在打仗,什麼時候能天下太平。
不過,他相信勝利一定是屬于大宋的。
——
趙佶身體是很好的,這是文武百官的共識,所以童貫才敢慫恿他禦駕親征。
畢竟身體不好的皇帝,經不起折騰,折騰死了,大臣難辭其咎。
童貫對這次對西夏真正,信心十足,舉國兵力不說,又有皇帝親征鼓舞士氣。
皇帝隻需在帳中穩坐,剩下的率軍打仗的事宜就交給他來辦。
西夏一滅,他肯定也能被封個郡王。
沉浸在未來的憧憬中,大軍一路進發,期間趙官家目睹沿途風光,深感河山壯麗,頻頻有詩作流出,十分高産。
但眼看就要與西軍的種師道會合,趙佶的詩作卻突然停了下來。
“朕這身體近三日十分疲乏。”趙佶說着打了個哈欠,淚眼婆娑,“汗也多了起來。”說着,懶洋洋地抓着自己的手背,“還很癢。”
要是以前,高俅肯定為官家的龍體擔憂,但自從趙佶一次次派他兒子隻身涉險,他就對他沒什麼好感了。
此時隻覺得煩,很煩,他怎麼就不能叫人省點心。
第150章
随軍的禦醫都來給趙佶看病,但卻瞧不出個所以然來,“官家,是不是最近飲食上有改變?”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所謂病從口入。
“朕沒吃什麼啊。”
種師道已經帥兵來會合,按照現在的情況,沖破西夏的衡山防線輕而易舉,剩下便是直取西夏都城了。
現在如果皇帝病了,對整個士氣都是莫大的打擊。
高俅心裡不待見趙官家,但還是希望他能好起來,對禦醫道:“多少開點滋補的,給官家調養調養罷。”
童貫也道:“官家是不是水土不服?”
禦醫心道,我縱橫醫海二十幾年,還能診斷不出水土不服?!
但嘴上則道:“那就開幾位調養的藥罷。”
“你們那些藥,都不行,要服就得服公孫道長的仙丹。”趙佶像突然開了竅,“朕水土不服,得了地方病,你們快派人回東京,叫公孫道長給朕去天上采藥,給朕煉更好的丹藥來!”
可能是一路山水兇險,讓他一個沒出過東京的皇帝得了病。
雖然他現在也吃着仙丹,但目前的效果不足以應對塞外環境,所以叫公孫道長速速送一批新的丹藥來。
公孫勝自得皇帝寵信,一直安分守己,既不摻和朝廷争鬥也不貪贓枉法,幾乎叫人忘了他的存在。
他不作妖,其他人對他的印象都不錯。
既然官家要吃他的藥,其他人也都覺得沒有阻止的必要。
皇帝要嗑藥,高俅也沒辦法,隻能伺候這尊神仙,求他趕緊好起來。
高俅立即派親信騎馬回東京取藥。
趙佶又疲倦地打了個哈欠,“朕倦了,你們都下去吧。”
童貫和高俅便退出了皇帝的大帳,面對其他圍上來詢問狀況的将領,兩人都露出輕松的表情,“官家隻是最近趕路有些乏,休息一下就好了。”
童貫和高球都這麼說,不信也得信,各自忙去了。
但他倆其實都擔心,如果公孫勝的丹藥取來,吃了還沒有效果,該怎麼辦?況且,眼前就要攻打西夏了,皇帝好歹得露露面,鼓舞下士氣罷。
稍晚時候,花榮和高俅碰了面,他壓低聲音道:“官家身體不要緊吧?”
高俅道:“沒什麼事,八成就是沒女人憋的。”
趙佶什麼人啊,宮内外紅顔無數,但這次出征,這都多少天沒沾女人了?
