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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妾之女 瀟騰 3653 2024-08-29 11:11

  隐約看見簾子後邊溫氏仿佛坐到了床上,靖國公摸了摸鼻子,不敢去直面怒火,于是蹑手蹑腳地走出去,打算先去看看林五。

  才走了出去,卻看到林五眼睛紅紅的,抹着眼淚出來了。

  “這是……”靖國公吃了一驚,又想到阿珠性子并不如外表看着那般柔和,林五這麼大大喇喇過去,說不定就得被阿珠插着腰罵上兩句,不由得有些後悔方才一時沖動,叫林五往後邊去了。

  林沉抹了把臉,搖搖頭,“我……”

  就在方才,他躲在一棵樹後,遠遠地見到了阿珠。

  她就坐在一架紫藤的下面,明媚的日光落在開得絢爛如霞的紫藤上,落下斑駁的光影,投影在阿珠的臉上,叫她那略微帶着點兒不耐的面龐都顯得格外生動。她的跟前擺着繡架,不知要繡些什麼,隻是林沉從遠處看過去,卻依舊能夠感受到這姑娘面對這女紅的愁苦——阿琇蹦蹦哒哒地跳到了她的跟前,指着那繡品銀鈴似的笑了起來,然後就被阿珠按在了花藤下的竹椅上一通揉搓。

  國公府裡另外那幾位姑娘或是掩唇而笑,或是撲過去幫忙。

  阿珠站直身子,玉白的手掠過松動了的發髻,将一支钗子穩了穩,指着癱在竹椅上做生無可戀狀的阿琇在說着什麼。

  林沉聽不清楚,卻能感到,阿珠此刻是快活的。

  看着阿珠明媚嬌豔不可方物的笑臉,他忽然就覺得,自己實在是自私極了。

  她這樣的容貌,這樣的家世,本就會有很好很好的未來。會有許許多多比他更加優秀的男子前來求娶她,珍惜她。不是麼,國公府二房的庶女尚且能夠許配給四品的武探花,阿珠又差了什麼呢?

  他,憑什麼叫她等他三年?

  憑什麼呢?

  就憑着他自己口口聲聲說的,一腔真心麼?

  可若真是喜歡她,又怎麼舍得叫她荒廢三年的時光,來等一個不知道前程在何處的自己呢?

  哭着離開了那棵大樹。

  “我怎麼覺得,剛剛恍惚有個男人的身影過去了?”

  阿琇擡頭,恰好就看到林沉閃過了月洞門的衣角。

  阿瑤幾個紛紛向外看去,什麼也沒有看到。

  “眼花了吧?”四姑娘正繡着一隻小荷包,看了一眼又低下了頭。

  阿琇揉了揉眼睛,“可能吧。”

  哀叫了一聲,“昨兒晚上就沒睡好,今天還要做這個,都叫我眼睛花啦。我,我得睡一會兒去。”

  搖搖擺擺地就走了。

  阿珠嗤笑一聲,“懶。”

  她并不知道林沉,已經在樹後看了她許久,然後傷心地離開了。

  再難過,對上了靖國公關切的目光,林沉張了幾次嘴,也舍不得将好不容易得到的承諾推開。

  靖國公看着這個眉清目秀的少年,站在自己的面前,眼角處還有未曾落下的淚痕,卻哽咽着說不出話來。他試探着問,“莫非阿珠……”

  “一年!”

  林沉咬牙道。

  “什麼?”靖國公一頭霧水。

  “不用三年,我隻求伯父隻給我一年的時間。”林沉擡手用袖子抹去臉上的水痕,素來在靖國公跟前軟兮兮的目光變得堅定了起來,就來背脊,都顯得格外的挺拔,“一年之内,若阿珠……她有了喜歡的人,也請伯父應了她吧。若沒有,這一年之内,我就留下個念想。過了一年……”

  他哽了一下,忍着心疼說了最後一句,“我的心思,請伯父伯母也不要告訴她吧。”

  語畢,大步走了出去。跨出國公府大門的時候,林沉回頭,看了一眼裡邊并不見的心愛姑娘的身影,隻能看到一道冷冰冰的影壁。

  真好。他就要走了,她不會知道曾經在她的父母跟前那樣求懇,也不必挂心自己。

  就讓她,那樣繼續快活下去吧。

  若是有機會,他一定會回來迎娶她的。如果真的無緣,無論她嫁到哪裡,他……他就總會再哭一場吧?

