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艱澀的扯了一抹笑，“是女兒的不是，讓阿母擔心了。”
她的聲音嘶啞又幹澀，嗓子仿佛有刀片刮過般生疼。
王氏淚如雨下，忙起身親自斟了杯茶喂給她喝下。
“可覺得好些了？”
林清婉點點頭。
“你可知這兩日我是如何度過的，我差點就……”
王氏及時止住，終是将不吉利的話又給咽了下去。
連着兩日兩夜的高熱，能請的大夫都請遍了，依舊不見好，她差點以為她的婉姐兒要撐不過去了。
還好……
林清婉驚訝自己竟然睡了這麼久，可她嗓子太疼，就沒開口說話。
王氏握着她的手，頗有幾分劫後餘生的意味，“多虧墨哥兒尋到你，将你帶了回來，要不豈不是要了我的命啊。”
王氏心中對沈墨是一萬個感激。
臉上很是歡喜，“我們林家落難至此，難為墨哥兒不計聲名，還願意娶你。”
林清婉眸底一震，擡眼看向欣慰的王氏。
王氏:“他送你回來後特意去見了你祖母，說不論林家結局如何，都會護你周全，即便林家沒了，他也依舊娶你做正妻。”
王氏臉上的高興遮掩不住，林清婉卻是從身到心都如浸在了冰水裡，冷的透骨。
夢中的情景一一在眼前浮現，令她渾身都輕顫起來。
那樣一眼望不到頭的絕望與低人一等，讓她甯肯選擇去死。
王氏卻是以為她又有哪裡不舒服，慌忙喚檸霜進來。
檸霜同樣眼睛紅腫的厲害，細細給林清婉檢查了一番，松了口氣道。
“夫人放心，小姐已經退了熱，不會有事了。”
王氏這才放下心來。
正在此時，檸襄挑簾走了進來，面上盡是淚痕卻又透着高興，瞧着很是别扭:“夫人、三小姐。”
“府門那邊遞來消息，說是方才有自稱黑甲衛的士兵上門，說三小姐若醒了，就去趟府衙，他家四爺有些事尋小姐。”
“還說允許小姐可以帶些衣物和吃食。”
“真的？”林清婉太過高興，不加思索的脫口而出問。
又是一陣撕裂般的疼讓她皺了皺眉，更難以接受的是她那如沙礫摩擦過的難聽聲音，太過刺耳。
可她面上的高興卻是掩飾不住，他允她帶東西就是答應讓她見父兄他們了。
果然，她的付出還是有用的，救他一命換見父兄一面，她很開心。
王氏問:“那四爺就是你救的那位世子？”
林清婉點點頭。
檸霜知曉林清婉嗓子不舒服，替她說道，“當初抓走老爺，公子他們的就是這位世子，他很有權勢，小姐救了他，說不得……”
剩下的話被林清婉以眼神制止。
周暮能走到今日地位，肯定不是一個公私不分之人，且他性情古怪，清高孤傲，定不會泾渭不分。
他肯去漁溪村查，說明他也是有所懷疑的，那晚的刺客更是将林家摘了出去，他心中清楚林家是清白的，從而才會同意自己探獄。
若他認定林家是兇手，即便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怕他也會毫不手軟的将林家九族下獄。
所以，事情未明朗之前，她不想讓王氏知曉太多，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王氏痛苦的閉了閉眼，一把将女兒摟在懷中，心疼難當。
她的婉姐兒為了能去獄中看一眼她的父兄，竟豁出性命去救一個不相幹之人，讓她如何能不心痛。
“我的婉姐兒，你讓母親好生心疼啊！”
王氏壓抑不住心中的悲痛，哭的難以自抑，屋中幾個丫鬟也都紛紛垂頭抹淚，庭雨院一時哭聲不斷。
林清婉靜靜的讓王氏抱着，見她哭個不停，隻得輕輕推開，壓着難受開口，“阿母，快去給父兄他們準備衣物，吃食，别讓人等急了。”
那人生性涼薄，古怪的很，她很怕此事出現變故。
王氏聞言連忙抹了淚，“對，我得趕緊去準備，不知你二哥究竟怎麼樣了，我要多給他帶些藥物，他還要科考呢，可不能壞了身子。”
當初府上傳言林軒逸快死了，她氣怒非常，狠狠的處置了那些丫鬟婆子，她從未如此狠戾的對過下人。
她心中知曉，她實在太過害怕，怕他們說的都是真的，怕二郎真的死在牢獄中。
做林家婦多年，二兒子與幼女是她唯一的希望與念想，其實也并非是她不疼大兒子，而是因為二兒子生性良善，重情重義，沒有林家人上位者的涼薄。
那是她在林府中能抓住的僅剩溫暖。
王氏匆匆離去準備。
林清婉又吩咐檸襄去往二房與壽安堂通知一聲，準備些東西給祖父與二叔他們。
消息傳到壽安堂，林老夫人高興的坐立難安，親自去了庭雨院尋林清婉。
“三丫頭，你真的能見到你祖父他們？”林老夫人一開口就哽咽的不行。
林清婉點點頭，忍着疼開口，“應是可以的。”
“好好好！”林老夫人連說三個好，老臉上滿是淚水。
“三丫頭，往日祖母對不住你。”
她扶着拐杖，搖頭低泣出聲，她最不看好的孫女，在緊要關頭竟為林家豁出了命去。
林清婉安慰的拍了拍林老夫人的手，沒有說話。
林家定罪，牽連的不知獄中的祖父他們，還有疼愛她的二哥，阿母，包括她自己的命。
其實，她内心深處，還有些牽挂那為她鋪好了後路的大哥。
祖孫二人默默無言，都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院外卻是突然響起一聲嚎叫，張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跑了進來。
身後還跟了許多丫鬟，大包小包，怕是要塞滿一輛馬車不止。
林清婉額角跳了跳，這怕不是将二房的家都給搬空了吧。
張氏進門就是一陣哭喊，“婉姐兒，你可要好生照看照看你三哥啊，他從小就沒吃過什麼苦，不知被折磨成什麼樣了呢。”
“聽說牢獄中鼠蟲蛇蟻橫行，封哥兒他最害怕那些東西，一定連覺都睡不好。”
“二嬸給他準備了些驅蟲的東西，還有些衣物，吃食，棉被，你都給他帶上，讓他少吃些苦。”
張氏抹着眼淚哭個不停。
林清婉嘴角抽搐，林老夫人的臉色則瞬間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