眼睛都快憋紅了。
花榮發現嶽父大人對趙官家也是越來越沒好話了,哭笑不得,“沒事就好。”
反正也不用皇帝自己上戰場,他隻需跟廟裡泥塑似的,往那兒一座,就人“敬拜”就行了。
高俅叫花榮不要擔心,催促他去休憩,為了近在眼前的大戰做準備。
等花榮走了,高俅自己則愁得背着手,站在夕陽下歎氣。
不知這次西夏之行,最終會如何啊。
——
高銘聽說前線派人回東京城,竟然是來取仙丹的,不由得在心裡犯嘀咕,半路還嗑藥?這能打好杖嗎?
不禁為父親和花榮捏了一把汗。
不過,現在的他也沒空擔心千裡之外的大軍,因為他還有眼前更重要的事情要擔心。
那就是,東京城周圍發洪水了,洪水眼眼瞧着就要湮到皇城了。
不管是東京的人口規模還是經濟規模,要是被水泡了,簡直不堪設想。
除了人員和經濟上的損失,還有一點很叫人擔心。
那就是,這是趙楷被立為太子的第一年。
天人感應,百姓深信不疑。
剛換了太子,老天就水淹汴梁城,肯定是老天對這個太子不滿意。
雖然太子之前平定過方臘,收複了幽州,但既然降下了災禍,肯定有老百姓參不透的玄機在裡面。
洪水來勢洶洶,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流言。
有些還有些依據,屬于附近百姓的所見所聞。
有些就是完全沒有根據的了,比如洪水浪高一丈,裡面還有吃人的水妖,那誰誰誰都見到了,光須子就比男人的胳膊還長。
說得有鼻子有眼。
高銘身為皇城司的提點,當然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散播小道消息的人抓了。
而趙楷身為監國的太子,雖然他也不明白,為什麼他和上天的感應沒有搞好,但現在也顧不了琢磨這些,抓緊時間組織人員抗洪。
在人員的調配上,沒有選擇服徭役的百姓,而是從禁軍中抽調人手,奔赴在抗洪第一線。
這些剩下的禁軍屬于被親征隊伍淘汰的。
基本上都是被新式練兵法“照拂”過的,缺乏思想上的覺悟。
頗有些怨言。
本來這些禁軍是不太願意做這些腳夫苦力的活兒的。
但被拉到了抗災前沿,卻發現太子殿下本人就站在城樓上監工,蔡太師和其他文武百官也都在,一下子怨氣就都沒了。
連太子和太傅都頂風冒雨的站着,誰還敢怠慢。
其實蔡京是不想冒雨出來的,歲數大了,折騰不起,但誰讓太子都親自視察。
他再尊貴,還能貴過太子不成,于是被人攙扶着上了城樓,老眼昏花的陪站。
高銘就站在趙楷跟蔡京身後,不時從側後方看看他倆的表情。
他盯着蔡京看,見他皺巴巴的臉上已有了褐色的老年斑,便想,唉,你這身子骨還能撐得住嗎?就這麼戀權?沒想過告老還鄉嗎?
雖然站在城門樓上,不直接暴露在雨中,但一陣風吹來,仍有細碎的雨滴打在臉上,他用帕子抹了下,打了個哆嗦。
高銘暗暗咧嘴,這麼大歲數了,抗洪持續一段日子,你有得熬呢。
事實證明,高銘料對了,三天之後,蔡京就因為着了風寒病倒了,不能陪伴太子上城門樓視察水情。
趙楷見蔡太師病了,親自去探病,給病中的蔡京送去了親切的慰問。
趙楷坐在蔡京病榻前,“難過”地道:“太師一定要好起來,朝廷不能沒有太師。”
蔡京一邊咳嗽一邊道:“老臣一定會……咳、咳……盡早康複,為大宋……咳……咳……鞠躬……盡瘁。”
“太師不要多說了,好生休養罷。”趙楷起身道:“等你養好了,再陪本宮上城樓,本宮等你。”
蔡京想到了城樓上的涼風和迎面伴随着風吹來的冰涼的蒙蒙細雨,當即咳嗽得更厲害了,“咳!咳!咳——”
蔡京的兒子們趕緊過來給老爹順背。
趙楷見蔡京咳得這麼兇,也怕傳染給自己,又叮咛了幾句,便離開了。
等趙楷走了,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蔡京,平躺回床上。
趙楷年輕氣盛,凡事喜歡親力親為。
而其他又豈能不跟随,這對他這樣的老骨頭太不友好了。
不過,幸好,他也隻是太子,目前隻是建國而已。
官家年富力強,春秋鼎盛,太子繼位還有得等。
蔡京想到這裡,又是一陣不受控制的咳嗽,慣性叫他幾乎鯉魚打挺一般的從床上彈起來。
“咳——咳——咳!咳!”
