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哪。”
聽完蔣耀随口就來的一番胡話,張警憂愁地呼噜了下頭發,努力睜開疲憊的雙眼緩緩道。
“蔣先生,你口才挺好啊。”
“是的。”蔣耀大言不慚接下來他的誇獎,繼續侃侃而談,“這些話在我心裡憋了很久,來警局的路上我也醞釀了很久,這才說出來沒什麼打岔,謝謝你的誇獎。”
張警擡起頭有些厭煩揣着明白裝糊塗的戲碼,可依照目前所得到的線索要想讓蔣煜認罪是難上加難,如果他想得到些有用的線索,或許可以看看能不能從蔣耀這裡詐出來。t
蔣煜進來後沒跟外面人交流過,不是盤腿坐在床上盯着牆壁發呆,就是躺平在床上盯着天花闆發呆,唯一有過交流的也隻有恨不得跟他幹一架的小何,在這種情況下蔣煜與外界通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按照人類的基本情感來說,犯了事想要找人來頂缸不太可能會選擇與血緣關系的人,更别說蔣耀是蔣煜他爹了。
所以上述這段分析能取出來一個更接近的真相的結果就是——蔣煜并不知道蔣耀今天會出現在這。
當然這是去除蔣煜大義滅親的可能性之後的可能性。
張警短暫思考過後,叫一直在外面虎視眈眈的小何端進來一杯茶,态度稍緩道。
“既然您這麼配合我們的調查,那我便按照慣例向您提出幾個問題,希望您一定要如實回答。”
蔣耀并不訝于他的前後态度轉換,極其配合地點頭答應下來。
“正如您所說的。”張警抽出放在兇前的筆,打開随身帶的小本子,“張曉是一個年輕氣盛的小夥子,而且還從事工地作業工作,您這個年紀,還常年坐辦公室,日子過得錦衣玉食,并不從事體力活的人确定打得過他嗎?”
蔣耀微微偏頭:“你這話是在瞧不起誰?”
“請您不要誤會。”張警擡起頭,一本正經道,“我剛剛這番話不存在瞧不起您的意思,我隻是在根據事實闡述合理的疑問,您能回答嗎?”
“為什麼不。”
蔣耀慢條斯理地理了理手腕上的手表,快速思索後不疾不徐道。
“你沒有說錯,我是年紀大了,但前面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是出自自衛的心理一不小心誤殺了他,整件事成立在一個讨巧的時機,這跟我的年紀大小沒有任何關系。”
“沒有關系?”張警眯起眼睛,“那麼按照您說的意思,如果一個小學生碰到了您嘴裡那個讨巧的時機,也能一不小心誤殺一個身強體壯的小夥子?”
張警咬着拼音擠出來身強體壯四個字,蔣耀面色未變,依舊淡定地點頭。
“時機對了,什麼事都可能發生,你的假設并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在張警即将掀桌子撕破臉皮時,蔣耀眸光一轉,又接上他的話頭說。
“張警官,你的推測也并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不然呢。”張警嗤笑一聲,“我這幾年的警察都白當了?”
蔣耀不知何意地搖搖頭,身子往後靠了靠,姿态放松:“你說得沒錯,我年紀大了,失手殺了人不好處理屍體,所以叫了兩個小弟幫我處理屍體,也就是你們手裡被錄下來的那樣證據。”
張警覺得自己不像在審問嫌疑犯,他問的問題更像是在蔣耀的靈活變通下根據答案出的題目。
一種被人明着戲耍的沖勁湧上心頭,張警喝了幾口茶強行壓下去,将錯就錯道。
“假設你剛剛那番話是完全坦白,那作案的兇器呢?”
“扔了,現在不知道在哪個樓裡放着。”
蔣耀從善如流地回答他。
張警揉着眉頭,一雙銳利的眼睛在蔣耀價格不菲的手表上不停打轉,突地眸光一閃,眼神直勾勾盯着蔣耀。
“蔣先生,你這句話裡有漏洞。”
“我說的都是實話。”蔣耀誠懇道。
“不對。”張警指節扣響桌面,口齒清晰道,“你說你雇了徐大甯他們兩個人抛屍,沒錯吧?”
“沒錯。”
“那麼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張警不管蔣耀有沒有答應,兀自提問,“為什麼你選擇的抛屍地點是在你兒子的工地?”
“……”
見蔣耀一時被哽住,張警繼續追問。
“将屍體抛到親生兒子工地上,你是真不怕給自己兒子引火上身,也是真不怕他锒铛入獄,我都不知道是該說你們父慈子孝還是大義滅親。”
嘲諷完滿嘴謊話的蔣耀,張警憋屈許久的心情終于撕開一道口子,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休息。
“因為就近原則。”蔣耀愣了會喃喃道,“消去一個人存在過的痕迹最好的辦法不就是藏到一個沒人找不到的地方嗎?”
“可我們找到了啊。”
蔣耀愣了會,沒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擺擺手略過。
“不用你現在提醒,犯了這個蠢我也沒想到,但我想問問自首能不能少判幾年?”
“自首跟編故事是有區别的。”張警合上小筆記本,“蔣先生,我們辦案看的是證據,沒有确切的物證和人證單靠一張嘴就能定案的話,那我們幹脆把全世界說相聲全逮住算了,你說是不是。”
蔣耀輕笑道:“可是現在的證據很齊全了。”
“?”
張警看着他坦然自若的臉,腦子裡彎過好幾個曲折不一的想法,語氣倏地嚴肅。
“蔣先生,你這麼大一個企業家,我相信你應該不至于不懂得妨礙警察辦案會構成妨礙公務罪的吧?”
時間已經過了一小時,蔣耀看看手表,扣好西裝扣子起身。
“下次我來這是來看蔣煜的,希望你們能提前做好準備。”
吩咐公事的語氣聽起來很不舒服,張警快步趕上他:“蔣先生,我希望你能知道這裡是警局不是公園,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蔣耀一反片刻前的溫和,猛地翻起手掌拍開他的手,音調沒什麼起伏。
“我也希望你能知道,沒把我說的話當成一回事的是你。”蔣耀嘲諷道,“你從一開始就是,那我為什麼還要繼續待下去?”
一番話将張警噎了個徹底,不堪地放下手臂,目送着蔣耀的離開。