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眨眨眼,想解釋幾句,可觸及對面男子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又将話給咽了回去。
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林清婉終是忍不住開口問,“咱們是不是該走了?”
他們處在一個樹林中,雖四周靜谧隐蔽,可難保那些人不會找過來。
她看着閉着眼睛的男子,那人卻混似沒聽見般眼皮都不動一下,她接着又問了一句,那人也依舊沒有反應。
林清婉心中一沉,連忙上前晃了晃他,男子竟随之往旁邊倒去,吓的她連忙使勁拽住。
方才還冷冰冰威脅她的人,這會兒安安靜靜的閉着眼,棱角分明的輪廓依舊冷冽,卻少了幾分危險。
“……”林清婉小臉皺成一團,眼眸霧氣氤氲,他昏過去了,她要怎麼辦?
且不說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要如何躲避那些殺手,單是要帶上個身高八尺的青壯男子就足夠她寸步難行。
輕羽與他們實力懸殊,那些殺手肯定會找過來,他們待在這太不安全,說不準人沒救成,恩情沒賺到,又将自己的命給搭了進去。
她試了好幾次都無法将男子挪動,無奈隻得脫下外衣撕裂成繩,将人捆住綁在後背上,一點點往村莊裡挪動。
林清婉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直到看到刻在石頭上的漁溪村三個字,才恍然松了一口氣,心下一松,肩膀就疼的厲害,腳步也踉跄着往前栽去。
“呯。”的一聲響。
林清婉摔在地上,手掌被勒的火辣辣的疼,讓她不禁想起了牢獄門口那日的狼狽……
她吃力的爬起身看向同樣摔在地上的周暮,男子眼睛依舊閉着,無知無覺般沒有絲毫反應。
林清婉氣悶的不行,忍不住走上前踢了男子一腳。
若不是他不近人情,自己那日也不會那般狼狽,着實可恨。
身為世家大族教養出的嫡女,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孩子氣的意氣用事。
當然,前提是這人昏着,什麼都不知道,否則借她幾個膽子,她也是不敢的。
山谷中突然響起幾聲狼叫,隐約有火光閃爍,林清婉面色一變,連忙再次撿起繩子捆在身上往莊子裡走去。
……
周暮醒來時是在一個茅草屋裡,身下墊着稻草,天色已近黎明。
他剛動了動身子,一隻冰涼的小手就覆上了他的額頭。
少女嬌俏的容顔映入眼簾,瑩白的皮膚紅通通的,眸中帶有濕意,看上去有些…迷糊。
周暮蹙着眉,沙啞開口問:“你幹什麼?”
林清婉此時全身滾燙,腦袋已經有些昏沉,聽到男子發問,這才後知後覺發現人已經醒了。
她長呼了一口氣往後靠去,輕聲答:“你傷勢太重發了高熱,我給你喂了幾粒藥丸,看看你退燒了沒。”
少女說話有氣無力,嗓音透着不正常的嘶啞,喘氣不穩。
周暮皺皺眉,冷冰冰的問,“你怎麼了?”
“沒事。”林清婉搖搖頭,渾身冷的發抖,縮在牆角處雙手抱着臂不動。
昏睡了一夜,傷口血也都被止住,周暮精神好了不少,他看向角落的少女,再次沉聲問。
“究竟怎麼了?”
林清婉虛弱擡眼看着他,見男子臉色陰沉難看,心中氣憤,可還是呐呐答道,“前幾日染了風寒沒好全,有些不舒服。”
周暮:“你不是有藥嗎?怎麼不吃?”
“……”林清婉抿抿嘴,扭過頭沒有說話。
周暮一臉莫名!