在前線的官家,還好吧?
——
西征大軍,跟種師道的西軍彙合後,順利的駐紮進了平夏城。
平夏城,顧名思義,就是為了平複西夏建造的要塞。
平夏城來得極為不容易,那是曆時數年,龜速前進,從西夏嘴裡奪回來的據點。
這個據點地理位置相當重要,因為它意味着突破了西夏的橫山防線南部,跑到了防線以内。
前面地形都是平原,水草豐美,十分富裕,靠打劫也能補充一路征讨西夏都城興慶府的補給。
加上自打建了平夏城之後,宋軍一直往這裡倒騰補給,數年累積了許多後勤物資,攢夠了富裕的家當。
大軍到位,攜帶上物資,直取慶幸府。
萬事俱備,就差皇帝一聲令下了。
可惜,趙佶卻沒法鼓舞士氣,他倒是想叫被人鼓舞他一下。
他渾身難受,無力、酸軟,精神也不振,吃不下,睡不下。
于是軍中就漸漸流傳官家突然病重的流言,畢竟以官家的性格,到了平夏城,不登上城門,遠眺西夏國景,填詞一首,那就不是他了。
現在遲遲不動,悶在不見人,情況不樂觀。
暗流洶湧,高俅豈會察覺不到,而且他發現經過訓練的士兵倒還很鎮定,最愛嘀嘀咕咕交頭接耳反倒是中下級軍官。
怎麼素質還不如士兵?
高俅想起兒子曾提議過對軍官們進行思想教育的提議。
這時,他看到童貫從官家屋内出來,迎上去道:“怎麼樣?官家吃東西了嗎?”
童貫歎氣,“就很少一點,你派回東京取丹藥的人,怎麼還沒回來?你沒看到人心浮動嗎?”
高俅繃着臉道:“我豈能看不到?!如果順利,丹藥這幾天就會到了!我已經一催再催,比你還心急。”
話音剛落,就聽有人來報:“回來了——派回東京的人回來了——”
高俅和童貫皆是大喜,忙親自去迎取藥回來的騎兵隊。
兩人趕緊拿了藥,進入趙佶所在房間内,将丹藥獻上。
此時趙佶正躺在床上渾身難受的哼哼,見丹藥來了,才撐着坐起來,當即取了仙丹,服下了一顆。
高俅提起一口氣,緊張地看皇帝。
趙佶服下藥後,平躺下閉着眼睛休息,慢慢地臉色恢複了紅潤,然後伸了個懶腰,精神抖索地道:“朕想出去走走!”
不知是不是錯覺,好像比之前服下的,感覺效果更好。
趙佶叫内侍們給他梳整發絲,穿戴好衣冠,闊步出了房間。
高俅和童貫連忙跟上,說來也奇怪,剛才還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管家,此刻步伐健碩,連他倆都快跟不上了。
趙佶一露面,各種流言不攻自破。
就見他登上了城樓,遠眺前方的西夏的國土,隻覺得雄心壯志,情懷洶湧,當下道:“拿筆來!”
等筆墨到了,他提起筆,用他獨創的瘦金體寫下三個字:得勝關
“從今以後,平夏城便叫得勝關,這幅字給大軍都看看。”
“官家禦筆親書——”有兵士拿着這幅字,下了城樓,騎馬在軍中來回巡展,“官家禦筆親書——”
關于龍體的各種傳聞不攻自破,大軍士氣鼓舞。
翌日,拔營起程,正式攻打西夏。
——
李乾順聽說大宋皇帝禦駕親征,舉國來打西夏,吓得差點從寶座上跌下來。
“不好,不好,真的不好!”