  再也沒有一絲猶豫,這個曾經在京城中赫赫有名的街頭纨绔,堅定地離開了國公府,去為了他心裡那點兒看起來有些渺茫的希望拼搏去了。

  靖國公看着那少年的背影,歎了一口氣。

  他的資質,在兄弟中從來都不是好的。文,不如三弟。武,不及四弟。甚至吃苦,都比不得二弟。

  他錦繡叢中在長大,從出生就是世子,從來沒有為了自己的前程有過任何的憂慮。哪怕是看着二弟三弟為了出仕苦讀,哪怕是最小的弟弟十幾歲就跑上了戰場,他的心裡,也從沒有仔細想過,他這一生,過得究竟是怎樣的渾渾噩噩。

  甚至他如今人到了中年,還從來沒有過為了什麼去盡力拼搏的時候。

  他不如林沉這樣個浪子回頭的少年。

  摸着刻意留起來的短須,靖國公備受打擊,心情沉重地去了書房。

  逃學成功的阿琇連蹦帶跳地跑回了自己的小院子。見她進門,春雨憂心忡忡地過來,小聲兒告訴她,“我方才去太太屋子裡尋琥珀姐姐說話,琥珀姐姐偷偷告訴了我,說國公爺和太太仿佛鬧了别扭呢。”

  “咦?”阿琇驚訝地睜大了眼。她長到了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見她爹娘紅過臉呢。尤其是她娘生了初一後,她爹都要由渣洗白,成了二十四孝好丈夫了。就連原先那幾個妾室的院子,輕易都不會邁腳了,日常隻歇在正院裡。

  “為了什麼呀?”她忙問。

  春雨就搖搖頭,“琥珀姐姐也不清楚呢,就是林五公子來了一次,也不知道說了什麼。他走了以後,太太就與國公爺嚷了起來。外頭倒是沒有聽見國公爺說了什麼,隻是見他就出去了,到現下還沒回來。”

  林沉?

  阿琇坐不住了,“我去瞧瞧!”

  一溜煙兒就跑到了正房裡。

  溫氏身邊的幾個大丫頭到了歲數就放了出去,如今她跟前的第一人,就是琥珀了。

  順着耳門跑進了溫氏居處的時候,阿琇就看見了琥珀正坐在遊廊上做針線,見了她,連忙擺手,示意她不要說話。

  “我娘怎麼了呀?”阿琇輕手輕腳地走到了琥珀跟前,見她正繡着一條抹額,悄悄地問,“聽春雨姐姐說跟我爹吵起來啦?”

  琥珀抿嘴一笑,“就知道春雨那丫頭存不住話。沒有吵起來,太太躺着呢。”

  朝裡邊指了指,“姑娘去看看?”

  阿琇點點頭,小聲兒說,“那我進去啦,姐姐守着門呀。”

  做賊似的鑽進了屋子。

  用手一根一根地撩着水晶簾子,生怕發出一點兒響聲叫溫氏發覺了。

  “還不進來?”

  還沒撩到一半呢,溫氏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阿琇忙走了進去,“嘿嘿,娘。”

  饒過一道屏風,就看到溫氏正半躺在床上,身後靠着一隻枕頭。

  “又逃學了?”

  “哪兒有啊!”阿琇連忙叫屈,三下兩下脫掉了鞋子爬上床,“昨天夜裡走了困,天都要亮了才睡呢。今兒先生也不舒坦,就叫我們自己做女紅呢。我繡了一會兒帕子,眼都花了呀!”

  從懷裡掏出自己繡了一半的帕子抖落了幾下給溫氏看,“瞧,這次我這牡丹繡的可好啦。”

  才不是逃學呢。

  看她眼睛确實有些發紅,溫氏也就沒問她,這一方帕子都繡了三個月了,還隻有兩三個花瓣是怎麼回事。

  “娘啊。”阿琇在溫氏兇口蹭了蹭,滾到了床裡邊,很乖巧地替溫氏捶肩膀,“大白天的您怎麼躺下啦?”

  提起這個,溫氏就來氣,沒好氣地回了一句,“還不是你父親氣的!”

  阿琇年紀漸大,有些話,溫氏很喜歡與她說一說。尤其這次,溫氏實在是覺得丈夫很是叫她無奈。捏着額角,将三年約定的事情與阿琇說了,末了卻問阿琇,“你覺得,你父親這事情做得如何?”

  女兒還不到議親的年紀,可溫氏覺得有些道理,得教女兒懂得。

  “娘說的都對!”拍馬小能手阿琇連忙站隊。

  這次倒是不僅僅是為了叫她娘歡心。

  阿琇知道,林五往京中去搏前程,是為了阿珠。可是她也知道,武威侯府中的其他人,都并不如他那般喜歡阿珠,尤其是武威侯夫人。

  那位夫人的心,高得很。

  她聽鳳離說過,武威侯夫人曾經在安王妃跟前話裡話外地透出一點兒意思來,想為林五求娶慧怡長公主的小女兒呢。

  阿琇不能說武威侯夫人心氣兒高有什麼不好。畢竟,放在誰身上,誰不想着兒女結親結的更好?齊國公與慧怡長公主的掌上明珠,禦封的縣主,有這樣身份的女孩兒在前,武威侯夫人豈會再将阿珠放在眼裡?

  當然了,林五咬死了要去投軍,也是因着這個了。

  可換個角度想想,武威侯夫人若知道了叫她兒子甯可往戰場去的緣故,竟在阿珠身上,她不得咬牙切齒地恨阿珠?

  就算往後真的能夠叫林五得償所願,阿珠害人家侯府失去了一門更好的親事,她的日子會過得松快開心麼?

  她爹竟然都沒有想到這些。

  “娘啊……”阿琇紮進了溫氏的懷裡,仰着臉小聲央求道,“等我長大了,也傾國傾城了,您可得為我看好了父親啊,千千萬萬别叫他又被人家的真心感動,把我也坑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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