門外突然響起模糊的腳步聲,周暮面色一沉,立即起身往外看去。
“表小姐……”
“清婉…清婉…”
不多時,急促慌亂的呼喊聲響起,透着驚怕。
周暮嘴角浮上一抹譏诮,回頭看向角落:“你未婚夫來尋你了。”
林清婉自然也聽到了,心裡屬實說不上高興……
略過周暮嘲諷的目光往外看去,隻隐隐綽綽看到人影閃動,她抿着唇沒有說話也沒動。
周暮挑眉:“不起身瞧瞧,說不定人家尋了你一夜呢。”
“好歹我救了你一命,說話能不這麼陰陽怪氣嗎?”林清婉趴在腿上,語氣平靜道。
周暮蹙蹙眉,罕見的沒有說話。
不知為何,沈墨的出現讓他心情差到了極點,出口的話不由自主就帶了幾分刻薄。
半晌後,他沉聲開口,“沈家在江南稱的上一方霸主,若他們有心查,沒什麼是他們查不到的。”
“我知道。”林清婉閉上眼睛,掩下眸中痛苦。
她明白周暮話中意思,她深夜外出,如今不過黎明,沈墨竟能找了來,這說明什麼?
往日她不敢深想,畢竟她二人還有婚約,還要朝夕相處,她不想二人連相敬如賓都做不到,隻剩兩兩相厭。
那樣,日子便難過了!
周暮看着她窩在角落,面色平靜卻難掩落寞苦澀,不由心下不悅。
“我雖不能确定他是否參與,但依沈家實力必定是知情的。”
“别說了。”林清婉雙手抱頭,難以接受。
她知道沈墨看重司家,可她如何也不曾想過,他會默認司家陷害林家,甚至他亦有可能是參與者。
即便他權衡利弊,可林家畢竟是他的外祖,他們二人畢竟青梅竹馬,婚約猶在,她如何能接受…
自己的未婚夫,竟要害她的父兄,害林氏全族,那她呢?
她又算什麼?
她全身冷的厲害,如置身冰窖一般冰寒徹骨。
林清婉的逃避讓周暮臉色更加陰冷,他冷聲道。
“自欺欺人是最愚蠢的行為。”
不知為何,他想将一切陰暗都告知于她,便直接開口說道。
“荊州天災,你可知曉?”
林清婉擡頭,有些不明所以,她先前聽過風聲,隻是不知這人突然提起是何意。
周暮勾着唇接着道:“皇上剛登基不久,國庫銀錢不足,朝中三位皇子争鋒已并非一日兩日,誰若能接下荊州的差事,無疑幫皇上解決了一大難題……”
看了少女一眼,他又接着道:“二皇子回京時日尚短,在朝中沒什麼根基,而這次赈災事宜是他在朝堂站穩腳跟的最好時機。”
話落于此,周暮不在開口。
林清婉卻慢悠悠接口,“所以,他上了二皇子的船,而司家有錢,權衡利弊,我與林家便成了被舍棄的那個。”
“至少他不曾退了你的婚事,說明還是有幾分本事的。”周暮話帶譏諷。
林清婉充耳不聞,苦笑起來。
“怪不得,怪不得他如此看重司家,司家的萬貫錢财是沈家前程的敲門磚啊。”
若是她的父兄也許也會做出如此決定,隻是她身在局中,無法接受。
林清婉伸手捂住臉,肩膀微微聳動,雖不曾發出任何聲音,周暮卻是知道她在哭。
他眉頭狠狠皺了皺,眸底透出了一抹嫌棄。
此時,有腳步聲靠近茅草屋,林清婉迅速擦幹眼淚,擡眼看向男子說道。
“不管你信與不信,我救你都并非受人指使,雖然我的确有私心在。”
“昨日我府上有嬷嬷遞信,說是漁溪村山谷上有一處山莊,是鑄造兵器所在,所以,我才會深夜前來,你若不信,盡管派人去查。”
“我承認,若非昨晚那人不是你,我亦不會多管閑事。”
“我提前讓我的人去府衙通知了你的手下,應已經到了。”
她們進村時,那些殺手還在尋他的蹤迹,後來沒了聲響,想是被人纏住,或是周暮的人到了,他們見勢不對提前撤走了。
周暮聞言眯了眯眼,半晌道,“我也是接到密報,司家在這有一處隐蔽山莊很可疑。”
報信的是他的手下,所以他才會帶人前來,如今看來…竟是他的下屬中出了内奸。
周暮面色陰沉可怖,周身泛着寒意,冷的砭人肌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