我大夏是要完啊。
之前打退遼國抓他去上京的鐵騎,雖然勝了,但勝得很險。
目前手裡滿打滿算也就幾千鐵鹞子,而且橫山防線破了,幾乎是無險可守了,隻要宋軍一路北上,他就是亡國之君了。
他便厚着臉皮來找自己的皇後耶律南仙,這位皇後是他求娶的遼國公主,自從嫁過來,兩人就沒紅過臉,感情十分和睦。
她還給他生了一個太子。
耶律南仙不光跟他感情好,生育了太子,亦十分賢淑,處處堪稱完美。
“皇後,如今我大夏到了最危險的時刻,你能不能……”
跟遼國求情,派人來幫夫君一把?
可還沒等他說完,就見耶律南仙臉一冷,“不能!!”
他這個皇後處處好,就是太他麼的愛自己的國家遼國了。
自從她知道他派曹妃的親戚去金國結盟,合作攻遼。
他的皇後便第一次對他大發雷霆。
而自從前段日子,他不肯回遼國認罪,還打敗了遼國鐵騎。
他的皇後便對他冷若冰霜,根本當他于無物。
“難道你要眼睜睜看着夫君亡國嗎?”李乾順發出了痛苦的呐喊。
耶律南仙斜睨丈夫道:“鐵鹞子保不了大夏,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我會陪你殉國的。”
鐵鹞子是西夏重騎兵,如果這支精銳打不過大宋,這國,隻能亡了。
李乾順勃然大怒,這個女人竟然連後事都想好了,“你就不能向遼國求援嗎?”
“你勾連金國在先,抵抗遼軍在後,我有何臉面向母國搖尾乞憐?”
“我勾連金國,還不是因為遼國割讓了幽州給宋國,它強弩之末,還怪我為了大夏另謀出路嗎?”
耶律南仙氣得渾身發抖,“那你此時何必再向這個強弩之末求援?!都城一破,我便殉國陪你,除此之外,我不會再做任何事!”
“我不要你殉國!你滾!回去做你的遼國公主罷!太子留下!”說完,叫來左右道:“你們送皇後回大遼去!”
耶律南仙自是不肯走的,但她到底是個女流,哪裡拗得過。
被脅迫着出了都城興慶府,被攆回了遼國。
趕走了耶律南仙的李乾順,抱頭痛苦地跌坐在地。
遼國救援是指望不上了,擺在他面前的隻有兩條路,投降或者拼死抵抗。
投降?不不不,現在還不是時候。
好歹打一仗,輸了再投降不遲。
想到這裡,他命左右取來披挂。
他也要禦駕親征!且看鹿死誰手!
或許奇迹會發生。
——
宋軍從得勝關離開,一路進發,暢通的無礙的到了秦王川。
這裡是西夏都城最後一道屏障,入了秦王川,更是一望無際的平原,一路跑馬就能兵臨城下。
于是,在秦王川,西夏鐵鹞子亦趕到了這裡。
兩軍遭遇。
地形開闊,想怎麼打就怎麼打。
李乾順深知宋軍弓的厲害,也為了保存最優的兵力,第一波先叫跋子們進攻。
所謂跋子,就是從各個部落裡拉來的壯丁,做為消耗宋軍箭矢數量的垛子。
簡而言之,就是吸引敵人攻擊用的。
之後,鐵鹞子陣型擺開,看準時機,一聲令下,向宋軍沖去。
隻要陣型不亂,這些人馬都披甲的重騎兵就如同一把利刃将宋軍的步軍陣型劃開,再一個個殲滅。
這是李順乾理想中的戰局。
但事實是,在宋軍強弓射出的無休止的箭矢下,他的鐵鹞子沒抗住,潰了一角。
立即被宋軍的騎兵看準時機,沖進了進來。
“頂住!頂住!”李乾順聲嘶力竭的大喊。
或許是都知道這場戰役,非同小可,不是全殲宋國,就是滅國。
鐵鹞子關鍵時刻,竟然頂住了,前面中箭依然不潰,向着宋軍猛沖。
因其速度快,隻要幾箭内打不敗鐵鹞子,鐵鹞子就能迅速到達步兵跟前。
剩下的便是,騎兵對步兵斬殺。
甚至有的時候,鐵鹞子還沒到步軍跟前,步軍就不戰自潰了。
他們和宋的戰争中發生過很多次。
但這一次,是例外。
面對如同鐵塔一般迫近的鐵鹞子,宋國的士兵沒有潰沒有逃,依然堅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哪怕最前面的士兵已與鐵鹞子正面遭遇,不畏死亡,在最後一刻,仍舊用長槍刺穿敵人的心髒。
前面的堅守,為後面的弓手争取了時間,又是一次次的箭矢發射。
铠甲再厚,也受不了這樣的輪番連續攻擊,鐵鹞子上的騎兵紛紛中箭落馬。
李乾順看鐵鹞子被射成了鐵刺猬,不由得痛心疾首,不自覺的往前探了下身體。
“陛下,小心!”尚書令,太傅嵬名安惠阻止李乾順進一步向前。
要知道皇帝的祖父就是對宋戰争中被射中而死的。
孫子怎麼能重蹈爺爺的覆轍。
李乾順眼看剩下的鐵鹞子已經有了潰散的趨勢,又見宋國騎兵殺了上來,明白大勢已去,悲痛地側臉對嵬名安惠道:“亡矣!”
話音剛落,隻覺得臉頰劇痛,原來是一支箭矢正中他腮幫,射穿了他臉頰。
登時滿口的血腥味。
他拔掉箭矢的瞬間,也看到了那個射他的宋國将領,隐約可見歲數不大。
“花将軍射死了西夏皇帝——”就聽宋軍中有人大叫道。
李順乾将箭扔到地上,大吼道:“朕在此!”決不能叫這種流言傳出去。
嵬名安惠趕緊道:“陛下,快撤吧!”
李順乾依然叫:“朕在此!”
“知道了知道了,快跑吧。”嵬名安惠勸道:“陛下不要暴露自己的位置啊!”
李順乾就見身後的宋國人都注意到了他,趕緊閉嘴,打馬就撤。
皇帝一跑,西夏的鐵鹞子潰散之後,亦追随皇帝撤軍,一路上丢棄的辎重無數。
宋軍撿了一路裝備。
李順乾一口氣奔襲回都城後,知道宋軍肯定趁勝追擊。
再無險可守的都城,就等一刀砍到脖子上。
既然打不過,他決定采取第二招,投降稱臣。
服了,還不行嗎?
他命尚書令嵬名安惠作為使臣,攜帶國書跟禮物進入宋軍大營求和。
面對西夏的求和行為,宋軍的普遍認知是,早幹什麼去了?
如果你們祖宗李元昊不稱帝背叛宋國,投向遼國,至于打這麼多年杖麼。
哦,眼看兵臨城下了,跑來和談稱臣了。
等你們恢複過來,肯定翻臉比翻書還快,立馬背信棄義。
這些行徑都是有曆史可考的。
因此,不光高俅說西夏人不可靠,連童貫都勸趙佶不要接見西夏的使臣,直接發兵興慶府,攻破城池算了。
但趙佶卻不聽兩個重臣的勸阻,“沒關系,朕見他不礙事。”
接不接投降再說,關鍵是聽夏國使臣求和的話,看他們的恭順臣服的态度。
這個過程,其内心的舒爽,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
大宋一直被遼國壓迫,拿西夏無可奈何,就一直沒揚眉吐氣過。
如今有了享受這等待機的機會,趙佶忍不了了,馬上就要體驗一把。
嵬名安惠行了宋禮,在大帳向趙佶跪拜,“宋國皇帝在上,可憐我大夏子民,希望能免于刀兵之苦。隻要大宋神兵願意退回,我夏國願意稱臣,每年供應大宋良馬、鹽巴。”
西夏的特産,馬跟鹽,都是大宋缺的。
趙佶捋着胡須,渾身上下就兩個字,爽快。
高俅哼道:“你們慣會出爾反爾!陛下不可信西夏的鬼話!”
嵬名安惠擡頭看高俅,但更令他在意的是旁邊的年輕将軍,如果沒看錯,應該就是此人射中了自家的皇帝是臉頰。
當時,李乾順其實還是在安全距離内的,按照正常情況是不會被射中的。
但此人,竟然一箭精準射來,什麼來頭?
趙佶拈花指捋着胡須,似笑非笑的道:“馬匹跟鹽,我們大宋何須你們進獻?為何不自己取?”
嵬名安惠一聽這是要破城的意思,忙道:“若是滅了大夏,誰來傳播大宋四方鹹服的威名呢?與其殺死一個國君,不如留着這個國君向您臣服叩拜。宋夏兩國可以結為叔侄之國。”
跟遼國是兄弟之國,但跟夏國則是叔侄之國,誰是叔叔自不必說。
趙佶微笑不語,此時嵬名安惠道:“陛下請考慮一下,我們夏國不急回複。知道大宋神軍遠道而來,十分辛苦,特此準備了美女鼓樂勞軍。”
一聽有美女,被憋得眼睛都快紅了的趙佶,眼睛直放光。
嵬名安惠見趙佶有興趣,趕緊道:“都是精挑細選的美女,皮膚白如賀蘭山的雪。”
趙佶,一個純粹的直男,畢生愛好美女。
但之前采撷範圍隻限于汴梁地區。
眼下賀蘭美女到了嘴邊,什麼都抛擲腦後了,“那就給朕看看吧。”
大帳内的氣氛間低到了極點,雖然都沒直說,但臣子們散發出的氣場,顯然都對皇帝的決定不滿。
花榮心裡恨恨的想,馬上就要攻破都城了,你還有心思做這些?!
他如果像高銘一樣知道趙佶是個哪怕在被金軍擄劫北上,依然有閑心生孩子的大種馬就不會意外了。
趙佶卻不這麼想,他也感覺到了氣氛的微妙變化。
他在心裡哼道,你們哪裡懂朕?!童貫,你是個太監不用說。高俅,你這麼多年不沾女人,雖然不說,但八成也不行。
而花榮,你是個斷袖!
你們一個個,太監的太監,斷袖的斷袖,哪裡懂朕的苦?!
“将美人獻給朕看看。”趙佶掃過這幫子的太監跟斷袖,“你們都下去吧。”
等其他人都走了,趙佶取出了公孫道長給的仙丹,一粒、兩粒、三粒、四粒……
等看到領進來的十個西夏美女,他便又增加了一粒。
五粒,十女,刷新自己的記錄了。
——
花榮回到自己的營帳,明明知道該睡下,但卻毫無倦意。
他知道自己是想遠在東京的高銘了。
不知都高銘睡沒睡下,是否像他一樣,遠隔千裡的思念他。
他順着衣領勾出玉佩,放在唇上輕吻了一下,然後握着它,合上了眼睛。
恍恍惚惚,他做了一個有高銘的夢,正擁住他,要進行下一步的舉動,卻突然被一句:“花将軍”給喚醒了。
原來是随從喚他,“花将軍,太尉叫您出去一趟。”
花榮趕緊起身走出營帳,此時天邊隻有些微亮光,人的樣子僅僅是模糊可見。
但許是高俅的表情太過震驚,他看得很清晰,他頓感不好,“怎麼了?”
高俅瞪圓的眼睛眨巴了眨巴,以最低的聲音大,“官家……不好了。”
花榮心裡咯噔一下,一路上就數這人麻煩最多,反正都不好了,幹脆死了算了。
“跟我來,不要慌。”高俅朝花榮使了個眼色,便朝皇帝的營帳走去。
花榮進去後,童貫已經到了,除了他之外,就是幾個内侍。
有的内侍正在給趙佶穿衣裳,有的内侍則給趙佶擦鼻孔的血迹。
而趙佶兩眼直勾勾地瞪着。
花榮瞅了眼,見其瞳孔暗淡無關,已經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